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格外安靜。好像白天的動靜鬨得,讓大夥兒即便到了這時候,還是心有餘悸,不敢發出一點兒多餘的聲響。
憨珠兒、阿九和勒阿三人碰頭,最後勒阿守在正屋前,由兩位姑姑先到後院走走。結合了一個白日的調查,阿九還是確認,“噗通”一聲響的時候,她是立馬過去的,也就看得很清楚,周邊沒有人,也沒有離去的腳步聲。
“這麼說來,那叫阿禾的,演的是一出苦肉計?”憨珠兒沉著聲,很快自己就推翻了,“當時從井裡撈上來的時候,慎刑司的人確認過,的確沒氣兒了。再者,也沒人能猜到,庶福晉會出麵兒。”
“若是他,那就有兩種可能。一,的確是苦肉計,隻不過沒料到後續,出岔子了。二,他假死或有人要利用他的屍身做文章。小珠姑姑彆忘了,那時候大夥兒都顧著看勒阿救人,可沒有人去給他搜身。慎刑司的人可有跟小珠姑姑提起過,那造辦處丟失的物件兒,阿禾是從身上取出來的,還是叫人從彆處拿的?”
阿九同樣說得小聲,可說的話,卻是讓她口中的小珠姑姑心裡波動頗大。
“我會問清楚的,多謝九姑姑提醒兒。那要按這麼推的話,他如今保住了命,卻丟了千辛萬苦繞了大圈子偷出來的物件兒,他身後的人可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慎刑司查儲秀宮,查毓慶宮,可不能忘了咱們眼皮底下的這個阿禾。”阿九借著後院兒微弱的宮燈,看拿在手裡的井繩。
“九姑姑放心,一個兒都不會放過的。若真是他,他會更希望死在今兒白日裡的。”小珠姑姑見她沒看出什麼花頭,“可要過去看看?”她指了指十三阿哥那屋子。
“正有此意。”阿九放下了井繩,與小珠姑姑一並潛了過去。
此時十三阿哥的屋內,還有燭光亮著。顯然,這深更半夜的,還有人睡不著。兩人怕燭光照出了她們的身影,便隻躲在窗子下。
“……阿哥爺,奴才求您了,把慎刑司的人叫來吧。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都是奴才的錯,是奴才對不住阿哥爺……”那叫阿禾的,聽上去是自己承認了?
外麵的九姑姑和小珠姑姑兩人一對眼兒,還真是他?
“……阿哥爺,趁著慎刑司還沒有查到奴才身上,您把奴才交出去,奴才不能連累您。阿哥爺,您就點頭吧……”裡頭,那阿禾還在繼續。
“可是阿禾,為什麼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總得給我個說法,啊?”十三阿哥沙啞的聲音響起,怕是今兒這一遭折騰的,累了。
“還能為什麼啊,奴才一家子老小的命都在人手上捏著呢。奴才拚了自己這條命不要,也按著他們說的做了,可到頭來才知道,原來家裡人早就都沒了。如今奴才這活著,除了能給他們報仇,還能做什麼呢?”屋裡,阿禾的聲音越來越低,十三阿哥也許久沒說話。
“……既是如此,你我總歸主仆一場。你下定了決心要走進慎刑司,那我也不攔著,明兒一早,我就去叫人。可是阿禾,你跟了我這麼多年,說是一起長大的也不為過,總讓我為你做點兒什麼。與我說說吧,都是誰在逼你。”
說到後麵,十三阿哥幾乎是在求著他說了。
外麵兒,小珠姑姑跟九姑姑做了個手勢,自己先離開了。既然那阿禾願意說,那就要先保住他的命。按著他後麵說的意思,拚了命不要也要做的事兒,應該就是指投井一事。原本事情該到此了結的,結果他還活著,也知道了全家都被滅口的事兒,所以要報仇了。
三十五年十二月的第一天,紫禁城裡發生了一件大事兒。
太子殿下的毓慶宮、惠妃娘娘的延禧宮、僖嬪娘娘的長春宮、已經去世的平妃娘娘的儲秀宮,外加內務府裡的多個司,都被慎刑司拿了人。
一時間,包括各位主位娘娘、一眾的皇子阿哥及福晉們都人心惶惶。
“胤禌,你知道怎麼回事兒嗎?”翊坤宮裡,實在寢食難安的宜妃娘娘最後還是讓李榮敬將兒子從北五所叫了來。她想起之前在兒子那裡見過的兩個人,都是曾在乾清宮裡出現過的,說不定,會有點兒消息。
“額娘,兒子不瞞您,兒子確實知道,隻是不能對您說。”胤禌搖了搖頭,這些事兒,都得等皇阿瑪回來了才會下定論,慎刑司如今也隻是按著阿禾說的那些拿人。有沒有罪的,都還兩說呢。
“不說,不說。”宜妃娘娘顯然想到了什麼,也就擺擺手,“你不說,額娘也就不問這個了。”她讓張啟用和李榮敬看著點外麵兒。
“胤禌啊,這幾日宮裡不太平,額娘也就沒往外打聽什麼。隻是,你那庶福晉是不是又做了什麼,怎麼恍惚間又聽說她能起死回生了?”
“沒有的事兒,額娘。”胤禌來前就知道,還是躲不了這個。
“當日,有人落了井,沒死透呢,就救了回來。”他簡單說,沒提慎刑司,也沒提阿禾,更沒提那奇奇怪怪的救人方式。
宜妃娘娘不信:“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