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因為潛意識的歉意與逃避, 陸溪的內心深處, 對於見到喬越,莫名其妙的有一種抵抗心理。

窗外繁星點點,大地一片寂靜,獨留下北風呼嘯聲。

老舊的筒子樓一片黯淡, 唯有陸溪的窗口還散發著明亮的暖黃色光芒, 房間內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空調保暖性並不好, 陸溪披上外套,背後墊了個大大的靠枕, 拿出手機開始看電影。

很老很出名的片子——《泰坦尼克號》。

青年看著裡麵的男女主依依惜彆, 看著海風吹起女孩的裙擺……目光越來越沉, 疲憊的身體讓他精神萎靡,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皮漸漸搭了下來,陸溪就這麼靠在床頭, 睡著了。

在睡夢中, 青年似乎也並不好受,他的眉頭蹩起, 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卷翹漆黑的睫毛不安的顫抖著,皮膚白的仿若透明。

“沈子潼……”

他慘白的唇微張, 說起了夢話。

另一邊, 喬家老宅。

男人骨結分明手指翻看著厚重的文件,俊美的麵容冷冽如冰, 眸中卻邪氣四溢,像一條藏在原始叢林裡的色彩豔麗的巨蟒,美麗又危險。

喬家最隱秘的書房裡,連管家都不許私自踏足的地方,複雜密碼的保險箱,裡麵封鎖著喬氏的絕密資料,以及喬家未來十年的規劃與走向,隨便拿出一點東西,都能讓喬氏陷入危機之中。

三號如饑似渴的翻看著手中的東西,頭頂的燈光明亮,他半張臉隱藏在書櫃打下的陰影中,讓人看不清表情。

陸溪的到來悄無聲息,卻讓早就關注他的三號瞬間就注意到了。

男人不著痕跡的放下手中的東西,將資料關好,保證不讓青年看到絲毫,這才偽裝的勾勾唇,用喬越慣用的語氣道:{你來了。}

陸溪輕輕的‘嗯’了一聲,態度消極。

{現在事情塵埃落定,你打算什麼時候搬回來?}三號把玩著手腕上的複古腕表,聲音清清淡淡的,沒有沈子潼的跳脫,也沒有喬越的沉穩與溫柔,不含絲毫情緒。

還沉浸在悲痛中的陸溪下意識的抗拒:{到時候再說吧!}

{陸溪。}三號似很無奈,{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嗎?不管是我被吞噬,還是沈子潼被吞噬,我們都不會怪你,希望您能和勝利者在一起,這是必然的結局,我現在精神分裂好了,是個正常的普通人,你難道不應該為我高興嗎?}啊!騙你的。

{我……}青年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在陸溪看不到的地方——他們兩個人切斷了感官聯係。三號眉角一挑,唇角的笑容越來越大,眼底盛滿了興奮的光芒。但他的聲音卻十分的悲痛、嘶啞。

{還是說,你希望沈子潼代替我存在?你希望死去的是我?是嗎!在你心中,他比我更重要!!是不是!!!}

這算是什麼話?陸溪被他氣的靈魂都在顫抖。他怎麼會想讓喬越去死?

{我沒有這麼想過,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你們兩個,不管是誰最後誰不在了,我都會很難過……}青年的聲音越來越低落,到後麵帶著明顯的哭腔道:{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我隻是……隻是還沒有接受這個事實!求求你,給我一點時間……一點就好了。}

三號低低的說了一聲‘抱歉’:{我隻是情緒突然沒控製好,你知道的,我小的時候被綁架過,明明我才是主人格,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但沈子潼的存在,不僅占了我一半的時間,他還經常出去鬼混……}

{這些我都忍,我那時覺得,即使他再不好,也是我的一部分,是曾經陪伴過我的朋友。但後麵你出現了……我……}又是騙你的。

男人欲言又止,白溜溜像個棉花糖般存在的陸溪跳動了幾下,外麵的表層不停的扭曲打著轉,像是在哭泣。一個可怕的念頭徒然升騰而起……青年的靈魂扭曲的更快了。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棉花糖漸漸癱軟下來,像被高溫融化的巧克力。

難道沈子潼會死,全都是因為他的存在?因為他加深了兩個人的矛盾,讓曾經能忍耐的東西,變得再也無法接受。

這一切隻是因為……喬越和沈子潼,互相……嫉妒了??

他是……殺人凶手?

在一片黑暗的腦海空間中,一團白色的靈魂不停的發著抖,他是那般的弱小又可憐,無助極了。

三號無聲的大笑著,將另外兩個沉睡的人格藏在更深層次的地方。他靜靜的看著那一團小東西,心裡充滿了憐愛,想去親親他,將他抱著懷裡,鎖在屋子裡……

就這樣吧!

繼續啊!

更愧疚一點吧!越是愧疚,便越是沒辦法舍棄,‘我’都為了‘殺’了自己,你怎麼能拋棄我呢?

三號沒有繼續刺激陸溪,他動作如常的將文件收好,回到主臥,打開白色的歐式衣櫃,裡麵空了一半,沈子潼的東西全被扔了。拿起一套喬越慣穿的睡衣,到浴室去洗漱。

等琢磨著陸溪情緒淡定了一點後,這才慢悠悠的,不慌不忙的開口:{過去的事,我們不說了,你現在在哪兒?明天我來接你回家。}

白色團子的顫抖本來已經平穩下來,咋一下子聽到熟悉的聲音,又有些控製不住了。

過了半響,陸溪開口,聲音虛弱:{我回老家了,搬回喬家老宅的事,等我回到B市再說吧!}

{你什麼時候回來?}三號追問道。

陸溪翻個身子,繼續軟趴趴的躺在腦海空間裡:{我不知道,至少要等元旦結束後吧!}

嘖!

三號放在被子上的手猛地握緊,一臉的不虞,他責怪道:{你不回來陪我過元旦?}

{抱歉。}陸溪精神恍惚,也沒有發現‘喬越’的態度不對,含含糊糊道:{我會回來的,但……請你再給我幾天時間整理一下自己。}

三號習慣將一切都掌控在手中,即使從喬越的記憶裡,已經將喬氏的資料看了個七七八八,也要再將保險箱裡的東西看完,來確保沒有出錯。眼下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煩躁起來。

強壓下即將出口的威脅與怒吼,男人眨眨眼,迅速軟化起來:{陸溪,這可是我們在一起後的第一個元旦。而且現在沒有了沈子潼,我一個人……}

他停頓幾秒,繼續道:{你回來吧!好不好?}

不說沈子潼還說,一提他,陸溪的眼淚都止不住。

內心的罪惡感與愧疚,簡直能將他逼瘋。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不得不說,三號甩的一手好鍋。

青年想自己和沈子潼才相處半年,就難受到無法呼吸。更何況是和沈子潼有十幾年交情的喬越呢?即使嘴裡說著厭惡,心裡其實也很難過吧!

陸溪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好。}

三號聞言,心滿意足的笑了。

***

陸溪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窩在了被子裡,身體卷縮成一團,枕在腦下的抱枕上麵濕噠噠的。秀氣的指尖摸了一下臉,立馬就沾染上了淚水。

原來靈魂的哭泣,也會反應在身體上嗎?

陸溪怔愣愣的呆坐了一會兒,窗外掛起一陣陣陰風,天空烏雲密布,實在是算不上一個好天氣。他頭疼欲裂,整個人都不大有精神。

昨晚的事情,對青年的衝擊性太大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吞吞的起床,換衣服,洗漱,像一個單薄的傀儡娃娃,雙眼無神。

客廳裡的鐘表滴滴答答轉到十點鐘。

陸溪在餐桌上找到一個便利貼,提醒他飯菜在廚房,稍微熱一下就能吃了,後麵還畫了一個特彆可愛的笑臉。少女的字跡娟秀,透過這一張薄薄的紙,陸溪仿佛能看到那個寫下一筆一劃的小姑娘。

不知道她在學校如何?有沒有被欺負?

陸溪覺得自己這個大哥做的真不夠稱職的,好不容易回來一天,一大早上的卻還躺在房間裡,要比他小六歲的妹妹做早餐。

他隨意的將飯菜熱了一下,扒拉兩筷子飯,就覺得飽了。

青年目光幽幽的落在虛空,握著筷子好久,都沒有反應,直到旁邊的清淡小菜不再冒著熱氣,油由於寒冷,凝結成一團,看著就有點惡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胃部一陣翻滾……

陸溪手忙腳亂的跑到廁所,剛剛吃下的那一點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到後麵,隻剩下稀薄的酸水,不停的往外麵掉。

太難過了。

難過的好像快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