第119章 盛大告彆(1 / 2)

時淵花了一些時間和朋友道彆。

他和劇團成員吃了餐飯。

陸聽寒說可以給他們安排個好地方吃飯,時淵想了想,說還是算了。

——他在加西亞大劇院工作的時候,經常和眾人在路邊吃。環境確實不好,人來人往,炒菜的油煙到處飄,偶爾還有路過公交車的尾氣,但現在回憶起來,長街色調都是溫暖的,一盤簡單的炒菜味道特彆香。

於是他們還是在食物分配處吃了。

一張圓桌子放在最角落,眾人圍坐,桌上放了熱騰騰的炒素菜。

陸聽寒沒要求時淵保密,他們都知道時淵要去“深潛”。

相應的,他們也知道了時淵的身份。

程遊文和秦落落早有察覺,倒不是特彆震驚,沃爾夫岡沉默不語,一雙眼睛瞪得比銅牛還圓。

但這不妨礙他們擔心時淵。

秦落落無心吃飯,拽著時淵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嗚嗚嗚時淵啊時淵,咱們就不說彆的了,你待在深淵底下肯定沒問題,但是嗚嗚嗚嗚,萬一你們的艦船遇到了什麼問題怎麼辦,你這小身板哪裡挺得住啊嗚嗚嗚。”

“先彆哭了,看你把鼻涕都快擦到時淵手上了。”程遊文揮著筷子說,“人家厲害著呢,萬一真的出什麼事,還能變成黑霧對不對?”

“那萬一反應不過來怎麼辦嗚嗚嗚。”秦落落根本停不下來,“深淵裡有亂流有怪物群,多危險啊,而且深淵之間不是會互相排斥麼嗚嗚。”

時淵安慰她:“沒關係的。我聽說齊鴻先生是非常厲害的駕駛員,陸聽寒也知道怪物在想什麼,我、嗯、我應該也能嚇走一點怪物吧。”

秦落落:“嗚嗚嗚嗚——”

她根本沒聽進去。

程遊文嘴上勸著秦落落,實際上,他吃了幾口飯也吃不下去了。

他就空舉著筷子,也不夾菜了,告訴時淵:“時淵,我想告訴你個好消息。我不是和你講過,我因為感染後遺症活不了幾年嗎?”

時淵:“嗯。”

程遊文說:“你們從帝國帶回來融合劑,抑製劑又有了新的改良方向,他們說,新版抑製劑很可能減輕後遺症,讓人體更適應感染。所以,我想我應當是能活久一點。”他哼哼,“畢竟我這種天才編劇,要是死了,可是世界的損失……啊!”

他被秦落落狠狠掐了大腿。

“哇是嗎,那太好了!”時淵很高興,“等去了爾頓,說不定還能演出你的新劇本!”

“那必須的。”程遊文說,“等情況好轉了多雇幾個演員,我們就不用分飾多角了,你也……”

他突然頓住,意識到時淵不會和他們去爾頓。

時淵說:“聽起來很好,希望你們演出成功呀。”

程遊文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隻是笑道:“嗯。”

飯點到了,分配處的人越來越多。人擠著人摩肩擦踵,好似又回到了拾穗城的某個傍晚,劇院門口的餐廳飄起食物的香氣,他們坐在路邊談天說地,發愁演出票賣得怎麼樣,還要不要多貼幾張海報,晚霞橙紅,一班公交車順著長街駛向遠方。

之後,時淵去見了林葉然。

林葉然還在數據中心工作,也參與了“深潛”的規劃。他忙得團團轉,還是抽空和時淵見麵了。

他不是個善於表達情緒的人,當年在心理谘詢中心就常常把人罵得狗血淋頭,為數不多的好臉色,都是給優秀員工時淵的——

時淵還留著優秀員工的獎勵,那張買房3萬減5元的代金券。

倒不是他不想用,而是他勤勤懇懇打工多年,至今湊不夠3萬。用陸聽寒的話說,他著實體驗了一把打工人的苦。

林葉然來時拿了兩杯咖啡,一杯分給時淵,告訴他:“這可是數據中心的寶貝,我從唐博士那裡薅來的,絕對沒其他地方有咖啡了,那老頭子在我耳邊念叨了好幾天。”他晃了晃杯子,“可惜就是咖啡豆快沒了,衝得很淡。”

時淵嘗了一口。

他試過陸聽寒的咖啡,不喜歡那苦味,現在這咖啡太淡,苦味幾乎沒有,他反而嘗出了點香氣。

林葉然等會還要上夜班,不方便走得太遠。他和時淵靠在牆邊,聊了一會天。

他說:“現在終於沒有遲到早退的人了,大家都很有危機意識,天天加班。”他很滿意地點頭,“也是,再不加班就死了。”

時淵:“噢……”

林葉然說:“但是現在有個問題,人人都加班,等於人人都不加班,‘深潛’項目那麼複雜,我隔壁那個姓沈的,和我一樣也是主管,都不知道該提拔誰。要我說他年紀那麼大,早該把職權都給我了,我能永遠住在研究中心。”

時淵:“噢……”他想了想,“林先生,您真的是個工作狂啊。”

“是麼。”林葉然不以為然,“怎麼可能呢?”

就像酒鬼不知道自己是酒鬼。

工作狂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工作狂。

林葉然又說:“總之,自從你們去爾頓開始,整個數據中心忙得沒完沒了,我都覺得自己折壽了五年,至少五年。”他猛灌了一口咖啡,笑了,“但這又有什麼辦法?戰士在前線,我們這種乾腦力活的,當然也要努力。你呢?時淵,你最近在做什麼?”

時淵就告訴他,自己最近在疊紙花,還講了手工廠裡的趣聞,比如有人摔倒了,壓扁了大堆紙花,比如那幾盆真的雪見花被小心養著,眾人對它們跟供祖宗一樣,要水有水有陽光有陽光,活得格外滋潤,又比如說每個人疊花的手法不同,有兩個人還因為哪種疊法更好看,差點吵起來。

林葉然專心聽著。

等時淵差不多講完,他接了個電話,是組裡有急事要他回去處理。

林葉然和時淵講:“那我先走啦?”

“好呀。”時淵說。他看到,林葉然還戴著嚴歆的“狗牌”,細鏈子在光下閃著銀光。

林葉然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和時淵說:“加油。”他不習慣說這種話語,彆彆扭扭,“我相信你們能做到的。”

“好哦。”時淵說,“謝謝你。”

林葉然點頭,時淵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研究中心的門口。

臨出發的前兩天,時淵找到了王妤和呂八方。

兜兜轉轉,兩人又當回了軍醫,隨部隊四處奔波,不方便離開。時淵就去駐紮地找他們,進到帳篷內。

醫生的帳篷內還是放了不同器械,時淵已經能認出一些了,但不多。

呂八方和王妤跟他講了軍隊的事情,尤其是他去爾頓,不在這裡的日子。

他們說,傅修中將一直指揮,很快重建了防線和據點,井然有序地處理黑水晶和怪物;他們說,戰士們士氣高昂,全心全意為去爾頓準備;他們說,所有人都在為“深潛”的執行者祈福。

王妤盤腿坐在軟墊子上,身邊是攤開的醫療箱,她剛剛在清點藥品。

她笑說:“好像我們剛見麵,你也是坐在帳篷裡。”

“是啊。”時淵也坐著,用尾巴圍住自己,“你還教我怎麼認硬幣,告訴我城市是什麼。”

“我記得。明明都過去好幾年了,還像昨天一樣。”王妤支著腦袋,她的眼尾多了幾條皺紋,笑起來就更明顯了,“我還記得你那條打結的尾巴怎麼也解不開,淋了肥皂水也沒用。時淵,隻有你是一模一樣的,好像永遠不會變。”

她又翻著腰包,拿出一枚硬幣:“對了,認得這個是什麼嗎?”

“五毛錢。”時淵回答。

“對,當時我拋硬幣,說正麵是你不喜歡陸上將,反麵是陸上將不喜歡你,結果硬幣立起來了。”王妤講,“我一直帶著它,遇事不決就拋一拋,結果它再沒立起來過。”她歎了口氣,“我每次問它我能不能發大財,它都告訴我不行。”

呂八方插話:“時淵你不知道,她每次都神叨叨地拿著那個硬幣,說這玩意兒肯定有靈性,得供起來。整天拋啊拋,弄得我頭都暈了。”

王妤聳了聳肩:“它是真的準,不是麼?”

“是啊。”時淵笑了。

他們閒閒聊了一會天,到了分彆時刻。

王妤說:“時淵,我會想你的。”她依舊是笑的,“我還記得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感覺你是從城外來的,你身上有荒原的風的味道。”

呂八方剛剛嘮叨了一大堆見聞,講得口乾舌燥,最後也不知道該說啥了。他捏了捏時淵的肩膀,說:“……時淵。”

時淵:“嗯?”

呂八方猶豫再三,最後說:“其實,人是不能生蛋的。那些真的隻是指南針,不是我的蛋。”

時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