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再度投票出新人!(1 / 2)

閉死關的一個月後, 韓舒苒出了兩個本子,這次她很猶豫,要把哪個劇本給前輩看。兩個本子她其實都滿意, 都可以拍, 隻是她不確定, 前輩會偏向哪一個本子。

李在鎔是得知韓舒苒賣了四個劇本後才估摸著她新劇本應該是寫完了,不然沒空跟那些片商周旋。換句話說,腦子多少有點問題後輩劇本寫完還不來找他,九成九又要出幺蛾子,他就找上門了。

被堵在家門口的韓舒苒很無奈, 這哥鼻子怎麼就那麼靈?

消息很是靈通的前輩進了門後自顧自的往書房走,壓根不搭理房主說的啥要不要喝點什麼之類的廢話,讓她趕緊的彆磨蹭,劇本呢?

已經打印好的劇本一分為二, 後輩很老實的跟前輩說,我沒想好選哪個立項。

“又來這套?”李在鎔都不知道是應該誇她轉行當編劇可以化身碼子機,還是應該罵她,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個導演,“都給我,看了再說。”

目前職業更偏編劇的韓作家猶豫著問,“你想看女主視角的還是男主視角的?”先後把兩個劇本遞過去, “故事本質上是一個故事,兩個本子能融合為一個劇本,隻是那麼做篇幅太長, 也有點考驗觀眾,估計不太好賣。”

“長怕什麼,我們又不是盯著一百二十分鐘的商業片去。”李在鎔不覺得這是問題, “邊上待著去,先讓我看劇本。”

同一時間,鄭宇盛也在看劇本。不是李正宰拿給他看的,他跟兄弟約了晚飯,兄弟還沒到家,他先進了兄弟家門,電視機前的茶幾上就放著兩個劇本,他隨手拿起來翻翻,這一翻就停不下來了。

分彆身處男、女朋友家的演員和導演第一次翻開的恰好是不同視角的本子,導演看的是男主視角,演員看得是女主視角。按故事走向來說,其實一個故事,一對戀人的故事。

看劇本的兩人都看過劇本創作者的出道作,這個本子有點像是出道作那對戀人的另一個走向,平行時空發生的故事。

稍微回顧下前情,在作家的出道作裡,大學裡相知相戀的情人在熱戀期後沒熬過日常相處而分開。在新的劇本裡,大學裡相知相戀的戀人們安安穩穩渡過了所謂的倦怠期,歸於平淡溫馨的‘老夫老妻’進程。

劇本開篇就是情侶們各自帶著家長在商量婚禮要怎麼舉辦。整個故事就圍繞著婚禮展開,以雙方父母的相見禮為開端,到身披婚紗的新娘在神父前許諾‘我願意’而結束。

鄭宇盛看的是預備役新娘的視角,新娘對婚禮的心態是即期待又畏懼,新娘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在怕什麼,還曾跟朋友開玩笑說,這可能是婚前恐懼症。但他們必須得結婚了,因為她懷孕了,意外懷孕。

在有戀人,同戀人相處的還很不錯的情況下意外懷孕,國家又不允許打胎,那孩子當然是生下來,隨後就是必須提上日程的婚禮。

這版的劇本裡並沒有直接表述新娘想不想要生下這個孩子,在新娘的視角裡是新郎對孩子的到來沒有那麼欣喜。哪怕他們已經在籌備婚禮,哪怕婚禮某種程度上就是為了迎接孩子的到來。

婚禮象征著兩個家庭的結合,已經不單單是小年輕談戀愛隻要照顧好彼此就可以的事情。雙方家庭其實算得上門當戶對,都是小有資產的中產階級,各自的父母對子女也都很愛護,也都滿意孩子的結婚對象,這場婚禮沒有什麼大的矛盾,能說得上衝突的也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類似男方的父母更想要傳統婚禮,家裡的長輩比較老派,還需要回鄉舉行儀式。女方的父母更想要西式婚禮,他們家信教,要在教堂舉行。兩邊父母在跟各自孩子聊起婚禮形式時說得都是自己想要的,同時也說那邊要是有彆的想法也可以再商量。

年輕人們商量出來的結局是,辦兩場。教堂一場,家鄉一場。這個解決方法雖然沒有讓雙方父母都很滿意,但雙方父母也沒反對。

劇本裡的所有矛盾都是這樣,都是關於婚禮籌備中的一些很瑣碎很平常的小事,它們都不算大矛盾,它們都會在幾輪試探後選取中庸之道,平緩的解決。

新娘視角的劇本特殊的點在於,她一直在無意識的試圖操控新郎的想法。還是那個婚禮到底是老式還是新式的小麻煩,新娘跟新郎聊到底用哪種方式舉辦婚禮時,從未真正表明過我更想舉行新式婚禮的立場,也沒有說過一句,我不喜歡老式婚禮。

新娘做的是跟新郎說,我自小就期待披上白紗,自小也期待我的白馬王子掀開我的頭紗吻我。新娘帶新郎去見她出生時給她受洗的神父,介紹雙方認識後,神父很自然的跟‘異教徒’溫和的傳教,訴說上帝會如何祝福新婚夫妻闔家美滿。

新娘的一位朋友剛好也要結婚了,他們舉行的就是新式婚禮,新娘陪朋友去試婚紗,一時好奇也穿上婚紗拍攝給新郎,問他好不好看;新娘也去試了韓服正裝的婚禮大禮服,妝發全齊,古裝造型的厚重頭飾身上的首飾,都讓已經有了早孕反應的新娘有些辛苦,她是和新郎一起試禮服的,穿著禮服的她有些被累到了,讓新郎看著很舍不得。

新郎差一點就改主意了,他不太在意婚禮的形式,更多是爸媽在意。那與其選擇讓小妻子更辛苦的老式婚禮不如就去教堂,但新郎的媽媽說,可以不用那麼正式,走個流程麼,新郎就改了注意,不如就兩個一起好了。

那豈不是會讓新娘更辛苦?不是啊,分開辦,兩邊都隻是走個流程,還好吧,新娘也沒有反對啊。

看劇本的鄭宇盛是上帝視角,他看到這段是已經感覺到了這場婚禮不太妙,也感覺到了新娘不太對勁,還有點為新娘擔憂,這婚要是結成了,這姑娘的婚後生活有得辛苦。以新郎視角看劇本的李在鎔也感覺到了婚禮不太妙,同樣感覺到了新娘不太對勁,但他更為新郎擔憂,小夥子這是碰到了美人蛇,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噬入腹。

要結婚了,婚房肯定是要準備的。男女方的家長都願意為孩子們的小家庭支援一些財物,男方家長的意思是買地皮蓋樓,地皮位置稍微有點偏,但便宜,地方大,也能為第三代出生做準備。女方家長原先對房子買在哪不是很在意,但新娘的媽媽不太讚同偏僻的地方。

那邊其實也是個住宅區,沒有偏到鄉下那麼誇張,隻是首爾的衛星城,這邊居住著很多在首爾大企業上班的夫婦。這類家庭的模式一般都是丈夫去工作,妻子就在家當家庭主婦。

新娘的媽媽並非隻顧事業的事業女性,但她也是有工作的還是個公務員呢,平時上班很輕鬆,照顧家裡也沒問題。媽媽對女兒的期待也是這樣,結婚了,生活的重心自然更多是放在家庭,可不能完全不工作,那就跟社會脫節了,這很不好,哪怕找個輕鬆點的工作也比不工作要好。

衛星城的工作機會肯定是沒有首爾市內的工作機會多,尤其是對已婚已育的女性來說,市區內更方便。女兒在市區,外孫小的時候媽媽可以幫忙照顧,等孩子上學了,選擇餘地也更多。媽媽跟女兒訴說了對她未來的考量後,還補充道,如果是錢不湊手,家裡可以給你們添一些,還是建議你們房子買在首爾。

這又是一個很現實也很瑣碎的矛盾,在新郎的視角裡,他並沒有聽到新娘說衛星城有什麼不好,他聽到的是新娘不想他日後每個工作日都要往返一個多小時在家和公司,那太辛苦了。平時還好,碰上加班,碰上堵車,早早就要出發,遲遲才會歸家,太辛苦了。

新郎認為新娘考慮很有道理,他也不想那麼辛苦,還是數十年如一日的辛苦。尤其是在他們有次趕在晚高峰的點出門吃飯,車在路上一堵就是半小時動都不動,車道兩旁刺耳的喇叭聲,伴隨著新娘輕聲訴說的擔憂,新郎就去跟爸媽說了,他想把房子買在市區,錢不夠就拉長貸款期限,他已經拿到了聘書,未來還會升職,薪資會漲,貸款不會還不起。

再者說,小妻子家裡還願意出錢付一半的首付呢。

看到這,李在鎔把劇本反扣在桌上,點了根煙,他需要緩一緩,詢問創作者,“新娘家裡出一半的錢付首付埋的雷是什麼?離婚後搶房子?象征著他們的婚姻終究會分崩離析?”

“見仁見智,觀眾認為是什麼就是什麼。”創作者表示,哈姆雷特千千萬,她不限製觀眾的思維,“影片最後的結局就是婚禮成功的舉行,新娘那一版是西式,會定格在她對神父說我願意。新郎這版是夫妻對拜之時。”

觀眾認為創作者有點‘狗’,“你打算怎麼拍,走陰鬱的畫風用冷光?”

“婚禮乾嘛用冷光,浪漫的婚禮當然要是暖色調。”韓舒苒稍微有點苦惱,“所以我才說,這片子拍出來很需要觀眾有基礎的鑒賞能力,看得懂的觀眾才能發現唯美婚禮下的陰鬱詭譎,看不懂的隻會把它當無聊的婚禮宣傳片。故事的起伏太小,戲劇衝突有跟沒有也差不多,整個片子的節湊都過於平,是你我才會喜歡的類型,普通觀眾欣賞不來。”

劇本才翻幾頁就一直提著心的李在鎔深吸一口煙,借著尼古丁的濃霧吐出一口濁氣,再深呼吸,拿起劇本,見證一場愛情走向最浪漫的死亡。

另一棟房子裡的鄭宇盛手上的煙都滅了四根了,接著又點燃了第五根,這本子他越看越鬱悶,代入女主角後怎麼看怎麼鬱悶。預備役新娘太悲催了,性格也太好,好到都有些軟弱,明明很多事她都可以堅持自己喜歡的,偏偏碰上新郎她就隻能迂回,迂回了半天結局也不如她所願,她都忍了。

演員對角色的代入感有點過強,明明都不是一個性彆,鄭宇盛對那個女主角莫名有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怨懟。你說說你好好一個姑娘,家世不錯、容貌不缺,名校畢業未來一片大好,怎麼就想不開非得跟這麼個男的在一起?他連結婚都沒辦法如你所願舉辦一場你期待的婚禮,你們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單從新娘視角看劇本,這場婚禮太讓人鬱悶了。一直都是新娘在妥協,從辦婚禮用什麼形式到婚房還要她爸媽出一半的錢,乃至於宴請的賓客,婚禮酒席的伴手禮等等,新娘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妥協。

男演員看劇本看得心頭一陣無名火起,又不知道要衝誰發火,新娘符合世俗意義上一切對於女性的讚美,溫良恭儉讓。外人就算怒其不爭,也沒辦法開口,因為那是她的婚禮啊,大好的日子,讓人家爭什麼?吵什麼?吵到婚禮舉辦不了?還是吵到不管肚子裡的孩子?都不行!

幾度把劇本丟出去的鄭宇盛每每在抽了兩口煙後又不忿的把劇本拽回來,他想看看結局,說不定結局就反轉了呢?說不定結局是新娘終於想開了,爆發一回,不跟那傻逼男的結婚了呢?

結局無限平順的抵達了儘頭,儘頭就是新娘的一句‘我願意’。

鄭宇盛一句臟話脫口而出,拇指和食指搓弄著最後一頁,試圖再變一個結局出來,能把一頁紙挫出兩頁來,可惜紙張卷邊了也就那麼一個結局。

看完結局的李在鎔長長出了一口氣,又點燃一根煙沉默的抽了大半根,就剩個煙屁股了,他才幽幽問了創作者一句,“你是要跟李正宰分手所以決定報複社會嗎?”

“沒啊,我們好著呢。”韓舒苒看他一副被劇本吸了精氣的萎靡,有些想笑,“你該不會有物傷其類之感?”

導演眼中的劇本是個驚悚劇,軟刀子割肉殺人於無形。本子以男主視角展開,講得卻是新娘如何通過各類社會潛規則去潛移默化操控丈夫的故事。在這個本子裡,新娘得到了一切她想要的,還讓周圍的所有人都認為她一直在妥協,為了她的愛情妥協。

男方家想要韓式婚禮,新娘得到了西式婚禮先舉辦,先去教堂,先披婚紗,隨後才是她的妥協。由於她懷孕了,韓式婚禮確實有些複雜,等到了韓式婚禮,很多流程都被簡化,基本就是走個大概的流程,這比穿著大裙擺去走教堂輕鬆多了,但丈夫卻認為,她受累了,很是憐惜。

男方家有錢給他們在衛星城買個大房子,新娘想要住首爾。站在男方的角度衛星城簡直無限好,地方大、便宜,要真有過不下去那天,男方出資買的房產也不會牽扯財務糾紛。

女方看似為了丈夫好願意出錢在市區買個差不多大的,但這筆錢不是白給的啊,是未來有個什麼情況,這筆錢得如數還回去的,是女方既然除了錢,男方父母很多事就不能再多提要求,比如房子要怎麼裝,比如丈母娘到自家女兒的房子裡小住,這些在婚後都是要一筆筆還回去的。

此類雞毛蒜皮的人情小事,是東亞文化裡從未擺上過台麵,但持續奔湧在水下的波瀾。

李在鎔也說不好他有沒有跟男主角同病相憐,他就是忍不住跟後輩講,“我嶽母給我帶小孩,帶多了,我媽就不怎麼來家裡了。我以前還真沒想過我媽是不是不方便來,你說,會嗎?”

完全沒有給前輩留麵子的意思,韓舒苒輕巧捅刀,“肯定會啊,你就把你家當一個洞穴,洞穴裡隻能有一個主人。你們夫妻的日常生活都是阿姨在照料,那伯母再去,多少會有進了彆人家做客的排斥感,那已經不單純是她可以隨意出入的兒子家了。”

表情稍顯扭曲的李在鎔瞪了眼後輩,“你就是在報複社會,這片子要是上映了,多少男人會感覺膝蓋中箭,女人也會看你很不爽的。人家藏得好好的你非得把事情挑明,顯得你聰明啊!”

隨便他怎麼叫喚,韓舒苒對他說的隻有,“還有一版,現在看?”

“先吃飯,我餓死了!”

導演們簡陋的飯桌上就兩份炸醬麵和一盤糖醋肉,酒還是二鍋頭,中餐館點的外賣;演員們的餐桌就豪華多了,李正宰帶回來的泰餐,餐盒擺滿了整張餐桌,也不止有他們兩個人吃,團隊的人也在。這是小區門口新開的店,李正宰買來嘗嘗看,酒沒有,他們吃完還有個活動,要一起去參加才湊在一起吃飯。

兩張飯桌都在聊劇本,鄭宇盛怨氣十足的跟李正宰抱怨,他看得那個劇本女主角多麼多麼讓人憋屈。李正宰就跟他說,你看了男主角為視角的劇本就不會那麼想了。巧了,韓舒苒也是這麼跟對看過男主角為主視角劇本的導演說的,你看過女主角為視角的劇本就會改觀了。

沒喝酒的演員們先吃完,鄭宇盛翻開了另一版的劇本,看著看著脊背隱隱感受到寒氣,陰森森的,一個沒忍住跟李正宰吐槽,你女朋友的本子怎麼都那麼陰間?

“人家說作家寫的劇本會帶著作家的影子,韓舒苒該不會實際上就是....”

‘啪!’

上手就是一巴掌的李正宰打歪了傻逼兄弟的腦袋,也打斷了他的話,“你才陰呢!”

另一張桌上的炸醬麵才下去三分之一,李在鎔已經在看另一個劇本,翻動速度很快,基本是一目十行,看到一半就更堅定後輩就是在用作品報複社會。

“你是想用一場婚禮去勸退所有想結婚的情侶嗎?”李在鎔很懷疑,“男主角視角的本子所有男人看了都不想結婚,你這個本子要是拍出來,那是能讓所有女人悔婚,乾嘛,想拉低國家結婚率啊?還是想拉高國家離婚率?”

安生吃麵突然被攻擊的韓舒苒很是無辜,“我隻是展現我看到的事實而已,男人以為他們在征服世界,可他們搶奪的隻是更多的繁衍權;女人從一開始就能保證繁衍權歸屬於自己,她們被迫用更隱秘的方式去征服世界,這不就是我們生存的世界麼。”

“我們生存的世界惹你啦?”

“沒啊,展現事實啊。”

韓舒苒可無辜了,“我看到了一個事實,我想告訴彆人我看到的事實,我想對彆人訴說另一個世界的模樣,這不就是我們的工作嗎?”

被噎住的李在鎔憤憤的翻動劇本,弄得紙張嘩啦啦作響,沒一會兒突襲問她,“你跟宋中基到底為什麼分手?”

微愣片刻的韓舒苒低頭用筷子卷著麵條,含進嘴裡,邊嚼著麵邊說,“我原以為是愛情被耗儘了,才會有第一部長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