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匙抵在唇齒上, 持著湯勺的手稍稍用力, 似乎模仿著他什麼繾綣的動作, 要將唇齒都撬開來。一探裡頭的究竟。
比起蕭竹的孩子氣, 齊霽喂藥竟然生出了彆樣的綺麗悱惻, 他見她沒有動作, 持藥匙的手微微用力, 匙子入了唇, 抵在她的牙關上。
他開口,“張嘴。”
言語悱惻纏綿, 綿綿入耳。
明苑下意識張嘴, 仍由齊霽灌了她滿嘴的苦藥。
“苦嗎?”齊霽問,一碗藥喝下去,明苑已經苦的眉頭直皺, 聽齊霽這麼說, 她連連點頭。
她都苦成這樣了,齊霽多少也要給她點甜頭吧。
誰知齊霽抬手放在她的頭頂, 摸了一摸,滿臉慈愛, “苦就好。”
明苑含著一嘴的苦藥味, 被齊霽這話堵的乾瞪眼。
齊霽的手微微下來了些, 隻是在她的發鬢摩挲纏綿。
齊霽在她這兒沒有停留多久, 他走之後, 蕭竹立刻竄進來, 滿臉奸笑, “小師妹說罷,你和閣主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種情節蕭竹在話本子上看的太多了,這小姐和書生牆頭馬上,王八對綠豆,看上眼了。這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鬨。
蕭竹沒有碰過情愛,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兩人這樣,絕絕對對的有貓膩。
蕭竹兩眼泛著綠光,一個勁的往明苑身上蹭,和撒歡的貓兒似得。
“說嘛說嘛,小師妹你是不是喜歡閣主。”蕭竹說完又覺不對,“是不是閣主喜歡小師妹!”
“沒有!”明苑說著把自己受傷的始末說出來,“況樂師姐害我受了傷,閣主身為況樂師姐的師尊,自然要過問的。”
她這麼一說,蕭竹聽著很有道理,可是自己料想落空,還是有些不高興,湊過來,“可是他跟著你進來了!哪裡有男人進女孩子閨房的。”
“又不是你爹,這麼做也太不合規矩了吧。”
“我們乃是修仙之人,修仙的,哪裡還會有凡人的那些規矩,再說了。我幾次受傷甌都市閣主救的。照你這麼說,我受傷閣主照著規矩不能進姑娘閨房,我就隻能等死啦。”
蕭竹被明苑一頓說的啞口無言,明苑趁機把蕭竹給推到外麵去。叫蕭竹好好回去睡覺,另外這事兒對誰都不能說。
明苑把蕭竹送走,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低頭喝一口,頓時和偷了腥的貓。兩隻眼睛都眯起來了。格外的愉悅痛快。
翼逡從古劍裡飄出來,坐在房梁上,見著明苑那副得意,“我說你到底對他怎麼想的?”
明苑一翻白眼,“你什麼時候關心起這個來了?”
老智障平日裡隻關心天下蒼生,和她不是一個路數。兩人平日裡針鋒相對,吵得厲害了不是她把他插茅坑,就是翼逡自己氣悶躲到劍裡。不到有事,不輕易出來。
“你和你那個姘頭,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翼逡嘲諷道,“你們兩個都是一樣的心狠手辣。”
尤其那個閣主,他這麼久看起來,越發覺得齊霽此人正邪難辨,可有一點他很明確,若是讓這樣的人墮入魔道,恐怕是一場極大的災難。
偏生他對這妖女倒是情深意切,齊霽是一把過於鋒利的刀,而且還有自己的意識,想乾什麼就乾什麼,若是他哪日想要為惡,恐怕都沒有幾人能攔得住他。
如果有這妖女在,倒是能做一把刀鞘,好歹把這瘋子給拉一拉。
翼逡原先還想過殺了齊霽,可發現齊霽簡直就是個怪物,連類似旱魃那樣的怪物,他都能拿下,他這個六千年的劍靈,在齊霽麵前,可能實力就算是有趣的那一掛。
“你對他怎麼想的。”翼逡說著飄到她跟前來。見著明苑樂顛顛的一杯接著一杯喝茶。
這妖女不愛喝茶,今天倒是對著茶水喝的挺歡快。
“平常不見你上心,反而還嫌棄他。這段時日你倒是和改了性子一樣。”
明苑揚揚眉,“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小彆勝新婚?”
翼逡切了一聲,“你不就是饞人家的色嗎,就算是色鬼,也沒你這樣的。”
他兩手抱胸,看向她,“我見你們兩人倒是相配。”
翼逡這話說出來,可謂是真心實意。的的確確相配的很。
兩人都是一樣的心狠,隻不過齊霽因為是正道之首,做什麼壞事,還得私下裡偷偷來,可明苑沒有那麼多的講究。
“你饞人家的身子,可我見你姘頭,是不動心絕對不讓近身的。你要不要也是來點真情實意?”
話語才落下,明苑一巴掌直接拍在翼逡的腦袋上。
那魔頭不知道藏在哪兒,卻害了不少人的性命,一時間正道風聲鶴唳,每日夜裡巡夜弟子都比平常要多出許多。
況樂被齊霽打了一星極寒的寒氣,哪怕隻有火星那麼一點,但對於她來說,卻是整個人如同掉落在冰窟裡。
她試圖以身體裡的靈力來抵抗身體裡的這股寒冷。可是那點靈力實在是太過強橫霸道,她所有的修為都不夠抵擋。
平元平鶴看她實在是太過痛苦,所以給她吞服了火蜘蛛的內丹,留了靈火在外,這才沒有讓她真的渾身結冰。
現在魔門在外虎視眈眈,大有席卷重來之勢,平元平鶴兩個,也要和其他玄午山弟子一道,巡夜搜尋那個魔頭的下落。
留下火蜘蛛內丹和靈火之後,他們就離開了。
況樂渾身發抖,火蜘蛛的內丹在體內緩緩煉化,勉強維持著她體表不結冰。
她瑟瑟發抖,蜷縮在床榻上。緊緊的將平元留下的那一簇靈火抱在懷裡。
‘他覺得你做錯了。’心裡一個男女莫辯的聲音響起來。
“沒有!我沒有做錯!我隻是想要證明給師尊看,我也可以的!”
況樂在心底尖叫。
她做錯了什麼,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師尊偏愛仙緲峰的那個小徒弟,可是她做的也不錯啊,明明天賦上她也很出眾,不然師尊怎麼肯收她為徒,她也在努力的修行,才沒有做個廢物。
‘可是他覺得你做錯了。’
‘他隻關心那個小丫頭,在他心裡,那個小丫頭可比你重要多了。’
‘是呀,在他心裡沒有你的半點位置。’
況樂在心裡一個勁的尖叫,要那聲音閉嘴。可是那聲音如同跗骨之蛆,不停的在她耳邊說著那話。
‘你傾慕他,可他沒看你一眼,隻想著那個小丫頭呢。’
‘小丫頭不過是掉了塊肉,什麼都沒有,可他卻對你下這麼重的手。他不管你的死活。’
那聲音連綿不絕,在她的識海裡回蕩,況樂整個身子都蜷縮成一團,兩隻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怎麼也堵不住。
“不如讓他見識一下你的本事,告訴他,你其實不比那個小丫頭差。”
況樂的眼睛茫然睜開。
平元平鶴回來的時候,見著況樂在那裡,況樂一改他們離開的時候的委頓,瞧上去有精神了些。
“師妹好了?”平元平鶴見著,喜出望外。這個師妹平日裡有些任性,但到底還是師妹,不管怎麼樣,他們還是希望她能好的。
況樂點點頭,“好多了。”
“那就好,”平元道,“這幾日你還是再好好休養一段時日,師尊那邊,你暫時還是不要過去了。”
況樂聽到這話,愣了下,還是點點頭。
“現在外麵也亂,原本以為我們很快就能回玄午山,可看樣子,還要多在這裡留一會。”
平元說著,看了眼自己和平鶴,“我們平日裡都有不少事,所以你也自己好好照顧好自己。”
“我也一起去。”況樂突然道。
平元和平鶴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況樂說什麼。
平鶴麵露遲疑,正想要勸說況樂好好休養。畢竟師尊的怒氣他們是真看在眼裡。
“不了。”況樂道,“現在人手短缺,我既然能動了,自然是要儘力的。”
況樂堅持,平元平鶴也隻有讓她去了。
或許這麼被師尊這麼懲戒,可能也終於長大了,不像往日那樣,那麼任性。
明苑是沒有去關心況樂的死活,她沒有當場殺了況樂,已經是她手下留情,至於況樂之後怎麼樣,她不關心。
何況這裡還有彆的讓她操心呢。
自從那一日她被那些怪物攻擊了之後,以這個城鎮為中心的方圓十幾裡之內,也出現了不少的魔門。
消息傳來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弟子遇難了。
明苑去看了下,不是上回和她對上的那些吞噬人血肉的,都是一些魔門的常規殺人,不過在她看來平常的東西,落到這些幾十年沒有和魔門正麵打的正道跟前,那就是腥風血雨。
所以內外戒嚴,不僅僅是趕來的這些正道的地方,而且連這一片城鎮都團團包圍起來。
所有的人都被調動起來,明苑自然也不例外。
她佩戴的古劍,對邪魔之氣有天生的敏銳。她在外,竟然也找到了好幾處藏身的妖魔。
明苑對這些往昔同道,可沒有什麼同道愛。抓出來,不說話直接一頓暴打。打的半死,交給趕過來的其他弟子。
至於為什麼徹底打死,隻能說她最近可能生出點慈悲心腸。
隻是被她打的半死的魔門可能不那麼想,就算打不過,嘴裡也要罵幾句惡毒到極致的話。
後來明苑乾脆上來就割了對方舌頭。隻要避開主要經脈,割了舌頭,也不會死的。更何況魔門和修士一樣,哪裡那麼容易死。
這日入夜之後,明苑依然和往常一樣巡夜。玄午山的入門弟子,以各峰為團,四處巡守。
她和懷敏幾個在街道上見著了迎麵而來的平元等人。
平元見著懷敏,過來問好,也問一問巡夜的狀況。
“四處無事,可能因為最近抓捕的妖魔太多,震懾到了那些魑魅魍魎,所以這幾日倒是格外平靜些。比不上某些人,幫不上忙也就罷了,還要橫插一杠闖禍”懷真有意在平元等人麵前,尤其是況樂麵前顯擺,所以多說了幾句。
這話聽到三人耳朵裡,況樂立刻漲紅了臉。
懷真得知上回小師妹受傷的內情,被懷敏死死摁住,後又有齊霽親自過來給自家小師妹把缺失的血肉補全,並且懲戒了況樂,否則他也不管況樂是個姑娘,上門興師問罪。
不過真的見著麵,懷真心裡還是有些窩火,嘴上自然不會那麼說的好聽了。
平元自知理虧,也不會和懷真計較這些。
他隻是好脾氣的笑,“說的正是。門中能有阿苑師妹這樣的同門,實在是我等之幸。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等弟子更應該同心協力。”
“你說是不是。”
懷真兩手抱胸,聽到平元這話,不由得多看了平元兩眼,平元依然是滿臉的好脾氣。和已經漲紅臉的況樂不同,他滿眼的誠懇,不像是話裡藏針的模樣。
“好了。”懷敏出來,“我們這樣一路並沒有見到什麼魔門。不過你們要小心,雖然入夜之後,峰主和其他門派長老齊心協力設下了結界,按道理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可還是要小心行事。”
平元道謝,說了幾句話之後,和平鶴況樂裡離開。
他們的任務是巡邏結界邊,發現所設下的結界是否有異常,或者城內是否安定。
因為最近妖魔橫出,入夜之後,立刻戒嚴。街道上除了巡邏的弟子之外,就再也沒有見到其他人了。
平元和平鶴提起這幾日,明苑抓了好幾個妖魔。
“也難怪師尊如此重視她,這位師妹的的確確是有幾分才乾。”平鶴道。
況樂在後麵,默默不言的跟著。
查探結界是否安好,是他們的任務之一。結界巨大,難免會有顧及不到的地方。所以弟子們也常常修補結界,一直到天際亮白。
平元和平鶴檢查結界,況樂跟在身後,兩個師兄在前麵查看,她在後麵。結界在夜色下散發著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