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演戲的妖女, 不是好妖女。
明苑嚶了幾聲, 立刻就有巡視弟子反應過來, 拉扯著其他師兄弟就往後麵轉。
修士不在乎世俗的那些繁縟規矩,可這男女之彆,不是說不在乎就不在乎的。
“師、師妹。”領頭的巡視弟子背朝著她,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飄打顫。這麼一群弟子都是童子雞, 頭一次見著小姑娘裙子掉了,嚇得連話都說不全。
明苑也是臉色發青,倒不是自己裙子掉了被一群臭男人看見。而是她挑的一條路原本以為最是安全, 結果竟然撞上這麼大一批人。
難道她在玄午山呆了這麼久,人都變傻了嗎!
“師、師妹怎麼這、這樣。”可憐的領頭弟子背對著她,說話都語不成句,結結巴巴的。腦袋都不敢亂扭一下, 生怕自己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說來話長。”明苑捂臉, “不知道師兄可以先送我回去嗎?”
她才遇到那個神秘人,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再遇上同夥。還是叫人把她給送回去妥當些。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巡視弟子找了個女弟子, 女弟子帶著自己的裙子上來解了明苑的燃眉之急。
回到洞府沒兩三個時辰, 外麵就小道消息到處飛。說仙緲峰的那個小徒弟光著屁股下山了!
弟子們的消息哪裡能逃得過大師兄的火眼金睛, 懷敏處置了嚼舌根的弟子之後, 帶上自家師弟師妹就直接往明苑的洞府殺了過來。
“說說看, 到底怎麼回事。”懷敏坐在上麵, 左右兩邊站著懷真和蕭竹。
懷敏是清機的長徒, 在清機真人身邊待的時日最久。平日裡對師弟妹們和顏悅色的還看不出來, 但是現在人往哪裡一坐,端起茶杯啜飲一口,十層十全是清機的做派。
明苑似乎看到了清機真人坐在上麵,頓時她又想到了前段日子的經書洗腦,頓時腿肚子打顫。
妖女寧可挨上幾刀,也不要被人念經啊!
懷敏喝了口茶,見小師妹沒有答話,將手裡的茶杯擱置在一旁,“嗯?”
話尾上揚端的就是清機真人的做派,明苑想起了清機真人和那個禿驢的車輪念經,兩腿發軟。
“我修煉的時候不小心把裙子給弄破了。”明苑一張嘴就帶著哭音。
這倒是可能的。引氣入體有時候散發出來的靈力過於銳利,倒是有可能把衣裳給割破。以前也不是沒有出過弟子修煉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沒掌控住溢出體外的靈力,結果身上衣裳被割的七七八八,最後不得不叫同門進去給他送衣服的。
“那你怎麼不叫你師姐給你送衣裙過去?”懷敏依然板著臉,不依不饒追問。
“我和你二師兄是男子,是要避嫌,但是你師姐總歸能幫上忙的吧?”
說完,懷敏就見著原先怯怯站在那裡的小師妹,紅了眼圈泫然欲泣。
她這個樣子一出來,懷敏就心裡發緊。懷敏是個再剛直不過的年輕男人了,他向來覺得有話說話,有事說事。不拖泥帶水,才是正道。
女孩子們的那些彎彎道道,他琢磨不透,也不懂。
“有話好好說,不要動不動就哭鼻子。”懷敏見著女孩子掉眼淚就嗓子發緊,恨不得掉頭就跑。
他為數不多的和女弟子打交道的經驗告訴他,此刻有些情況不妙。
“是。”明苑拿袖子胡亂的擦了臉,“我今日想起今日師姐修行正在關鍵時候,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打擾,所以就想著挑著一條小路回去。誰知道路上就遇上了戒律堂的師兄們……”
“我以為走小路就那麼一段路,應該很快就到了。到時候再禦劍回來……”
少女說著,看著懷敏越來越黑的臉色,聲音也低了下去。
“你若是禦劍回來,若是有人從下麵經過,恐怕到時候說你閒話的人更多!”懷敏就算再剛直,也知道女孩子家這麼一副衣衫不整的叫人看了去,讓人傳閒話,到底多難聽。
“……”明苑怯怯的望了懷敏一眼,不敢說話了。
倒是懷真出來打圓場,“師兄,這樁事也怪不著師妹頭上。”
蕭竹也在一旁點頭,“師妹也是好心嘛。”
懷敏被這兩個給氣死,“你自己的名節,你自己都不要麼?”
名節,那是什麼玩意兒,能拿來吃還是能拿來用?
明苑嗤之以鼻。
隻是臉上還裝著楚楚可憐的小模樣。
懷敏沉臉坐在那裡,見明苑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手在袖子裡抬起來又放下。
最後氣得要死,偏生還對著懵懵懂懂的小師妹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懷敏拂袖而去。
懷真瞧著,“沒事,大師兄自個氣一氣,到時候就好。”
懷真聽到小師妹的閒話,暗地裡把那幾個說閒話的給揍了,男弟子說女孩子的閒話,總帶著一股不能道出的心思。這個和女弟子是不一樣的。被他聽見就揍了。
隻是他和大師兄不同,隻是覺得那些弟子太可惡了。沒有半點修行之人的風範。
懷真也不多說,“到時候師兄給你帶糖葫蘆。”
明苑下意識的露出一點欣喜,可很快反應過來,扭臉過去。
懷真伸手都放在她頭頂上。明苑不喜歡彆人這麼摸她的頭頂,每次腦袋被彆人觸碰,都有一種自己的腦袋要被人擰下來的錯覺。
隻是懷真偏生每次都是偷襲得手。她梳了兩個包包頭,中間整整齊齊的,還留著齊劉海,瞧著就是一副好揉的樣子。引得懷真屢屢偷襲。
懷真吩咐了幾句離開了,蕭竹也握住她的手,說下次再遇上這事一定要找她。
明苑想起那個黑不溜秋的玩意兒,要是這狗玩意下次還來,非得宰了他。
蕭竹離開之後,就隻有她一人了,明苑坐在椅子上,仔細的回想那個神秘人。之前打鬥的時候她已經察覺出來,那人與其說是要她的命,不如說是在試探。
一定要逼著她完全把在玄午山學得那些招數全數丟了。
她在旁人的眼裡,就是玄午山的弟子,她不用玄午山的招數,到底用什麼。
難道……還真的有人看出她不是原主?
這個荒謬的想法出現在腦海裡,引得明苑發笑。
除去上山前和山腳下的那次,她可從來沒有露出半點魔門的蛛絲馬跡。就連山門處的結界對她也是毫無反應。
齊霽更是沒有半點察覺。
和她朝夕相對五十年的人尚且如此,她倒是好奇,到底是誰能來試探她。
她是妖女,但是她不像被人看出來和上輩子的牽扯。如果為此妨礙到她要做的事,那就大為不妙。
這個神秘人若是再有見麵的時候,還是早早的殺了為好。隻有死人才是最叫人放心的。
因為裙子掉了在一隊男弟子麵前溜褲子,明苑蹲在洞府好幾天都沒有出去。清機真人可能也知道,也有意讓她這個時候不要去外麵露麵。
但清機真人隻是不叫她在外麵露麵,可還會經常叫她過去,和那位法號元正的禿驢說因果善惡。
這簡直要命。
明苑對著元正的那張嘴,看著他的那張嘴不停的翕張,腦子裡頭她持刀把這和尚捅了十七八刀,然後又讓他穿著花裙子,旋轉跳躍閉著眼。
最後明苑淚流滿麵。
這真是太難熬了。
師尊不打算饒她的狗命,她也要自尋活路了。要是這麼下去,明苑恐怕不殺了這禿驢,就是自掛東南枝,一了百了。
倒是清機真人看著她淚流滿麵,摸著長髯感歎,“果然孺子可教。”
不,師尊你想錯了。
聽見這話的明苑,露出一雙死魚眼,生無可戀。
過了好幾天,一直到論劍會接近尾聲,明苑才逃出生天。
明苑將將要離開的那些客人們引出山門外。
對於玄午山來說,這些賓客固然是貴客,但若是裡頭混進幾個彆有用心之徒,恐怕也難以收場。
明苑看著明萊的那幾個弟子。明萊的門主沒有出來,來的是他的兒子,還有其他的幾個弟子。
這個兒子喜歡穿白衣,長得很是白皙清秀。手裡持著一把折扇,顯得更是風流。明苑聽好幾個女弟子私底下偷偷議論過這個明萊少門主。
說這個少門主的長相比麟台閣閣主還要好看些。
其實那些女弟子沒怎麼見過齊霽,有些更是遠遠的隻是看過一眼。就胡說八道。
明苑不喜歡這個家夥穿白衣,覺得他穿白衣那模樣,簡直就是在東施效顰。沒有當場把人打成豬頭,另外扒了他的衣裳,隻能說形勢迫人。妖女不能和過去一樣胡來了而已。
不過她聽說這個少門主其實以前是個病秧子,身體病歪歪的,長年累月的要吃藥。也不知道明萊門主到底用了什麼靈丹妙藥,還是讓兒子修煉了什麼奇妙功法,竟然讓病秧子好起來了。
“姑娘,又見麵了。”洛月開口,便是帶著一股虛弱。
明苑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果然見著他嘴唇發白,麵上毫無血色。
“……閣下可是身體不適?”明苑見他這麼一副馬上就要暈過去的樣子,多嘴問了一句。
白衣青年身旁有人攙扶著,腿邁出的格外艱難,姿勢彆扭。她總覺得這位少門主在夾著腿走路,怎麼看怎麼彆扭。
洛月抬頭,目光飄忽沒有半點實質。
“多謝姑娘,在下隻是舊病複發了而已。”
明苑哦了一聲,她和這個麵若好女的少門主沒有什麼往來,隻是他來玄午山的那幾日是她引入門中而已。之後他更是因為在論劍會上被她幾滴水滴掀翻在地,廢物到這個地步,她更加懶得在他身上花費一點注意力。
“姑娘可還記得之前被姑娘毀容的那個女子?”
正走著,她就聽到身後的青年道。
青年兩條手臂被兩個弟子扛著。玄午山地形險峻,除非不要命了,不然不是靠兩條腿就是靠禦劍術行動。洛月這樣子哪裡能用禦劍術,隻能叫跟著一同前來的弟子攙扶著。
再加上夾著腿,哪怕有長袍遮擋著,也顯得格外的滑稽。
明苑挑了挑眉,“哦,道友是想要說什麼?”
“那兩人在受傷的六天後就不知去向。”洛月的聲音虛弱,但聽在耳裡總有一種故弄玄虛的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