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苑渾身冰涼, 這次比上次齊霽將他至陰至寒的靈力打入她體內的時候, 還要寒冷。
渾身上下如同掉入了冰窟裡, 連血都涼透了。
她瞪大了眼睛, 和看怪物似的盯著齊霽。
齊霽觸碰到她的目光, 眸光裡痛了下。化作幽深。那樣子看的明苑口乾舌燥, 恐懼從心底湧出來, 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麵退了好幾步。
齊霽伸手, 白皙的手掌攤開,他話語柔軟如春風, “你陪我一起去吧。”
明苑看著麵前攤開的手心, 她恐懼的看著他,“你想要乾什麼?”
她不信他,或者說從頭到尾她都不信他。這一路上的含情脈脈, 溫情繾綣, 等到兩人扒下那一層覆在自己臉上的麵紗扒下,真的露出真麵目。她果然露出了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齊霽眼裡十分平靜, 原先眼中的溫柔散去,半點漣漪都沒有剩下。隻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靜。
可這片平靜也不是完全的死靜, 若是靠近了必能看到這雙眼下醞釀的風暴和瘋狂。
齊霽睜著那雙溫情款款且又暴戾的眼睛, 他的眼睛黑的嚇人。手掌攤開在那裡, 等著她將手放上去。
他純潔而暴戾, 殘忍又無辜。
齊霽就站在那裡, 動也不動的看著她。他眸光裡流露出哀切來, “苑苑, 聽話。”
此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帶著一股纏綿。
隻是纏綿之下,還隱藏著讓叫人心驚膽戰的東西。
明苑看著他的手,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寒潭之下不辨日夜的日子。
她看著他,咬住下唇。他瘋狂起來,到底有多瘋狂,她已經切身的領教過。她猶豫她踟躕,同樣的她也在害怕,經曆過失去和重新得到的齊霽,到底能不能變得正常一點。
翼逡見著兩人的氣氛很不對,阿襄早就一股腦的躲到了大樹後麵。兩人的恩怨情仇,翼逡曾經在明苑的往昔回憶裡見過。
這男人到底能瘋狂到什麼程度,翼逡知道。齊霽能做出什麼來,翼逡也不知道。
他突然顯露出身形,“喂,你彆亂來!”
齊霽對突然露出身形來的劍靈完全沒有半點在意,他雙眼隻是直直的盯著明苑,甚至沒有給那邊的劍靈半個眼神。
他依然柔情的望著她,手臂向她探出,帶著無儘的繾綣和纏綿。還有近乎瘋狂的執著。
“來,”他出聲,嗓音裡帶著沙啞,“過來。”
明苑見翼逡已經擺出了警戒的姿勢。她在心裡立刻讓翼逡不要輕舉妄動。
她看向他,齊霽見她終於看過來,他溫柔一笑,向她走過來,“彆怕,乖孩子,聽我的話,過來。隻要你乖乖的,你要什麼,我給你。”
去你媽的乖乖的!
明苑在心底裡罵了句臟話。她三輩子加在一塊,聽到的所有的肉麻的話,全都從他的嘴裡聽懂了。
她三輩子的年紀,加在一起要比齊霽大。聽到他哄孩子一樣,要她乖乖的,下意識的,心裡就流露出反感來。
齊霽另一隻藏在袖子裡的手慢慢的握緊,手背上青筋並露。
心底的失望和失落如同兩條藤蔓,相互纏繞在一塊,絞成一條吐信子的毒蛇。
“苑苑。”他淒哀的喚道,眼尾已經被豔紅填滿,展現出美豔的絕望。
明苑想要逃,逃得越遠越好。他的感情太濃厚,厚重的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可是心裡有聲音告訴她,如果她真的這麼順著心意跑了,那麼後果恐怕會讓她難以承受。
齊霽伸出手,那雙淒婉的眸子清晰的映照出她的身形,她站在那裡,眼裡的恐懼沒有消散,甚至他可以看到她身上的顫抖。
他的心一寸寸的涼下去,他抱著最後的希望和逐漸強烈起來的暴戾,嘗試著靠近她。
冰涼的手指帶著最後的希望,向她靠過去。
明苑下意識想要躲開他,她在夢裡和他纏綿糾纏,水乳交融,可知道他早已經知曉她這層皮下的真實身份之後,她又害怕了。
明苑看著齊霽伸過來的手,她生生的忍住逃開的衝動。
齊霽的手落到她的臉上,手掌一如往日裡的那樣冰涼。冰涼的手觸碰到她的臉頰上,她沒有躲開。
她的不躲不偏,讓齊霽心頭的瘋狂和暴戾稍稍壓下去稍許。
“苑苑,我很想你。”他輕聲道,他說著又向她靠近過來,“我真的很想你。”
齊霽眼眸裡泛起水光,襯著他眼角淒美的紅,他的手掌在她的臉頰上摩挲,嗓音哀婉,“這十年來,我無時不刻不在掛念你。你對我說,你是喜歡我的。這終究不是我自作多情,對不對?”
明苑望著他,她嘴張了張,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來。
她早見識過他感情上的執著,彆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齊霽卻是哪怕把南牆給撞碎了,他也不會回頭。
恐怕除非她完成任務,否則隻要他知道她在哪裡,都逃不開他了。
他的手掌在她的臉頰上柔情輾轉的摩挲著,帶著無儘的愛意。他的手落在她的臉頰上,過了小會在她的耳後摩挲,手下的軀體下意識的緊繃。他安撫的在她耳郭上輕撫慢挑,手下的力道越發輕柔,帶著柔情。
冰涼的指尖落在她的耳後,奇異的觸感從兩人相觸的地方一陣陣傳出來,沿著肌膚攀走。直接到她的心底。
他望著她,小心翼翼的試探她。見她停住了顫抖,也沒有任何抵觸的意思,眼裡的暴戾化作柔蕩春水,手指順著耳後而下,落到她的脖頸上。
他雙手輕輕按在她的肩後,緩緩用力,將她帶到自己的懷中。
她身上馨甜的香味混雜著暖意在他懷中融開來,這股讓他欣喜沉醉的芳香像是一隻手,將他心裡那頭蠢蠢欲動,叫囂著要掙脫束縛,毀掉她,也毀滅自己的野獸重新摁回牢獄裡。
“苑苑。”他雙手抱住她,頭顱埋在她的脖頸裡略帶著些許哽咽開口。
他抱住她,雙手纏在她的腰間。開始還是鬆鬆的,給了她極大的空間,可是後麵腰上的手越來越緊,帶著一股氣勢洶洶的勁頭,越縮越緊,將她整個都圈在懷中,不給她半點逃開的餘地,空間越來越小。
明苑怕自個下意識做出什麼不對的舉動,把齊霽刺激的更凶。隻好垂著手站在那裡,任由他把自己攏入懷中。
他看起來纖細,身上卻沒有半點肉是多餘的,力氣也是大的驚人。她忍受著他一點點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再溫水煮青蛙似得,將兩人的空間慢慢的壓榨,一直到親密無間。
明苑感覺自己整個都要塞到齊霽身體裡了。整個兒都是一股喘不過氣來的滋味。
開始還好,可是時間一長,她就頭昏腦漲。感覺身體的空氣都要被他給積壓出來了,完全的喘不過氣。
明苑掙紮著推了推他,“我喘不過氣來了。”
伸手才到他身上,突然感覺到掌下的溫度變了,由冰涼變得有些燙手。她的臉色立即就變了,“你是不是又發作了!”
她想起剛才老樹精說的那些話,直接一把抓起他的手臂,“走,現在就過去!”
齊霽望著她,他的手臂被她抓著,但是卻沒有半點放開的意思。他仍由她握住他的手臂,對她一笑,“我沒事。”
話才說出,一縷鮮血就從他的嘴角淌下。他的臉頰也微微泛紅,這不是害羞又或者興奮。齊霽的體質天生陰寒,即使是最親密的時候,除非他事先用靈力把渾身上下暖一遍,要不然不管如何他身上最多隻是有些許暖意,還是冷的。
明苑見狀知道是他心緒激動之下,失了對體內炎火的掌控,讓火毒給竄出來了。
她一時間摁住他的心口,靈力摁進去,護住他的心脈等重要脈絡,“你想死了!”
明苑又怒又急,恨不得直接一腳就踹在齊霽的臉上,讓他好好的清醒一下。她不管不顧的一把抓住他。齊霽輕輕重重的喘息,靠在她的身上,他的那點重量,對她來說根本都不算不上什麼了。
靈力輸入,明苑意圖把火毒給重新逼入原本齊霽壓製火毒的那個地方,誰知今日的火毒比平常還要迅猛一些。明苑拚命壓製,也不過是壓製下稍許。
“這個地方壓製靈力流動,再怎麼靈力運轉,也隻是有平常一半甚至一半都不到的效果罷了。”
明苑差點一口血噴出來,直接糊齊霽一臉。
“你既然知道,還敢心緒有那麼大的起伏。不要命了你!”
齊霽唇角帶血,淒涼一笑,“我早就想死了。”
明苑哽了下,被他這話給堵的心肝肺都攪和成了一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整個人都靠在了她的身上,像是孩童終於見到了可以全身心依靠的人,連偽裝都沒有,直接就那麼虛弱的靠在她的身上。連頭都垂在了她的脖頸裡。
“真的,我沒有騙你。”
“要是死了,其實對我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他嘴唇上沾了血,嫣紅妖冶,他靠在她的肩膀上,柔軟的注視她。
“我活在這世上,沒有多少快活日子,每一日每一日,都過得和受刑一樣。”
明苑聽得火冒三丈,偏生還不能說什麼。他說的這一半都是因為她而起。
“閉嘴!”明苑怒喝一聲。她拖著齊霽,看向阿襄。
阿襄嚇得在那裡貓著,沒了齊霽的靈力加成,她的尾巴和狐耳又冒出來了。人躲在那裡,露出一截尾巴出來。毛絨絨的擺在那裡。
“你來帶路。”
阿襄被提出來帶路,明苑一把就把齊霽給半抱半扶,跟在阿襄後麵。
“我是說實話,”齊霽被她帶著,頭壓在她的肩膀上,語調柔軟,“我和這隻小狐妖一樣,無父無母。不,至少小狐妖還見過她的父母。我呢,我隻知道我還在繈褓的時候,就被放置在山門之外。若不是山門的守門弟子聽到外麵的動靜,我恐怕當夜就能凍死在那裡。”
他說著虛弱一笑,整個人似乎立刻就要乘風而去了。
“我自小被人當做怪物,人人都恨不得敬而遠之。我曾經以為可以真心換真心,至少這世上的人,總有那麼對我真心。”他靠在那裡,水光浮動間,從他的眸子裡掉下來。
“可是我錯了,苑苑,你知道嗎,我錯了。”
他纏綿的語調如同木四月的雨一樣,哀婉纏綿,一直縈繞在她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