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媽妝容精致,衣著得體,脫下皮手套走進畫室,但在聽說駱明鏡生病臥床後,她自覺在門簾前止步,叮囑時敏放完湯出來,到車上跟她談心。
駱明鏡小聲問時敏:“要緊嗎?還麻煩你媽媽送湯過來……你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了。哪能勞煩阿姨做這些,阿姨會不會不開心……”
時敏卻道:“我媽除了戲癮大,其他的都處於正常狀態。接受度高,樂觀開朗,心眼不多,從不多想。你吃,我去跟她聊聊。”
時媽踹著袖子,早已侯在車中,沒叫司機,也沒叫時爸一起來,車裡隻她一個人。
時敏上了車,摟著她脖子給了個擁抱。
“問吧。”
“什麼時候同居的?”
“昨天。”
時媽噎了一下,又問:“交往多久了?”
這個問題,時敏想了很久,最終一臉不悅的說:“因為他的性格原因,如果說他真的把我當回事,接受我的追求,可能就是從昨天開始。”
時媽八卦道:“怎麼回事?”
“他人很安靜,就像塊懶石頭,不抽不走。”時敏形容道,“不坦誠,不主動。我觀察摸索了有兩個多月,才算是有點對策,他是個必須要我主動的人,不然不會回應。”
時媽愣了愣,說:“……那不正合你意?”
時敏笑著摟過媽媽的肩膀,搖頭感歎:“張女士,你還是很了解我的。”
“你性格像你爸,什麼事都想掌握主動權,談個戀愛能累死人……”時媽吐槽完,又問,“打算認真嗎?奔婚姻去?”
“還早。”時敏說,“但他是我理想型,八成差不多了,我若定下來,會給你提個醒。所以現階段你也彆太關注他,還沒到那種程度。”
“看出來了,你理想型。”時媽挑了挑下巴,“乍一看眼泛桃花的,怪輕挑,好看的太明顯,給人感官不是很舒服……你就喜歡那種的,從小就是。”
或許是文化的原因,大家更偏向於喜歡不太過張揚、不過於奪目的美,大多數人的審美趨向,依然是含蓄內斂的,就是美也不要過豔過滿,尤其是對男人,外形最好不要蓋過氣質,否則他即便是美,大家也會帶著一定的偏見去評價。
時媽小聲說道:“唉,這就是圈裡經常說的,眼緣不好。”
駱明鏡五官出眾,可能出眾的太明顯,第一眼很吃虧,並不能加好感度。與他共處一室,目光總要被他占去,時日久了,給人一種他這人霸道張揚,不好相與的錯覺。
這種不親切的出眾容貌放在演藝圈,就是業內常說的:有毒的美人。
時敏皺眉,明顯不高興了:“有嗎?”
時楚也這麼說過駱明鏡,說他長相看著好,其實不占優勢,咄咄逼人容易引人惡感。
時媽補充:“不過仔細看,這男孩兒的眉眼沒什麼戾氣,也不刺兒,挺乖的。”
這算是誇獎了,時敏平靜了不少。時媽作為曾經有名的金牌經紀人,看人的眼光,時敏還是服的,聽她現的評價,證明還是能接受駱明鏡的。
“他其實不乖。”時敏眼中兩點笑意亮著,垂眸道,“很傲的人,跟我差不多。”
時敏拍了拍母親的肩膀,說道:“人們擇偶,最終想要找的,還是自己。他與我既相似又對立,我是把那部分自我攤開放在了外麵,而他是把那部分與我相似的東西藏在了裡麵。所以和他相處久了,很舒服。”
“其實你開心就好。”時媽軟下來,輕笑道,“昨晚跟你爸說過了,你爸爸啊……無條件信任你,他跟我說,隻要敏敏能看上的,一定不會差,他信任你的眼光。我一想啊,是這個道理,今天放鬆了許多,你爸爸讓我不要過多乾涉你,你和你哥哥不一樣,他說,他女兒總是最清醒的,愛情蒙不住雙眼,他很放心你。”
時敏充滿自信的笑道:“爸爸懂我。”
“但是,作為媽媽,我還是有些擔心……”時媽說道,“媽媽一直覺得,一段關係中,主動的那一方會付出的更多。”
“應該的。”時敏笑道,“如果我喜歡這種感覺,我就不會覺得辛苦,放心吧,張女士。”
“你要在這裡常住嗎?”
“嗯。”時敏說,“試試看。”
“這地方不方便。”時媽憂愁道,“就那麼點地方,又冷又窄。”
“沒關係,這不是你要操心的。”女兒抱了抱母親的肩膀,說了聲再見,下車後,當媽的按下車窗,憂心忡忡問道:“媽媽昨天好丟人,給人留下那種印象,他會不會覺得媽媽很無禮……”
“彆想那麼多。”時敏說,“你自己戲演的過癮就好,他身體不舒服,昨晚沒注意你。但是你大晚上來……確實欠妥。”
時媽臉上露出了慶幸又失望的表情。
“敏敏,最後一句話。”時媽說,“那孩子有正經事做嗎?”
“……做服設的。”時敏若有所思地望著畫室,說道,“感謝提醒,讓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送走時媽,時敏要到了房東的電話,當即租了畫室樓上的閣樓間,叫來家政和裝修隊,讓fiona買了空調和熱水器,給閣樓換了層新。
她讓駱明鏡看了簡裝設計圖,得到首肯後,立刻讓人敲掉了隔離牆,擴大了廚房空間,又打通了上下兩層的通道門,鋪好了樓梯。
駱明鏡躺在床上,心道:“日子要到頭了。”
至於是好日子,還是壞日子,他本人也說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當他默認時敏進入他死水一般的生活後,變化就來了。
這些年,他像電池電量低的手機,隻靜靜地保持著續航,任何一點改變,都會讓他產生我即將被消耗殆儘的危機感,於是他鈍化了自己,緩慢的生活著,又渴望有人為他充電,又小心翼翼守著安全區,抵觸改變。
反正夢想還很遙遠,也沒有了家,前路和後盾都失去後,他提前成了孤魂野鬼。除了許倩倩來時會有一點還與世界有聯係的感覺,其他時候,他就像被整個世界忽視了,在一條荒涼的野道上踽踽獨行。
後來,時敏來了。她迅速切入自己的生活,根本不需要他回答能還是否,他默許了,完全交給她掌控,距離拉近還是拉遠,他一概不管。不知不覺中,改變已經發生。
她牽引著他,加速了步伐。
駱明鏡想,什麼都行,她來便由她支配,這樣,就算她離開,也不會從他這裡帶走什麼。
生活還是生活,隻要他不主動,隻是配合,有朝一日她要走,他也不會受傷。
時敏買了張雙人床,放在了閣樓中央,被褥枕頭也都一齊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