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榮禧堂書房的簾子, 賈赦進了屋, 頭上還有落在上麵的雪花。
“你不去辦差，跑來我這裡做什麼？”賈代善看著冒雪而來的賈赦，心裡有些疑惑, 想到剛剛得到的消息，臉色就有些黑，“我可沒銀子給你救濟災民。”
賈代善知道他給賈赦的幾個鋪子交給了許傑打理, 這兩年日進鬥金，連他都不知道兒子手裡有多少銀子。
雖然心裡覺得兒子敗家，但賈代善心裡很清楚，賈赦這些行為落到憂心災民的陛下眼中, 會得到多少銀子買都買不來的好處。
這也是賈代善得到消息後沒有派人去阻止賈赦的原因。
隻要能得陛下看中，那些銀子算什麼？
賈赦聽賈代善前麵的話，剛準備回答，便聽到賈代善後麵補上的一句話, 不由咧嘴。
消息傳得真快，老爺這麼快就知道他散財救災的事兒了。
不過他來見老爺並不是為了銀子的事兒, 因此並不心虛。
“兒子不是來找老爺要銀子的, ”賈赦喘了口氣，解開身上的大氅丟到旁邊的桌子上，一邊坐下倒茶一邊道，“兒子剛從城南回來，城南的老弱婦孺兒子已經有了法子安置，但那些青壯年, 還需要老爺幫忙。”
賈代善嘴角抽了抽，找他幫忙，除了要銀子，還能做什麼？
“先說好，我沒銀子給你。”
賈赦正在喝茶，聽到這話頓時嗆住，咳了半天，麵頰緋紅的道，“老爺，我都說了，我不是來找你要銀子的。”
“安置那些災民，除了花銀子，還能怎麼辦？”
賈赦想翻白眼，但想想，在賈代善麵前翻白眼，怕是會挨打，就忍住了，吸了口氣，道，“兒子想到一個法子，以工代賑。”
賈代善聞言一愣，“以工代賑，有什麼說頭？”
“意思就是以務工代替賑濟，”頓了頓，覺得這樣說不夠明晰，便解釋道，“以往發生了災情，都是由朝廷直接撥款賑災，往往這些賑災的銀子都落實不到災民的手裡，兒子的意思是，反正城南那邊的屋子也要重建，不如將這些賑災銀改為雇傭這些災民，朝廷給這些災民報酬，讓這些災民重建倒塌的屋子，這樣一來，一能解決了災民的安置問題，二來也能解決災後重建的問題，豈不是兩全其美？”
賈代善有些意外的看著賈赦，沒想到這樣的主意居然是他兒子想出來的。
沉吟片刻，道，“但是災民們住在哪裡？要重建屋子，他們總要有能住的地方，否則怎麼乾活？還有，災民之中有不少老弱婦孺，這些人都沒法以工代賑，難道要餓死？”
賈赦笑道，“住哪裡？搭個帳篷就好了啊，過兩日便是驚蟄，天氣會回暖，冰雪都會逐漸融化，便不會難捱了。他們需要的是個遮擋風雪的地方，帳篷很合適，老爺沒發現，現在風雪都已經變小了嗎？至於那些老弱婦孺，就讓她們幫忙做飯，這不是她們的強項嗎？青壯年乾活，婦女們做飯，老人孩子就辦個普濟堂和育嬰堂安置就是。”
“普濟堂和育嬰堂又是什麼？”賈代善如今才發現，他這個長子腦子裡的主意一個接著一個的往外冒，就像那雨後的春筍一樣。
聽起來，這普濟堂和育嬰堂像是安置老人孩子的地方。
“普濟堂是用來安置老無所依的老人的，育嬰堂則是安置棄嬰的，”賈赦想了想，道，“普濟堂裡隻收容年齡在五十歲以上且沒有子女依靠的老人，他們的吃穿用度，都由普濟堂來負責，死後普濟堂也會準備棺木安葬。育嬰堂原本的設想是收容一些棄嬰，但是現在初創，有些孩子沒地方安置，就暫時安置在育嬰堂，等雪災過去，再視情況安置他們。”
賈代善坐不住了，起身在書房裡來回走動。
這些想法若是都能成功實施，這功勞可就大了去了，不隻是這次可以用，往後若是發生水災、地動等災害，也可以用這種辦法解決災情。
“你去擬個章程，越詳細越好，弄好後跟我一起進宮麵見陛下。”
不管是以工代賑還是育嬰堂，都是利國利民的善舉，陛下絕對不會錯過收攏民心的機會。
隻是花一些銀子養著這些老人和棄嬰，卻能收獲成千上萬的民心，這筆買賣，怎麼算都是賺的。
而以工代賑，更是給陛下省了大筆銀子，他幾乎都能看到兒子將來功成名就的樣子了。
賈赦雖然不知道賈代善在想什麼，但一聽賈代善讓他擬出個章程，便知道他的目的達成了。
他來找老爺，就是想說服老爺跟他一起進宮麵聖，他一個人怕說服不了陛下，跟爹一起的話，看在老爺的麵子，陛下好歹給他解釋的機會？
賈赦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提出的這些意見，到底代表著什麼。
賈赦剛準備回去，就被賈代善叫住，“就在這兒寫，那這個寫。”
看著麵前空白的折子，賈赦看了賈代善一眼，提筆疾書，毫不猶豫。
看著兒子的麵龐，賈代善生出一種他已經老了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賈赦終於將他跟賈代善提的幾個意見都寫在了折子上。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