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
姚瑤和諾恩站在地球生態保護領地的地質博物館內,在壁畫旁的虛擬屏上反複翻閱，指甲劃過一行行字。
旁邊不斷旋轉著全息視圖，隨著生物誌的改變而轉換形態。
諾恩看著她一點點地試圖和自己記憶中對比,搖了搖頭。
“我早就說這是個虛幻的世——”
“我要親眼證實。”
諾恩看著她堅定的背影,沒再說話，任由她認真觀察。
“古生代完全一樣,這裡的中生代與原世界的地球產生了分歧。新生代倒是大體與原地球一致,智人正常誕生。”
她手指按在中生代時期的生物演化，敲了敲。
“但是這裡的中生代的哺乳動物提前演化出來,強度完全不是我們世界中生代那群毫無戰鬥力的散裝耗子能比的。”
姚瑤將那一長段的文字放大，感覺區彆挺大的。
“不過最終挺過大滅絕活到新生代的幸存者種類差彆並不大，有點像世界線收束。”
這個世界也並沒有出現他們家鄉的白堊紀大隕石事件。
諾恩被她說得有些發暈，但他作為一個成熟的傾聽者並不會打斷這樣認真分析的人。
“那異獸？”
姚瑤：“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異獸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感覺他們既然被稱之為‘異’,好像也不是地球本土生的,那自然也不屬於哺乳綱了。”
可能是生態位類似的趨同演化吧。
她隻是來看地球狀態,不是很在乎那些其他行星上的異獸。
這樣一來，姚瑤也肯定了這個世界和她世界的本質性差異。
地質資料和化石記錄與可人為修改的曆史不同,是絕對做不了假的。
諾恩：“我很好奇,如果按照你的印象，我們可能是穿到了一本奇形怪狀的裡來,原著作者寫得出這麼詳細的內容？”
姚瑤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這個我早就發現了。即便這個世界原本是一本書，它也早已脫離了作者之手,演化出了一套非常完整的規則。”
但在經曆了如此多事之後，那本書早已被她證實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原著可能有很多漏洞，但這個世界她所遇見的事物基本都是她能夠理解的存在。
“你也無法否定，這本書有可能是原世界的作者在睡夢中窺見了這個世界的一角,而後結合自己的臆想寫出來的東西。”諾恩提出假設。
“嗯，都有可能。”
但無論如何，他們此刻站在這裡，麵對著這冗長的演化曆史，久久不語。
他們原本的世界珍貴而獨一無二。
“我會等著你打開我們回家的門，無論多久，無論付出什麼代價。”諾恩低聲呢喃到，仿佛隻有自己能聽到，帶著幾分虔誠與執念。
一年是等，七年是等，十一年同樣是等。
諾恩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是一個如此擅長等待的人。
他看到走在前方的少女背影堅定不移，一如當初素昧平生，卻毫不猶豫救下他的模樣。
……
也不知道這兩千年裡地球到底又經曆了幾次劇烈的氣溫變化。
地球不允許使用精神力，兩人佩戴著封閉器，從觀光飛行器上俯瞰著大地。
人類因財富和發展遷出地球，並不代表地球隻有維護機關的人員，還有極少數人一直保持著原有的生活狀態存活下來。
但在每個城市能看到的人不過屈指可數。
參天的巨樹與腐朽的遺跡建築貼合交織，大片的綠色侵蝕著姚瑤印象中的城市。
更多的是連高樓的身影都已然隨著時光流逝而消失，空蕩蕩的城市內鮮少有生活的身影。
姚瑤手貼著特製玻璃看著窗外的景色，已經不再能從這個陌生的地球看到“家”的模樣了。
“要來塊草莓蛋糕嗎？”
早就知曉這個地球是什麼情況的諾恩友好地提議道。
“不必！”姚瑤斬釘截鐵。
“真是遺憾。”
諾恩收回手，一口吃掉了最上麵的那顆草莓。
“聽說你最近在競選北溟的校隊？加油吧，聯賽這種的特殊場合很容易提升精神力等級。”
“因為多校競爭激烈？”姚瑤回頭問道。
“這隻是一部分原因。還有一點是，因為過多的高階精神力者聚集在一起會形成相對特殊的‘力場’，在高度集中的戰鬥中對精神力者的刺激會更大。”
“刺激？”
“會把人的情緒放大，也會更敏感，這牽扯到個體差異問題，有的人會在暴怒下擊敗對手，也有人會突然崩潰，都很正常。”
諾恩輕描淡寫地說道。
如果是原來，姚瑤可能會覺得細思極恐。
但在經過了“大風大浪”之後，她竟然覺得這也挺正常。畢竟精神力的源頭可能是“那種存在”。
姚瑤看著窗外，突然手指一曲，視線明顯緊張起來。
她看著在一大片茂盛的竹林旁，那她本該熟悉的位置空無一物，旁邊也沒有任何建築。
她久久不語，最終不知是歎息還是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在諾恩驚訝的目光中一把打開了飛船的艙門。
“我想下去看看。”
流竄的風掀起她的外袍，雪白的發絲張揚飄起，有幾縷勾到了她的機械貓耳發卡。
諾恩：“理論上來說這不太安全……”
畢竟在地球上有精神力限令。
失去了精神力的星際人和普通人也沒多少區彆。
姚瑤頭也不回，助跑一步，直接一躍而下，非常熟練地打開降落傘，在助推器的幫助下往那個人的方向飛去。
——科技的力量！
“您也要下去嗎？”
“不，不必了。”
諾恩搖了搖頭，一把將那漏大風的艙門關上了，而後靠了回去，老神自在地拿起小餅乾。
“給小朋友一點自由活動的空間門吧。我一把年紀的，可禁不起這樣的顛簸。”
前麵的飛行駕駛員沉默了片刻。
他之前一直覺得自己四十歲正是大好年華，直到背後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S級感慨著歲月不饒人。
卻不想，諾恩吃完手裡的小餅乾，突然發現放在對麵的座位上多了個光腦。
“……”諾恩視線凝滯了。
怎麼會有人出門不帶手機的啊？！
他立刻抄起那個光腦，背上降落傘，扯開艙門就衝了出去，行動力強得把前麵的駕駛員震撼了下。
——新概念“歲月不饒人”。
他降落在地，扯開降落傘，火急火燎衝進一片竹林，終於追上了姚瑤，剛把她的光腦塞給她，想好好教育一下她一衝動就什麼都不管的脾氣。
“喀嚓。”
一個唐突的斷裂聲響起，將兩個人的注意力馬上吸了過去。
看著對方的兩人立刻睜大了眼，齊齊扭頭，看著一根高而健壯的竹子朝著他們的方向直直地倒了過來。
“！？”什麼竹子襲人事件啊！
兩人匆忙地往旁邊躲去，看著竹子倒在地上，拍起了一團落葉，濺起一圈灰塵。
“什麼？”姚瑤下意識。
“站穩。”
諾恩倒遠沒有像姚瑤那樣直接擺出了戰鬥的架勢。
他走上前，發現一個拿著小刀，蹲在地上的人呆呆地看著他們的方向，像是完全沒想到這裡還會有彆人。
“不好意思！你們沒受傷吧？！”
那是個很有些狼狽的青年，他頭戴草帽，臉上東一塊泥、西一根草，衣服也滿是被樹枝鉤破的劃口。
一個大包放在石頭邊，木柴已經放好，鍋也架了起來。
“沒事。”諾恩擺了擺手，先行走上前看了看他手邊已經清洗好的香米，好奇地問道，“砍竹子，你是準備做竹筒飯嗎？”
“是的！”
似乎沒想到一眼就被看出來了，那人立即露出笑容。
“啊，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張紅煬，紅湯的紅，火字旁的煬，是個廚子。你們是觀光客嗎？一起坐下來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廚子？
姚瑤看著他的眼神出現了明顯的敬佩。
在這個看護機器人泛濫，基本上沒什麼門檻的時代，堅持手作的真廚子真是不容易。
但，嘗嘗味道…
她有些遲疑地看向諾恩，警惕心不允許她就這麼簡單地坐下來吃彆人給的東西，即便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做。
卻不想，諾恩像是完全不在乎一樣笑著答應下來，席地而坐，甚至還有聲有色地和張文煬聊了起來。
姚瑤：“……”你這樣顯得她很尷尬。
諾恩侃侃而談：“嗯，你遇上麻煩了是吧？”
“這麼說的話其實稍微有一點。我的飛行器和光腦都壞掉了，經常幾公裡找不到一個活人，想要聯係駐地球機關的工作人員也聯係不上。”
說著說著，張紅煬從包裡摸出一個大湯匙，“不過好在我野外求生能力很強，地球上無汙染，物資也比較豐富！”
“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帶你回機關，幫你聯係工作人員把你的損毀飛行器也處理乾淨。”
諾恩在姚瑤瞳孔地震下主動上前拿起刀，幫張文煬砍起竹節。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諾恩，她是姚瑤。”
“你們真是好人！但煮竹筒飯還要些時間門，你們餓不餓？要不要先來嘗嘗我的一鍋野菜蘑菇湯？挖都挖了，新鮮的，不吃可惜了。”張紅煬說著，把之前挖出來的一大簇蘑菇捧到了他們的眼前。
他挖的時候很仔細，切割痕跡非常完美，可以窺見他堪稱鬼斧神工的刀法。
吃菇菇，躺板板。
姚瑤看著那簇樸素的蘑菇，沒敢問這到底能不能吃。
但她畢竟是第一次在野外進行如此純天然野營，好奇地看著張文煬。
“你來地球是因為？”
隻見張紅煬從口袋裡熟練地掏出了打火機，點燃乾草，丟到木柴上，而後抬起頭。
姚瑤看著他手中的打火機，竟有些詭異的恍如隔世。
好原始……不對？！本來就應該用打火機點火啊！
為什麼她要默認直接用精神力一甩就行了啊？！
“我在尋找我夢想中的食材。現在星際常用的食材非常固定，一直沒有調出我理想中的味道，東廷塔的農學院也隻能說差強人意，但是達不到我想要的水平。”
張文煬痛心地敲了敲鍋。
“真是枉費我從布達摩斯宮考研考到東廷塔！再這樣下去我的論文就要寫不完了！”
他不想當延畢的研究生啊！啊！
姚瑤：“……”
諾恩接著問：“所以，你是來地球找原生態食材的？有許可證嗎？”
“有的，我特彆申請了因學術研究會采摘一些地球本土野外食材的許可證。而且地球上許多植被都是被特殊儀器保護起來的，更不提旁邊還有監控——”
姚瑤看他的眼神變了一變。
“你既然知道有監控，為什麼不能通過監控求救呢？”
張文煬一頓。
“可那個監控，一般是拿來抓非法人士進監獄的。”
姚瑤頓了一下。
也，也是。
“說起來，你是北溟的嗎？北溟的農學院怎麼樣？”
張文煬摸了摸下巴，似乎開始想心思，但是一說到北溟，他又有些猶豫。
“我之前搜索信息的時候，總能聽到北溟的奇怪風聲，他們似乎熱衷於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功效性食材……”
最開始他還對此過度注重功效而忽略口感的行徑感到不恥和嫌棄，所以第一時間門把北溟排除在了他的擇校目標裡。
現在想來，功效奇奇怪怪，那味道會不會也很自由、很創新呢。
他路子走窄了啊！
姚瑤：“不，我沒有去過北溟-2。除開特殊工作人員以及農學院以及相關專業的學生，其他都是需要開特殊證明的。”
管製非常嚴格。
張文煬一驚：“管得這麼嚴格啊？我更好奇了。早知道在報考之前先和院校老師發個申請看能不能提前參觀一下。”
“北溟的餐點如何？”
姚瑤頓了頓，看了看張文煬一邊熟稔地往鍋裡添加著她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麼的調料，一邊期待地看著自己。
“我不知道。”她坦誠，“我吃什麼都感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