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苑環顧四周,在齊霽主動獻出血肉之後,原本死氣沉沉的周圍,頓時有了不少生機和活力。
齊霽靠在她身上,閉上了雙眼。他之前受傷了一次,又替她做了獻祭。蒼白的臉色看得她覺得下刻齊霽可能就真的玩完了。
她小心的抱住他,過了小會,在他額頭上小心的探了探。伸手過去額頭和身上,一片冰涼。他的體溫原本就幾乎沒有，但此刻他的額頭和臉頰上滿是汗水濕漉漉的。原本冰涼的體溫,被汗水這麼一攪和,越發冰涼刺骨。
明苑心臟狂跳，她吞了一口唾沫，幾乎有些不太確定,懷裡的人是不是還活著。
齊霽不能死,絕對不能死。不僅僅是因為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不但不能回家,反而還要永世帶著記憶在這個世界裡輪回。她不想齊霽死，真心實意的不想。
她的手往他的心口上探,還沒有碰到他,就聽到他呢喃,“好熱……”
“熱？”明苑有些怔鬆,這裡不管是外麵,還是裡頭,其實氣溫都很適宜,哪怕深入洞穴，也沒有什麼外麵的陰冷。
“是不是失血過多了？”明苑曾經何時曾經有過這種經曆，隻是時間太久遠，她一時半會的也想不起來。聽齊霽這麼一說，突然反應過來。她抬手想要給他輸送精血。結果被翼逡製止。
翼逡攔住她，“他剛才說的也不錯，現在他已經重傷了，要是你也跟著有什麼三長兩短，到時候萬一有個什麼變故，我們都要全軍覆沒麼？”
翼逡心下並不關心齊霽的死活，在他看來齊霽這家夥喜怒無常，而且正邪難辨，偏生他又有魔門的脾氣，隻要身為正道之首的責任儘到了，那麼他做什麼事，全憑他自個的喜好和興趣來，至於彆的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這樣的人，如同一個不穩定的因素，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一下炸開了。偏生他還實力高強，靈力深厚。萬一到時候造作起來，恐怕比十個魔尊都還要棘手。
翼逡是不希望明苑為了齊霽出什麼事的。這妖女是這家夥的鞘，隻要她在，就算齊霽再瘋癲，也會有個限度。
明苑聽見，還是有些猶豫，“可是我聽他說熱。”
“那就把他衣裳脫了。”翼逡絲毫不覺得良心會痛，“反正喊熱給他脫衣，喊冷就給他火烤一烤，左右就是這點事。”
明苑:……
她怎麼覺得這老智障的心比她還狠呢？
“妖女，不要忘記了，你這姘頭的身份不一般，沒那麼容易死的。”翼逡抱著阿襄說得意味悠長。
明苑低頭看了一眼齊霽，他此刻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豆大的汗珠集聚在額頭上，不一會兒順著額頭滑落下來。
“真的不會有事吧？”明苑見著還是很不放心，齊霽這樣子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沒有事的模樣。
翼逡下來，伸手在他額頭上一撫，然後丟給明苑手帕，“反正他這樣好歹還要幾天。你給他擦擦就好了。”
“堂堂的正道之首，失血過多把命給丟了。這話放在彆人身上，還有可能。放在他身上，你不覺得你良心會痛嗎？”
明苑眨眨眼，她低頭下來，齊霽受過的傷，她見過比這個更嚴重也不是沒有過，不過那時候她在做什麼來著。好像是把齊霽丟到一邊，潦潦草草的給他把傷口治一治，然後就開開心心做自己的事去了。
等到齊霽醒了，少不得要對她冷言冷語，弄得她煩躁了，她才不會管他有傷在身，直接把人折騰的半死不活，也沒見著齊霽怎麼樣。
齊霽放在身側的手，緩緩的握成了拳頭。
“給他擦擦汗，不過不擦也沒事，待會你直接給他把身上烤乾就成，就是現在他身上可能有些難受。”翼逡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還記得齊霽用九耀真火烤他，現在可算是被他抓住機會了。
“放心，他絕對死不了。”
明苑滿臉狐疑，“真的？”
“你以前那麼折騰他，看他死了沒？不但沒事，反而還活蹦亂跳的吧？”
明苑聽後，仔細想了想，發現的確是翼逡說的那回事。
“可是……他看起來挺不好的。”明苑還是稍稍有些猶豫。
“沒事，看起來嚇人罷了。老夫可見得多了，這看上去越是嚇人的，就越是不要緊。要是看著不要緊的，說不定就有大事了。”
翼逡說的無懈可擊，聽著著實非常有道理。
明苑也不相信，這會要了齊霽的性命。
她嘗試著給齊霽調息，過了小會察覺到他體內的靈力流轉順暢了許多，不過還是有些虛弱。
過了小會，明苑把人交給阿襄，讓齊霽枕一下阿襄的大尾巴。
阿襄是妖狐，年紀小，但是體格要比普通狐狸大上幾圈。
她放下齊霽，在周圍看了一圈。齊霽的精血大量流失，但是原本乾涸的水渠內又了有了水，水麵上波光粼粼，散發著細碎的光芒。很是璀璨漂亮。
四周的生機，一掃方才的死氣沉沉，她身處其中，甚至心情也被帶的輕鬆了不少。
她心裡叫了幾聲係統，結果係統不動如老狗，不管她怎麼叫，就是不動。明苑知道係統的尿性，叫了幾聲，發現叫不動，也乾脆停了。
齊霽過了小會終於醒過來，不過醒過來之後，他也依然虛弱的厲害。
明苑把他背起來，白龍還在橋的那邊等著。明苑背著他，一步步往那邊去。
“我們要是一直留在這裡就好了。”齊霽在她耳邊輕聲道。
他在她的背上，“就我們兩個人。”
明苑聽見這話，“我不可不喜歡這裡，太冷清了，一點都不熱鬨，我還是喜歡熱熱鬨鬨的。”
齊霽聽後過了小會都沒有說話。
明苑回頭看了一眼，見著他閉上了眼。雖然獻祭的那一下，沒有要了他的命，但也讓他疲憊。
“待會還要勞煩你和那條四腳畜生說一句，把我們帶回去。”
明苑感覺到那條龍或許就是個看門外加交通工具，而且隻有齊霽才能使喚得動的那種。
那條龍等在那裡，見著明苑背著齊霽過來，動了下。
齊霽看著它，“讓我們出去吧。”
他狀態並不好，說話也是有氣無力，明苑見著那條龍的眼睛裡滿是疑惑。
明苑見識過這四腳長蟲的實力，很是謹慎的盯著它，盯著好會，沒見著有半點動靜，她才過去小心的把齊霽扶在龍背上，齊霽坐在那裡。不知是不是錯覺，明苑感覺他似乎比來的時候要單薄了許多。甚至都坐不穩。
明苑把阿襄塞到他的手裡，算是給他當個暖手寶用。然後坐在他的身後。雙臂緊緊的扣住他的腰。
“走吧。”她聲音一落，白龍龍吟一聲立刻一衝飛天。
明苑這次坐在他身後，兩手都扶在他的身上。給他加了個結界，阻擋迎麵而來的氣流。
銀龍帶著他們一路飛出去，明苑再次路過那些關押怪物的地方，見著那些牢獄一樣的地方，不出所料，加強了封印。
到了山穀之外，銀龍繼續往天際飛去。銀龍周身布上了結界，當衝破天際，她就見著天空一黑，而後眼前一亮，卻是無儘的水波。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亮的厲害，竟然是從極北之海的地縫裡竄了出來。
在他們出來之後，原比山崖還要大的地縫完全合上。
明苑看著合上之後的地麵，不禁有些後怕，如果沒有趕在地縫合攏之前出來。弄不好她就要和齊霽真的要永遠呆在裡頭了。
她這個念頭冒出來，下意識的就去看齊霽。
在裡頭的時候，齊霽莫名的生了讀心術，哪怕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也能看出她心裡在想什麼。
現在出來了，她不知道齊霽還有沒有那個本事。
她扶住他，“還好吧？”
齊霽點了點頭，隻是他那樣子怎麼看，明苑都覺得有點放心不下，似乎齊霽隨時可能乘風而去。
明明一個男人，偏生比她都還要我見猶憐。也是沒天理了。
既然都出來了，明苑讓龍一路送他們到天峽門那裡去。
白龍禦風而行，在空中格外醒目，引來門派內停留的一乾正道的注意。
龍能呼風喚雨，是神獸。就算大能，隻要沒有突破自己身為人身的界限，就一定不能駕龍。
一聲龍吟在天空炸響，原本屋子裡的那些正道還以為是出了什麼狀況，紛紛出來查看。誰知天空中一條真龍淩空。
一時間眾人低低私語，有些人盯著天上的龍直看，隻是沒有人敢高聲喧嘩，生怕打攪到它。
“背上有人！”有人目力極佳，見著龍背上有兩點人影，不由得驚呼。
大能千百年來，多多少少都有幾個，可是那些大能沒有一個聽說其中有人能禦龍的。
許多人一時間驚疑不定，全都仰首去看那條白龍，努力的辨認龍背上的人到底是哪方大能。
明苑坐在齊霽的身後，齊霽受傷了兩次，要是讓他和往常一樣坐她身後，明苑還真的放心不下。
萬一半路上齊霽扛不住一頭栽下去了，她連撈人都來不及。
明苑雙手扶著齊霽的腰身。自己從後麵往下麵看。她人在高處，可以把下麵的一切都儘收眼底。
地上的那些人，一撮撮的在那裡，離得有些遠，她目力好，能判斷出有些人真仰著頭看他們。
居高臨下的感覺著實很不錯，似乎真的是睥睨天下，而她眼下的那些人統統都化作了螻蟻，卑微的匍匐在她的腳下。
明苑騰出一隻手，拍了拍龍身，“來，再多叫一聲給他們聽聽。”
白龍無動於衷，齊霽眼睛看下來，眼神落到龍角上。白龍發出長長的一聲龍嘯。
這下下麵似乎更熱鬨了。
明苑見狀，如同看了耍雜技似得，笑的前俯後仰。
齊霽聽著她在那裡笑的開心，不由得也心動神馳，下意識的去看她。後麵的少女著實笑的十分的張揚，說是張揚，其實不如說是囂張。
那種完全不將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放在眼裡的囂張肆意，如火焰一般，灼燒了人的眼，映入他的心。一如初見那樣，張揚而肆意的女子，細指纖纖，點在他的唇角邊，俯首下來輕嗬“少年郎呀”。
果然哪怕她就算是換了軀體，變了容貌，成了一個正道弟子。可是這性情卻還是一點都沒變。
“我好看嗎？”明苑笑了一通，覺得心情愉快，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痛快，這才緩緩回眼過來瞧齊霽。
其實她老早就看到齊霽盯著她了，隻是她琢磨著齊霽那個喜歡受虐的性子，先把他晾在一邊，比立刻去搭理他，可能更讓齊霽覺得開心。
她問得沒有半點羞澀，問完之後，她還左右扭了扭脖子，似乎要引導他看得更清楚一點。
“好看。”齊霽笑，“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明苑見著下麵已經有人準備禦劍上來。
見著神獸出現，驚慌失措，心神向往，下麵的那群人真的是什麼反應都有。還有人準備禦劍過來看看，見著來者何方神聖。
現如今魔門蠢蠢欲動，魔尊又四處點火，正道之首又不知哪裡去了。隻要有個風吹草動，就足以讓不少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明苑又拍了拍龍身，“下去！”
她發號施令。白龍聽了，它馱著背上兩人徑直往地上落去。突然而來的動作，讓下麵那些人一時間緊張萬分，還有人直接亮出了本命法寶。隻要這條龍來者不善，就惡戰一場。
白龍落在地上，身形急劇變小，最後化作一道銀光落入齊霽的袖子裡。
眾人看清楚站在那裡的人，先是大吃一驚，而後又麵露喜色。
“是閣主回來了！”
幾聲出來，又有人注意到站在齊霽身邊的明苑。
“那是誰？”
“那是仙緲峰的入門弟子，清機真人的愛徒。”
“清機真人的入門弟子，怎麼和麟台閣攪合在一起？”
低低私語全都傳入明苑的耳朵裡。
明苑向來是不太理會這些，反正她原本就不是在正道裡長大的，不管彆人說什麼，她都當做耳旁風，要是說的厲害了，她就直接割了對方的舌頭，再要不然，直接拿紅線把嘴給縫上，讓他們這輩子都沒辦法開口說話。
“不過能得閣主青眼，一定是天資卓越吧？”有人道。
齊霽的脾氣，是眾所周知的不好相處。齊霽除去一些比較偏門的法器之外，並沒有任何喜好。他長得極其俊秀，也有不少人覬覦他的樣貌，不過敢在他麵前作妖的。無一例外全都被齊霽給打了出去，說打了出去還算是客氣的。
齊霽下手從來不會因為對方是男是女就改變半分，不管男女，但凡心思不軌的，直接都是半死的下場。久而久之，齊霽比雲蕩山的那些佛修還要清心寡欲。眾人都覺得齊霽可能要成為飛升第一人。
齊霽名聲在外，那麼多人見著明苑在齊霽身邊，沒有人往亂七八糟的地方亂想。
“諸位讓一下，讓閣主去休息！”明苑見著麵前一大堆，認得的，不認得的人。想起齊霽的傷勢，回頭見著齊霽，才看到他，果然就見著齊霽身形搖搖欲墜。
眾人紛紛避讓，給她讓出一條道，明苑立刻扶著齊霽過去。
走的遠了，有弟子過來想要從明苑手裡把齊霽給接過去。
齊霽眉心微蹙，他往明苑那邊躲了躲。
“不勞煩師兄，我來就好。”明苑輕聲道，謝絕了其他的幫助，直接扶著齊霽回去。
入了專門給齊霽開辟出來的房間，齊霽一到房內，一把抓住她的手。
到底是受傷了兩次，他就算是拚儘了渾身上下的力氣，時拚命的抓住她，也不過是那點點力氣。
“你先休息。”明苑把齊霽攙扶到床上躺下，她給他把外袍脫了。
外袍一脫下，一截白白的東西就從袖管裡滑落出來。明苑一看，就是那一截龍。
龍這種東西能長能短，能升能隱，萬般變化，都是隨它變化。
明苑抖動的那兩下沒有惜力，白龍直接就從袖子裡給滑了下來砸在地上。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地上白白的那一坨，她伸手就把細小的和蚯蚓一樣的白龍給勾起來。
明苑上下把這條白龍渾身上下給看了一遍，見著那身鱗片，“你這鱗片長得不錯，給我一片。”
白龍聽得懂人話，偌大的龍睛在它變小之後，就成了兩顆綠豆。那兩顆綠豆眼見著她不動如山，甚至有那麼點睥睨的味道。
“你喜歡？”那邊齊霽的話一出來。白龍渾身鱗片就和炸開的貓毛一樣要炸開來。
“你若是喜歡，拿過來，我給你拔。”
明苑越發的神色猖狂，她盯著手裡的小白條，笑的格外的不懷好意，她晃了晃手裡的白龍，“你自己來，還是讓他親自來？”
她性情惡劣，輕易到手的堅決不要，非要把人折騰的死去活來，才開心得意，覺得渾身舒暢。
白龍變大了些，自己回頭過去，咬下一片龍鱗放在她手上。龍的自愈力驚人，那片龍鱗被拔下來之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