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霽心裡升騰出一股詭異的期盼。
如果是因為他這傷, 所以她對他如此縱容的話。那麼他寧可這傷痊愈不了。
明苑站在那裡, 麵色有些古怪。
“怎麼可能!”她立刻回答道, 見著齊霽的臉色一變, 頓時心累的難以言表, “自然是因為閣主是閣主, 所以弟子才會如此照料閣主的。若是換了個人, 弟子才不這樣呢!”
齊霽原本蒼白的臉色, 因為她這話,緩和了過來。
“哦, 是嗎?”齊霽狀若無意的問。
他臉色好了些, 可到底有傷在身,也沒有多少血色。這段時日裡,明苑雖然精心照料, 但臉色到底不好。
他靠在那裡, 寬大的衣袍顯得他越發纖細。他靠在身後的軟枕上,顯現幾分弱柳扶風的姿態來。
明苑兩輩子加在一塊, 隻看過齊霽這麼一個,看起來柔弱卻不女氣的男人。
齊霽看到她盯著自己看, 抬手對她輕輕的招了招。
明苑過去, “閣主有吩咐?”
齊霽輕輕拍了拍身前, “你坐下, 陪我一會。”
明苑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平常這個時候, 齊霽應該要入定養傷了, “這個時候閣主沒事?”
齊霽不說話了,隻是望著她。明苑動了動,還是坐了過去。
坐下來之後,明苑見他望著自己,嘴動了動,還沒等她想到說什麼話題,齊霽道,“這次我也沒想到,我竟然還能活下來。”
齊霽說著,他笑了笑,“我原本以為我活不下來了。”
“怎麼會!”明苑頓時繃緊了神經。
齊霽眼波搖蕩,笑的越發如同明月入懷。
“對手是上古凶神,我再如何被吹噓為正道之首,說到底,不過就是個稍微有些能耐的凡人而已。我那時想,若是我死了,恐怕不少人正偷偷高興吧?”
他說著,麵頰上也浮上了淡淡的愁緒,“我自小就有許多人不喜歡,到了此刻討厭我的人恐怕多出了不少。”
“我如果死了,你會傷心嗎?”
明苑目瞪口呆,齊霽經曆了這麼一趟,她都不知道是不是旱魃把他的腦子都給打壞了,問這麼些莫名其妙的話。
“弟子會跟隨閣主一道。”明苑突然道。
齊霽呼吸急促了些,眼角泛起一股美豔的豔色,水光混著這股豔色,越發的勾心動魄。
“你說的是真的?”
明苑抬頭看他,兩眼直直的望著他的眼睛,明苑眼神堅定,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點了點頭。
齊霽突然笑起來,明豔不覺得自己這有什麼好笑了。還沒來得及問,他抬手,手指落到她的發鬢上。
明苑隨便把頭發在頭上梳了個發髻,他的手指落在如雲的頭發上。
“傻姑娘,你真的這麼想?”
“弟子所言,都是出自真心。”
廢話,他要是死了,她就算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
齊霽的手落在她的頭上,輕輕拍了拍,“傻,真傻。”
“隻要是閣主,傻什麼呢?”她反問。
其實她當時也被齊霽的結界困住了,就算想逃,也沒處逃。還不如說點好話哄他開心。
齊霽聽後,眼眸裡的光都軟下來,明苑見到,直覺是個好機會,乘勝追擊,“難道閣主不喜歡?”
齊霽嘴唇動了動,他望著明苑,過了好會,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他這麼久,也從來沒有明白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她的心思對他來說,比什麼都難。他看不透,也猜不透。隻能完全憑自己的心意,用儘一切辦法,把她結結實實的鎖在自己的身邊。
“那你以後不要後悔。”齊霽突然開口到,眼睛望著她。
明苑一笑,“可巧,弟子有個習慣,這話要麼不說出口,要麼就說到做到。”
齊霽垂首,眸光浮動,倏然一笑。往身後靠了上去,整個人都有了許多神采。
“那好,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萬一你哪日做不到,那休怪我了。”他話語綿軟,很有他當年的味道,聽不出半點威脅的意思。
明苑一聽,丟在腦後。沒達到目的之前,她就隻能陪在齊霽身邊,可若是目的達到了,她也不會留在次方世界,到那時候,什麼都和她沒關係了。
她完全不怕,甚至有那麼點兒持寵而嬌的意思,“那是當然。”
“昨日還來了不少人。”明苑坐在那裡,仔細觀察齊霽的臉色。他的傷著實嚴重,至少她這幾天日日都守著他,看著他每日都在吐血。
吐出來的都是之前淤積在體內的淤血。吐出來有利無害,若是強行壓在體內,隻會加重傷勢而已。
明苑心裡知道,但每天看著他吐,她還是有種他快要嘔血而死的錯覺。
“明萊的少宗主也來了,說來也奇怪,他問弟子問那些長老,當日的情形。就是不來見閣主。”
齊霽一笑,“他不敢來見我。”
說著,他伸手摩挲了下她的發鬢,“此人心思不在正道上,你不要和他有過多來往。”
說著拇指輕輕揩拭過她的發鬢,她現在年輕的過分,發鬢旁都是毛絨絨的小碎發。也不知道她在上麵擦了身邊,服服帖帖的貼在肌膚上。
“閣主的意思,他居心叵測?”明苑問。
齊霽笑了聲,“我沒在意過他,也不關心他到底什麼用意。不過此人心思不正是真的。你少和他來往,至少或許能讓麻煩找上門來。”
說著明苑笑了聲,齊霽看著她,“怎麼了?”
“說起來,弟子也和他見了好幾麵,可是每次再見的時候,都還記不住他。”
說起來的確如此,洛月長得不差,奈何再遇上,人站在她麵前,她死活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還得人自報家門。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小子。
齊霽看著她歪歪頭,滿臉感歎,忍不住和隨著她一塊笑。
“記不住挺好的。”齊霽笑道,“也沒有必要記住。”
他其實寧可她誰也記不住,不管清機,還是清機的那幾個徒弟,她最好誰也不記得了。就記住他一人。
但他知道不可能,而且要她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也得花費心思和心機。她的性子熾烈如火,照著她前生的那般做法,她隻會激烈的反抗,甚至兩敗俱傷。
“閣主養傷吧,弟子替閣主護法。”
明苑說著,提著劍要出去。
齊霽叫住她,“不必了,你就在這裡。”
說著他起身開始打坐。
很詭異的,沒有設結界。
明苑生怕這個時候來了個什麼和齊霽有仇怨的,讓翼逡出去守著,自己好好在這裡看著齊霽。
外麵天色由白慢慢轉黑,手在外麵的翼逡給她密音,“有人來了。”
明苑看了一眼上麵的齊霽,抬手給他設了一道結界。
來人是洛月,洛月才從遊仙鎮回來,“道友來的正好,在下想要拜見閣主。還請道友傳達。”
明苑看了一眼身後,“閣主現在有事,不便見人。何況今日天色也晚了,道友不如明天再來吧。”
她說著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此刻已經接近傍晚。秋日裡天黑的已經比以前要早了。她一抬手把廊下的燈籠全都點亮了。
洛月聞言,微笑頷首,隻說道友說的是。然後轉身離開。
明苑站在那裡,見著洛月離開,想起齊霽說的話。齊霽向來眼高於頂,幾乎沒有什麼事能入他的法眼,他見過的牛鬼蛇神數不勝數,能得他一句,她都感覺有些新奇。
洛月走出院門,回頭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一聲。
果然是如同他所預料的那樣,齊霽的確是重傷了。也難怪,對上那種怪物。能活下一條命,都已經讓人十分驚嚇讚歎了。
不愧是正道之首,也以往的那些徒有其名的廢物完全不同。
夜裡下了雨,明苑看了看外麵,打算今晚上也呆在齊霽這裡了。
齊霽這次對她頗有進步,知道動點小手。雖然隻是撥開頭發這些,但對她來說,前途可期。
夜色濃厚,伸手不見五指。
明苑看了一眼,轉頭就要入屋子。走了兩步,她回頭過來。
一團煙霧從夜空中向她麵龐上撲來。
明苑伸手出去,五指微曲成爪,黑煙被她控在掌心裡。她一躍到外麵。黑煙被她甩手扔在地上,化作一隻黑虎。
修士五識比尋常人要靈敏百倍,哪怕這夜裡,不借助燈光,她照樣能在夜色裡捕捉到獵物。
黑虎落地,立刻化作煙霧猛撲了上來。
明苑反手一把召出古劍,直接和黑虎纏鬥在一起。
這黑虎沒有實體,隻有一團煙霧,刀劍對他根本不管用,拳腳也是一樣。一劍劈砍過去,被斬開的黑霧迅速融合,靈力對這黑虎沒有太多的作用,明苑發現,越是運用靈力,這黑虎反而越發強壯,兩次過後,明苑就發現不對勁。
黑虎落地無聲,衝她撲衝過來。
明苑躲開,它立刻向屋子裡衝去。
明苑手裡古劍直接脫手,一把頂在地上,以古劍為中心,一個結界立刻展開,黑霧撞在上麵,和結界上的清氣相觸,發出呲呲聲響。
清氣清冽純淨,突然增強,把黑虎給反彈回去。
“結界有用?”明苑頗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這東西她感覺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裡見過。隻是她想不起來在那裡見識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