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稱之為自毀程序。”江亦道, “因為那是整個程序的起點，也是終點，你可以認為它和占據你身體的智能是同一個存在, 也可以認為它們是兩個存在。”
尤喃喃聽得暈乎乎的, 好在江亦也願意給她解釋。
等解釋完了, 她才大概知道這個程序意味著什麼。
“所以, 隻要有這個程序在, 就能重新複刻出一個智能, 也能夠毀滅已經創造出來的智能？”尤喃喃遲疑著問道。
江亦點頭。
尤喃喃更加不解了：“那既然這樣, 為什麼才發現我和她互換了的時候，你們不直接……”
她比劃了一下：“毀了呢？”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尤喃喃又恍然道：“也對哦，我差點忘了, 這個程序是閆淩青的，他花了九位數從你手裡買的呢。”
以為是因為這個的時候尤喃喃也沒有覺得失望或者生氣, 她回想了一下那時候的情況，九位數誒，就算那時候她就已經知道隻要毀了這道程序就行，她大概也沒有辦法跟閆淩青開這個口的。
“不是因為這個。”江亦卻搖了頭，他道：“喃喃，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於那時候我跟你舅媽都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占據了你的身體。”
因為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就算知道隻要啟動這個程序的自毀機製，那個程序也會跟著毀滅，可他們還是不敢冒險，萬一尤喃喃也跟著出事了怎麼辦？
“那現在知道了嗎？”尤喃喃追問。
江亦搖頭, 可遲疑了一下還是道：“它說因為你們是共生的。”
他口中的“它”指代的是誰, 尤喃喃可再清楚不過了。
可她怎麼就跟一個智能共生了呢？
這一刻尤喃喃感覺自己的大腦都開始宕機了, 以至於她沒辦法理解“共生”這個詞彙, 好幾次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又說不出來。
江亦歎了口氣，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這一次尤喃喃都忘記躲開了，她就這麼維持著被江亦摸偏了頭的姿勢，呆呆的看著他，像是死機了。
“喃喃，隻要一天沒有弄清楚它所說的共生是真是假，我們都是被動的。”江亦道，“哪怕握著它的死穴，我們也沒辦法控製住它，隻能慶幸它現在對你並沒有惡意，另外……它的目的也是我們好奇的。”
“我知道。”尤喃喃重新找回了思緒，她伸手把腦袋擺正，道：“她想要替我爸報仇？她現在是想對付尤家？所以我爸的死跟尤家有關係。”
也有可能這些都是那個智能弄出來的□□，說不定對方想要對付的其實是他們。
“那你送給我的那個小熊裡麵有什麼？”尤喃喃問道，“小圩跟我說的，你把我的小熊拿走了。”
江亦站起來，走向門口，見尤喃喃還在吊椅那裡坐著，回身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乾什麼呀？”尤喃喃一邊問著，一邊站起來跟上去，跟著他離開陽台回到辦公室裡，沒走兩步江亦就停了下來，緊接著朝著不遠處一個身形瘦瘦的少年喊了一聲：“小南，過來一下。”
“好的。”叫小南的少年應著聲轉過來，露出一張和尤喃喃一樣的臉。
同樣的一張顯示屏。
“他……”尤喃喃愣住，當機器人久了，她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眼前這個“小南”有什麼不一樣。
小南也跟她一樣，身上穿著少年氣很足的衣服，雖然腳底下也是兩個輪子，連外形都是閆氏機器人的統一外形，但他就是跟閆氏機器人不一樣。
比閆氏機器人更加的靈活智能，可又不像尤喃喃這樣的活潑。
更像是那個此刻正占據著她身體的智能。
即便沒有口水尤喃喃這會兒也做出咽了一下口水的動作，她側身看向江亦，舉起手指比了一個“耶”：“兩個？”
有一個在她的身體裡，還有一個在江亦他們這裡，這個世界上有兩個這樣的智能。
江亦點頭。
而小南也已經到了她的麵前，他雙手置於腹前，朝尤喃喃微微俯身，露出一個笑臉：“你好呀~上次真的很抱歉，我判斷失誤，再加上當時數據庫還沒有完全蘇醒，所以把你當成了它……”
“它？”尤喃喃歪了歪腦袋，回憶起了上次在這裡被一個機器人抓住還發出了警報的事情，於是試探著問道：“你對它……有攻擊性？你們是什麼關係？”
“當年老師認為機器人也應該有不同的性格，這樣才更加趨向於人類，但性格和情感一樣複雜，沒那麼容易完全實現，所以我和老師商量過後暫時隻決定了兩種性格。”江亦解釋。
“哦。”尤喃喃恍然，心想著人也不一定隻有一種性格，性格也是多變的。
但是在應用到機器人上麵時，他們也隻能暫時把每一種性格都區分開，去嘗試著每一個機器人做出不一樣的性格。
“這也隻是我和老師的設想，還沒有付諸實踐就出了意外，老師去世了，他那邊的數據被完全銷毀，隻有我手裡還剩下這些。”江亦道。
他賣給閆淩青的是母程序，也可以稱之為“母巢”，而兩個智能算是子程序，它們從“母巢”出生，也會在這裡被毀滅，或者沉睡長眠和蘇醒。
江亦從一開始就跟尤喃喃說過，他賣給閆淩青的是起點也是終點，隻要掌握著這個程序，未來就可以創造出無數個小南。
“小南是我通過這個母程序創造出來的，而另外那個是老師創造出來的，老師去世之後一段時間裡，我就也沒有再去碰和那個項目有關的一切事情。”江亦又有點想要抽煙的衝動了，但他看著尤喃喃，就忍下了這個衝動，走回到自己桌邊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尤喃喃在他辦公桌旁邊坐下，雙手托著下巴看著他：“那為什麼你又把小南放到送給我的小熊裡麵了呢？”
“因為那段時間你太愛哭了。”江亦笑道。
尤喃喃捂臉。
這一點她真的沒法否認。
因為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那段時間真的很愛哭，可林圩比她還小，舅媽每天都要出攤，根本沒有精力帶她，大部分時間隻能把她和林圩放在家裡，拜托鄰居幫忙注意一下。
“其實也不能怪我。”尤喃喃努力替自己辯解，“我那時候總愛做噩夢來著，所以才會那麼喜歡哭的。”
“嗯，不怪你。”江亦點頭，“正好那時候已經有人察覺了我和老師之間的關係，我擔心他們查到你那裡去，所以把小南放進了你的生日禮物裡麵，讓它陪著你……”
也是從那之後，他也和張雪琴斷了聯係，不再像之前一樣經常去看尤喃喃。
就連小南，他也並沒有激活它所有的功能，隻是讓它比普通玩具小熊強一點而已，在電池電量耗完之後，它就也陷入了沉睡當中，直到前不久江亦把它重新拿了回來。
等江亦說完這些，尤喃喃沉默了很久，她放下給賀栩帶的禮物後離開，走的時候心情也很複雜。
她花費了好幾天的時間來消化這些信息，以至於這段時間裡閆淩青都覺得身邊安靜了很多。
但他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並沒有多問，依舊像往常那樣做著該做的事情，直到這天尤喃喃終於緩過來了，她把自己這些天消化信息時瘋狂刷完的一大摞試卷放在閆淩青麵前，道：“我把最近這半個月的學習任務都刷完了，接下來可以先把小電車學了嗎？”
本來學小電車的計劃是好早就定向的，結果一直到現在她連摸都沒有再摸一下小電車。
“可以。”閆淩青翻了翻她的試卷。
每一張試卷她都已經自己用紅筆批改過的，錯題也抄到了錯題集上麵，試卷上麵還有時間的記號。
他大概的翻了翻，就知道她就算是心裡裝著很多事情，但也不是在敷衍的做這些，相同的題型她錯了一次就不會再錯第二次，不知道是寫到興起了還是怎麼的，有些題型旁邊密密麻麻寫了不少，還有她自己用相同知識點換了個思路出的題。
尤喃喃看見他視線一直停在上麵，也湊過去看了看，發現是這些之後解釋了一句：“當時太無聊了，走了一下神。”
因為走神之前腦子裡正好卡在這個知識點上麵，她就順著這個知識點寫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閆淩青應了一聲，把試卷還給了她，看了看時間，道：“晚上回去教你。”
“那中午呢？”尤喃喃問道，“我知道中午你要休息，可不可以把小電車拿到公司這邊來？我今天晚上回去跟著你學一點，然後明天中午就能自己練習了？”
公司裡有一個室內體育場，可以打排球打羽毛球之類的，挺大的，偶爾會有人在那裡活動，但大部分上班的時間那裡幾乎沒人，尤喃喃就想著等大家上班的時候她就去那裡騎小電車。
“可以。”閆淩青點頭。
尤喃喃高興的歡呼了一聲，離開之前想起來一個事情，又趴在辦公桌上朝閆淩青道：“有一件事情忘記告訴你了，那天晚上你不是把你那個全皮膚的遊戲賬號給我玩了嗎？然後我上你賬號的時候發現海姐姐給你發了個好友申請。”
“我沒有處理，留給你自己處理。”尤喃喃嘻嘻笑了笑。
轉身要走，卻被閆淩青突然拉住。
“乾什麼？”尤喃喃轉頭看他，舉手發誓：“我真的什麼也沒乾，就看見她發來的好友申請，然後就放著沒管了。”
閆淩青抓著她的手腕，另外一隻手裡還握著簽字筆，他道：“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尤喃喃好奇的看著他。
閆淩青：“尤家想跟閆氏合作。”
尤喃喃愣住，緊接著一臉不可思議問道：“我沒聽錯吧？他們還想跟你合作？那她還在那個采訪視頻上麵那樣說？說那些話害得你們被網友罵，你知不知道，你都快被網友罵成周扒皮了。”
就這樣了，對方竟然還有臉來找閆淩青合作？
尤喃喃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隻要利益夠大，仇人都能變成朋友。”閆淩青道，“更何況，閆氏跟尤家之前也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尤喃喃：“所以你已經答應了嗎？”
“還在考慮中。”閆淩青道。
“哦。”尤喃喃轉身往沙發那邊走，拿著手機躺在沙發上。
她胡亂點了點，最後還是打開了遊戲，但是並沒有急著進入登入界麵，她又翻身坐起來，朝閆淩青問道：“你是不是在等尤家拿出你想要的條件？你想要什麼？”
她想來想去，其實也想不到尤家能拿出什麼東西來讓閆淩青滿意。
但閆淩青既然沒有一口回絕，反倒是在考慮，那就說明他確實是有想要的東西。
閆淩青垂首看著自己麵前的文件，過了一會兒他道：“沒有。”
尤喃喃猜了個空：“那你……”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閆淩青道，“尤家著急閆氏不著急。”
兩家之間的合作對於閆淩青來說可有可無，但對於尤氏來說，當然是越早合作越好，閆氏沒人能輕易動得了，所以能夠獨吞了閆氏機器人這塊大餅，可尤氏就不一樣了。
本來就是在走下坡路，想要獨自吃下這塊餅可就難了。
尤喃喃又重新躺了回去，什麼合作不合作的，其實跟她也沒有什麼關係，但她心裡就是有點不得勁兒，她已經把閆淩青當成是自己人了，一想到自己人要跟尤家那邊合作，她就不高興。
可她沒有說出來，抱著手機躺在沙發上進了遊戲裡麵發泄。
林策進來的時候看見她躺在那裡，提醒了一句：“這樣躺著玩手機不好。”
“沒關係，反正機器人又不會近視。”尤喃喃嘟噥著，點掉對麵水晶最後一下，等回到結算頁麵的時候，一個組隊申請彈了出來，她一進去，房間裡加上她就有了四個人。
還是老熟人。
鄭子易依舊開著麥，問她：“阿yo，你那個朋友呢？拉他一起玩嗎？我們就正好五排。”
“他不玩。”尤喃喃一口回絕。
海姐姐的聲音在頻道裡響起：“那怎麼辦？咱們少了一個人，直接發召集嗎？還是我問問我的朋友？”
“我還有一個朋友。”尤喃喃坐了起來，下了沙發就往外麵溜，她也開了麥，道：“等等啊，我現在去問他玩不玩。”
她溜進了電梯裡，很快就跑去了賀栩他們所在的樓層，進辦公室的時候她暫時把麥給關了，然後呼喊著：“小南！小南呢？”
“我在。”小南神出鬼沒一樣，很快就出現在她的麵前，笑眯眯的樣子。
尤喃喃朝看過來的江亦道：“江叔叔，我把小南借走一下哈~”
“做什麼？”江亦探頭詢問。
尤喃喃笑得意味深長：“玩遊戲。”
她把小南帶回了閆淩青那裡，找閆淩青借了他的那個遊戲賬號，把自己的賬號給了小南，然後自己登了閆淩青那個遊戲賬號。
“會玩遊戲嗎？”尤喃喃問道。
小南的顯示屏上迅速浮現很多代碼，道：“正在搜尋攻略中……”
“停停停！”尤喃喃連忙打止，她哥倆好的拍了拍小南的肩膀，道：“不會玩好啊，就要不會玩，知道嗎？”
小南歪了歪頭，問道：“為什麼？打遊戲不就是為了贏嗎？我想聽聽你的理由，這樣才能選擇出更適合的方案。”
“就算我說理由，你能聽得懂嗎？”尤喃喃表示懷疑，“你知道什麼是渣男嗎？”
小南點頭：“當然知道。”
他看著尤喃喃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讀著什麼，道：“雖然我沒有人類那樣豐富的情感，但我知道渣男代表著什麼，在人類世界裡這是不好的存在，江先生給我的一個指令是保護好喃喃，所以，杜絕不好的存在出現在你身邊本身就是我需要做的事情。”
像是為了給自己這番話做一個總結，他朝尤喃喃又說了一句：“喃喃，我會保護你。”
不知道是江亦還是賀栩給他重新設定了聲音，小南的聲音並不像尤喃喃的聲音那樣傾向於係統音，雖然還是帶著一點電子音的感覺，可乍一聽反倒讓人耳朵一癢，能歸納在好聽的聲音一類裡。
尤喃喃成功歪了話題：“你的聲音這麼好聽，怎麼弄的？”
上次她為了茶回去意外覺醒了另外一道聲音，但是這之後她再想用那種聲音說話的時候又想不起來是怎麼操作的了，本來還想找江亦問問，可事情一多她就給忘了。
現在又重新想起來了。
“這樣就行了……”小南突然抓住尤喃喃的手。
尤喃喃下意識的想要把手往回縮，但聽見小南低低說了一句：“喃喃，彆動，請信任我。”
她一想到小南是江叔叔創造出來的，反正不會害她，於是乖乖的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
緊接著她就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小南那邊跑了過來。
“啊這……”她詫異之下一開口，頓時發現自己聲音變了，每個字的聲音都不一樣，就好像是她的身體裡突然之間住了好多好多人。
尤喃喃驚的連忙捂住嘴，瞪著小南，伸手指了指它又指了指自己。
“這是能夠改變聲音的指令。”小南解釋，“喃喃，你隻要學會控製它，就能生成自己想要的聲音，比如這樣，這樣、這樣……”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這樣”，每一個的聲音都不一樣，尤喃喃甚至可以分辨出來其中是江亦、賀栩、還有閆淩青的聲音。
她扭頭看向閆淩青那邊，發現閆淩青和林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看著這邊了。
“閆淩青，你剛剛聽見了嗎？小南能夠模仿出你的聲音誒！”一瞬間的震驚過後尤喃喃興奮起來了，她主動拉著小南的手，讓他教自己怎麼樣可以做到他這個程度，“我也想學閆淩青的聲音！”
她好早以前就覺得大佬的聲音特彆好聽！
有了小南的指引，再加上或許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她很快就掌握了這門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