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隻很漂亮的手,師士都有一雙比較漂亮的人,大抵能夠輕鬆操作機甲鍵盤的人都天生手指長,如此一來,就不會醜到哪去。
現在,這隻手在邀請與他握手。
——其實並不怎麼相乾。
他卻在這時走神了下,忽地想起自己十歲那年。
那個還在孤兒院的自己,因為吃得少,長得瘦瘦小小,比同齡人都矮小一圈的小燕雪山。
他離開孤兒院的那天,新來的撫育員格蕾絲小姐給他圍上一條親手織的純白色羊毛圍巾,蹲下來,擔心地叮囑他說:“以後去了新家,要做一個乖孩子哦。”
燕雪山知道,那是怕他又被退回來。
他一向覺得自己是乖的,但他不保證新的領養人會不會喜歡自己,所以過了好一會兒,才呆呆地點了下頭。
格蕾絲小姐對他很好,其他小朋友說,她是因為未婚夫死於戰爭,不打算嫁人,才來了孤兒院工作。
她會把他抱在腿上,教他彈鋼琴,稱讚他有一雙漂亮的手,說他說不定適合做一個音樂演奏家。
燕雪山記得那一天,天空半陰不晴,他站在孤兒院大門口,鏽跡斑斑的鐵門後,小手攥緊小挎包的帶子。
等待他的領養人來接他。
卻等了好久好久。
久到他懷疑不會有人來了,是不是他再一次被棄養。或許他要被留在孤兒院,做沒人要的小孩。
然後,穿過柵欄的縫隙,他看見那輛快散架的破舊老款懸浮班車到達站點,搖搖晃晃地停下,一個窮酸打扮、其貌不揚的男人從車上跳下來,還腳步踉蹌了一下,差點摔跤,真滑稽。
那是他的養父。
養父扶正腦袋上歪斜的灰色氈帽,回過頭跟司機說再見,還沒見到他的樣子,就聽見他爽朗帶笑的聲音。
然後養父才轉過來,並不算英俊的臉龐上
一直掛著笑容,看到站在門口等待的小孩子,更是一路小跑過來,同他說:“不好意思,因為氣流不穩,路上耽擱了一會兒,我來晚了,你等很久了嗎?”
燕雪山想到扶育員姐姐叮囑他的話,搖搖頭:“剛到。”養父對他伸出手,說:“那正好,我們走吧。我帶你回家。”
彼時彼刻,正如此時此刻。
燕雪山意識到,他又將有一個家了。
他握住亞瑟的手。
一起走。
程序辦得很快。
他們在銀河聯邦民政係統裡登錄為伴侶關係,還領到了一份大紅色的紙質結婚證。
照片是當場拍的。
他覺得,拍得像開會照片。
不過,也還不錯。
反正亞瑟很滿意,他更是沒有意見。
領完證就回農場。
亞瑟為了領證特意用掉了一天假,基地的人齊心一致表示沒問題!請上將先生專心去結婚就行!
一到家。
亞瑟就閒不住地裡裡外外地整理了一遍,清潔機器人隻做基礎清潔,讓燕雪山坐著,他忙活了大半天,感覺還是隻發泄了一小半快樂的精力。
他想到曾經看過一本書,曾讀到過一段話,大致意思是這樣:你喜歡的人終於答應與你在一起這件事,就像是你擁有了一間新房子,起初,每一天早晨醒來時,你仍會覺得不可思議,生怕有人會衝進來指責你根本不配住得這麼好。
他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燕雪山則一直很平靜,有條不紊地安排接下去的事情。
問:“什麼時候辦婚禮呢?”
亞瑟現在可不敢再拿喬了,問:“你想什麼時候辦?辦怎樣的?”
燕雪山已經想好了,說:“籌備好就辦,我不需要太奢華的婚禮,有那麼多錢鋪張浪費,不如捐贈給需要的人更有意義。而且,你知道我本來就不喜歡參加吵鬨的宴會,我應付不來那麼多陌生人。”
亞瑟當然知道他的脾氣,爽快答應下來:“好,都按你說的,那我們還得擬定一下賓客,隻邀請自己的親朋好友,怎樣?”
兩人很快敲定婚禮。
燕雪山:“好。我寫我的名單,你寫你的。”
燕雪山是效率派,毫不拖泥帶水,說完,他就去書房寫名單了。
過了一會兒,亞瑟見他還沒離開書房,於是走進去看。
燕雪山伏案寫作。
軍裝還沒脫下,但因為退役了還沒返聘,這身軍裝沒有肩章。
他看上去如此冰冷強硬,唯有柔和的光霧籠罩在他身上,卻顯得如此和諧。
亞瑟站在他身旁,看了一眼,燕雪山寫了十幾個名字,他迷惑起來。
這邀請都是誰?燕雪山獨來獨往,他最了解,哪來這麼多朋友,名字還很陌生。
但看到其中一個,亞瑟認出來了。
高延。
是他就任之前,燕雪山的前一個搭檔。好像隻搭檔了半年時間,也是一位優秀的師士,年齡大一些,三十幾歲,他依稀記得是個單親爸爸,死後撫恤金都給了女兒。
亞瑟怔了一怔,伸手點了一下這個名字,緩聲問:“高延不是去世了嗎?”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燕雪山時發生的事,七年前的事了,那些人在背後議論他:
——“高延多好的人啊,我還以為他們挺要好的,結果他連顆眼淚都沒掉。你說他有人性嗎?”
——“可畢竟是自己的搭檔,連做樣子也不做,太過分了吧?”
——“聽說他腦子有病,就是沒有人性。”
燕雪山平靜地說:“是的。我打算把請柬寄到他的墓前。”
“或者,
有空的話,我親自送去。”
“以前有一次,休息的時候,他跟我說,很想知道以後我會跟怎樣的人結婚,要是真有那一天,到時候希望我邀請他參加婚禮。”
“我答應他了。我得信守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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