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死亡, 總會不可避免的感到沉重和傷感。
戚莊一路陪著他們到了市醫院, 他和段碧蘭之間並沒有任何交集, 對於她的死亡或多或少會有些感慨, 但他並不在意這個人是死是活,說句冷血的話, 戚莊覺得她死的也好。
至少她自己解脫了,活著的人也解脫了。
在段碧蘭拒絕藥物治療的時候, 他們就知道了她是想死,三個月變成一個月,在醫生說她求生意誌消極的情況下, 已經是很好的結果。
他們早就做好了準備, 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還是沒想到這天會來的這麼突然。
醫院裡的消毒水味還是那麼刺鼻, 帶著他們走出太平間,醫生在他們麵前歎氣,說道:“睡夢裡麵去的, 是這個病最不痛苦的死法了。”
衛卞垂著頭倚在牆上, 沒說話。吳陽年紀小, 哭得滿臉淚, 一腳踢到牆上, “艸!”
劉誠和吳擎蹲在地上,說不清楚是什麼心情。
心情複雜, 什麼話都噎在嗓子裡, 腦子空白, 不想哭不想喊,也不想鬆了一口氣。
等聞到醫院的這股特殊的味,才能反應過來,這人不見了,沒了。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想跟她說多少話,想指著她罵她吼她原諒她,她都不在了。
心裡膈應是真的膈應,現在難受也是真的難受。
劉誠喘口氣,才有力氣說話,“郭浩呢。”
“發現段小姐死亡之後,”醫生道,“我們就再也沒見到他了,所以隻能給你打電話。”
吳擎給郭浩打電話,能打通但沒人接。親眼看著段碧蘭死亡,他們心裡頭擔心郭浩受刺激會出事,但聯係不到人,還是振作精神先把段碧蘭的喪事處理好。
醫院有規定,病人被判定死亡後要立即處理屍體,他們總不能讓段碧蘭總在太平間待著,冷靜下來之後就聯係殯儀館,讓人明早來把屍體搬走。
他們不是急,是想讓自己快點再快點,讓自己多做點事,彆讓手和腦袋空著。
早點做完,也能早點從這種被束縛的感覺裡掙脫。
衛卞今晚沉默得嚇人。
等劉誠他們聯絡好了一切,他才出聲道:“我出去走走。”
他沒喊人陪著,就一個人往醫院大樓外麵去走,戚莊看著他的背影,還是沒有追上去。
這幾個人裡麵,反而是吳陽這個能哭出來的心裡最舒服。
戚莊坐到吳陽旁邊,哭了那麼一會兒他也停住了,吳陽看了他一眼,哽咽著說:“我也不是沒做好準備,其實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哭,說真的戚莊,碧蘭姐我有一段時間很討厭她,我還覺得她得這個病也是以命換命,是因果報應。那段時間煩的不想去醫院,看見郭浩提起就連他都煩。特彆是之前在醫院那次,我想人怎麼能這麼壞?”
戚莊安靜聽著。
他知道的故事就是一個梗概,光那個梗概就能讓人如鯁在喉,吞,吞不下去,吐,吐不出來。
“可是人死了之後,這些都算什麼了?”吳陽繼續說,“真的,我不想這麼膈應下去了,我哭完這場,我以後不會再把這事放在心上,段碧蘭以後就埋起來,我對她已經無法像以前那樣,那就不那樣,我不在乎她了。”
他說得語無倫次,戚莊聽懂了,他道:“你這樣決定很好。”
人死了,什麼都煙消雲散了,放過死人,就是放過自己。
他這句一說,吳陽又是鼻頭一酸,“戚莊,怪不得卞哥喜歡你,你真的是個好人。”
戚莊笑笑,站起身走到窗前,往園子裡看去。
那道高高瘦瘦的身影一看就是衛卞,他站在樹前抽著煙,火星子一閃一滅。
他抽了多少根煙,戚莊就在窗後看了他多長時間。
***
沒有親人,也沒有好友,所以段碧蘭的喪事簡單到隻有幾個程序,殯儀館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到了醫院,可隨機劉誠就接到了他們打的電話,對方疑惑:“醫院說您家屬被另外的人拉走了,您是找了兩家殯儀館?”
劉誠猜到了是郭浩,他跟人道了歉賠了錢,和衛卞他們說了這件事。
“讓他去,”衛卞打破沉默,“他不會拿著段碧蘭的屍體胡鬨。”
就像他說的那樣,兩天後,他們接到了郭浩的消息,上麵寫著段碧蘭的墓地地址。
消息發來的那天,衛卞還沒醒來。
他雙手緊緊抱著戚莊,這是他最近的習慣,如果不抱著戚莊他睡的不安。
戚莊首先看了那條消息,轉眼去問其他幾個人,“你們收到了嗎?”
回話的時候還不敢大動作,衛卞昨晚睡得晚,吵起來之後就能以再次入眠。
“收到了,”其他三個人回道:“我問了他人在哪,他還沒回我。”
“明天沒事,我們去一次,”吳擎道,“我剛剛查了這塊地方,很貴,估計郭浩他……差不多花完所有積蓄了。”
戚莊放下了手機,歎了口氣,扭頭在小心肝臉上親了一口,又去親他睫毛。
衛卞眼睛沒掙,嘴裡麵懶懶,“親嘴。”
“嫌你臟,”戚莊這樣說著,還是心口不一的狠狠嘬了幾下,“起床。”
眼皮顫顫,衛卞張開眼,他看了天花板半天,突然說道:“你爸如果想抱孫子怎麼辦?”
戚莊光著上半身下床,當著他麵換著衣服,漫不經心道:“我小時候那麼可愛那麼好看他都不想抱,他還想抱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