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智哮在過往的作品裡吃過虧，有些猶豫，“我們應該沒有激情戲需要拍吧？”男女的默契走到極限也就是為了親密戲的性|張力。
“你誤會了。”韓舒苒站住腳，側身張開手臂示意女演員，“你介意抱一下我嗎？”
不介意的女演員上前輕輕抱住導演，導演拍拍她後背表示可以了，姑娘們分開。導演退後兩步，指著男演員對女演員說，“你介意抱一下他嗎？”
女演員遲疑片刻，還是上前以身體距離他還有半臂的空檔，頗為生疏的一個客套至極的擁抱，還是抱完就後撤，轉向導演，用表情詢問這樣可不可以。
導演無視全程都是工具人的男演員對女演員說，“我所希望的不是你們在鏡頭前拍激情戲時有多放得開，而是你得愛上這個人，可能有些冒犯，但你的演技不足以支撐你在我的鏡頭裡表現愛戀。我的鏡頭會放大你們之間的陌生感，劇本你們都看過，戲劇衝突很小，一切都是瑣碎的日常拚湊出的故事。”
“這個故事最精彩的地方是，明明我愛你，你也愛我，可我們就是對愛情走向消亡無能為力。那些瑣碎的，最不起眼的日常，一點點消耗了人類文明中無數文人墨客所讚頌的愛情。我需要我的鏡頭能拍到一場愛情的消亡，就需要你在我的鏡頭裡不止是表演而已。”
“你們之間沒有第三者，沒有任何實質上的不可調節的矛盾，外部壓力幾乎沒有，所有的問題都出在自己身上，就隻能向內探索。還是那句話，可能冒犯了，可你目前沒有向內探索的能力，所以我希望你們至少在開機前能達到曖昧，男人和女人的曖昧。”
夜燈下的導演說話的語調很溫和，沒有要強迫任何的人的意思，她對依舊懷有顧慮的女演員說，“如果你對此有其他的想法，我們也可以用其他的辦法，等開機後慢慢磨，我同意OK，隻是那會讓你很辛苦，你確定要那麼做嗎？”
導演如果強令女演員必須愛上男演員，女演員會不會應下，不好說。可能會，畢竟是為了拍攝，工作麼。可能不會，拍攝也不能操控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啊，這由不得任何人控製。
導演溫溫柔柔的說，我對項目的期待值很高，對你們的期待值也很好，你暫時達不到我的這份期待也沒關係，我給你指條路你可以試試走走看，當然不行就算了。那女演員還能用什麼理由反對呢？彆給臉不要臉才是真的。
宋智哮點頭，“我會努力試試看。”
“不用，你隻要不排斥他就好。”韓舒苒一點都沒有打一棍子給個甜棗姿態，還是溫溫柔柔的語調，讓女演員放輕鬆，曖昧是浪漫的事，她需要做的是享受一場浪漫，而真正乾活的是男演員，“你介意花三個月去做一個情聖嗎？”
李振鬱當然不介意，笑道，“我要演得原來是個情聖嗎，壓力有點大。”
一句話讓兩個姑娘都笑了，導演笑著對女演員講，“你現在可以開始幻想，你心目中最理想的男朋友是什麼樣的，拋棄角色，隻是你，是宋智哮....你叫千秀妍是吧？那就是千秀妍最理想的伴侶是什麼樣的，你可以列一份條目，我們讓他一條條去實現。”
這聽起來像個遊戲，還是小女生的遊戲，宋智哮也開了句玩笑，“我要他早晚請安也行嗎？”
“行啊，你讓他一天給你打八十個電話都行。”導演也跟著笑。
抬手投降的男人讓女孩子們彆鬨，“這哪是情聖，這不是當孫子麼。”
姑娘們對視一眼，大笑。隨後的聊天就是，女孩子心目中最理想的男朋友需要多孫子才能達成。跟在手挽手往前溜達的姑娘們身後，李振鬱越聽越覺得眼前無光，這麼搞下去，宋智哮是會喜歡上他，他咋搞呢？
“你在追求她啊，當一個舔狗追女神，女神越矜持你越不甘，你得控製好，彆把那份不甘心變成怨懟。”
導演送走了女演員，讓她回家好好列完美情人的表格，留下男演員單聊，“我會先拍她的部分，需要她儘快進入狀態，一旦開機，你們的關係就算定下。我會要求你們除了睡覺的時間必須黏在一起，我要給她創造一個完美的戀人讓她愛上一個虛幻的人。”
“她找到感覺入戲了理智就會冒頭，理智會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她會開始掙紮，我要的就是她在鏡頭前若有似無的掙紮。你必須保證你是最符合她期待的白馬王子，是遠超過她的想象，她列出的條例，是真正的情聖還是為她量身打造的。那時她的掙紮才是真實的，那不用演。能做到嗎？”
李振鬱沒辦法做出保證，“演得就是演得，她能看得出來。”
“就需要她看出來，你可以隨時表現你在演，送花、送禮物，送她上班、接她下班，在所有人的麵前都要表現出你對她的情愫，但你不會碰她，是包括牽手在內的不會碰。你們之間禁止任何肢體接觸，白馬王子是絕對的紳士，哪怕她摔倒了你要扶她起來，你都要像是中世紀的紳士，手上墊著手帕去扶她。”女人問男人，“懂嗎？”
男人對此表示質疑，“我要是真做到了這一步，她不會誤會我可能真的喜歡她嗎？就是....您也談過戀愛，男人的克製就是會被女人誤會是尊重，我做到了完美戀人的同時我還尊重她，她真的不會混淆嗎？”
“我們需要的不就是她混淆嗎？”導演笑看男演員，“我們在聊拍攝啊，難道在聊如何幫你追女孩子？”
李振鬱心頭一跳，自家社長看走了眼啊，這位導演說不定比金基德那款的還凶殘，要是宋智哮出不了戲怎麼辦？愛上的愛人是假的，完美的愛情也是假的，拍攝的全過程就是完美的愛情被戳破虛幻的泡泡，眼睜睜看著愛情死亡而無能為力的過程，這也太慘了吧？！
不管是容貌還是笑容，哪怕是說話的語調都是溫柔的導演，對男演員說，“我在創造我的女主角，我會成為我的女主角最信任的人，我會是她的閨蜜，是她至交好友。我會全程跟進你們的戀情，如果你做不到，我建議你現在退出。”
怎麼都不可能退出的男演員乾笑一聲，“我就是覺得這樣騙她好像不太好，要是.....”
“你現在退出還來得及。”韓舒苒含笑打斷他，“要退出嗎？”
李振鬱淺淺吸了口氣，“我會努力試試看。”
漢江公園門口，男演員也走了，獨留原地的韓舒苒掏出手機暫停錄音，重新聽一遍確定沒問題，發給製作人，詢問他的想法。
聽完錄音的李在鎔打了個電話過來，他的想法是，“你覺得他們倆誰先淪陷？宋智哮還是李振鬱？我賭宋智哮。”
“堵什麼？”
“一頓飯？”
“行。”
李在鎔樂了，“你認為李振鬱會先淪陷？”
“宋智哮很漂亮，性格也不錯，他們無仇無怨，李振鬱又不是爛人，反倒是個還算不錯的男人，隻是因為工作要騙一個女孩子的真心，男人會有憐愛的。他們還沒開始，李振鬱就先有了憐愛，憐憫變成愛戀，很容易的。”
導演很確定男主角會先淪陷，“他所有的追求都是演的沒錯，可周圍沒有鏡頭在拍，表演本身就需要演員放入一部分自己進入角色。他在追求的過程中不用扮演誰，他就是李振鬱，是李振鬱在追求一個女孩子，他需要思考那個女孩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花，喜歡玩什麼，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想多了，每天都想，每天腦子裡都會出現一個漂亮姑娘，這跟實質上的追求一個姑娘能有多少區彆。”
“區彆是他是一個愛情騙子在騙那個姑娘，而我這個惡人和他是一國的，我們聯手在騙那個姑娘，姑娘清清白白被我們騙了，他還不能拆穿還得配合我。我頻繁的出現在他們身邊，他每次見到我都會想到他在騙一個女孩子，天長日久，愧疚油然而生，你說他會不會開始思考，他們可以真正在一起。”
李在鎔開始思考，“萬一他不喜歡宋智哮這款的呢？”
“我覺得愛情有很多種，其中一種是我們愛上的不是對方而是為對方付出的自己。那些十年如一日追逐女神的備胎真的不知道他們可以換個人麼，不是啊，他們不甘心，他們不甘心自己的付出付之東流。更不甘心，數年就那麼算了。”
韓舒苒相信李振鬱會愛上宋智哮的，道理很簡單，“宋智哮在塑造一個白馬王子，李振鬱在變成一個白馬王子，人類都希望我們能變成更好的自己，跟我們在一起的人讓我們變成了更好的自己，但凡李振鬱對更好的自己產生了期待，他就一定會對宋智哮心動，因為在她身邊，他才是白馬王子。”
哪怕同為導演，大家聊的是如何控製演員，李在鎔也有點後背發涼，“要真成了，等李振鬱栽進去了，你再把錄音放給宋智哮聽，哇.....劊子手，你這是一刀砍死兩人，晚上睡覺不會做噩夢嗎？”
劊子手一臉懵，“關我什麼事，我不是一開始就跟他們說，這是假的嗎？一切都是為了拍攝啊，我又不是他們倆的紅娘，更不是要介紹他們聯誼，全是為了拍攝需要他們入戲而已。演員入戲了，一葉障目看不穿不是我的問題，我從一開始就說清楚了，這是假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漢江公園的路燈是昏暗的，慶功宴酒店花園裡的燈很亮。
站在亮堂堂的燈光下，鄭宇盛鄙視兄弟想法太陰暗，“什麼通過我操縱你，有病吧。她一開始就跟我說了，說你們其實更適合做朋友，隻是她還不想分手，也不想分手後老死不相往來，所以跟你的好朋友也就是我打好關係，交個朋友，以後好常來常往。這算什麼操控，哪有那麼誇張？你想什麼呢？”
李正宰想這個兄弟怕不是腦子有問題，“她說得那麼清楚你還不信我說的？你一直好奇我為什麼不見她，是見了麵我就沒辦法冷靜的思考，她有一萬種方法讓我無法思考，不見麵我腦子才能轉。我都不跟她見麵，你跟她頻繁見麵算什麼？還不告訴我！”
“一時忘了而已，哪有不告訴你。”鄭宇盛讓兄弟冷靜，沒那麼複雜，簡單點，“我們見麵很少聊到你，幾乎不聊。我都說了她很誠懇的，又沒瞞著我，也沒刻意通過我打聽你什麼，扯到操縱真的太誇張了，你也想太多，我跟她難道就不能交個朋友嗎？又不是你分手的女人我就一定得離八百米開外，就算是好了，你們還沒分手呢！”
冷靜不了的李正宰想撬開傻子兄弟的腦殼，“你跟她如果真成了至交好友，我們分手的那一天，你豈不是左右為難？哪怕是為了讓你自己彆陷入那麼尷尬的境地，你也會在我有苗頭之時，隨時跟她通報，我做了什麼，這需要她講什麼嗎？她什麼都不用講，你都會做！”
鄭宇盛不認，“你們分不分手我們都是一國的，你要是想搞點亂七八糟的事我肯定不會通風報信....”停頓片刻，“你想搞事啊？那你先分手啊，韓舒苒人不錯的，你何必搞得大家不開心。”
“鄭宇盛！你腦殘吧！”這傻逼都被套路上頭了要被賣了，還TM給人家數錢！
翻了個驚天白眼的鄭宇盛懟回去，“你自己想搞花活還說我！”
兩兄弟不歡而散，李正宰深呼吸數次都沒憋住，一個電話打給韓舒苒，“有必要嗎？”
正在漢江公園獨自溜達的韓舒苒接到電話聽到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展顏笑開，“抱歉，我有控製，但我好像不太忍得住，發現了嗎？對不起。”
再多的火都被這句‘對不起’給澆滅了，李正宰不自覺露出笑臉，話裡卻帶著點怨氣，“乾嘛找鄭宇盛，那傻子被賣了還給人數錢，他現在覺得你是好人了。”
韓舒苒詳裝疑惑，“難道我不是嗎？我也是真心相交啊，真心想跟他交個朋友，這就是壞人了嗎？”
一直也沒當過好人的李正宰現在覺得跟女朋友一比，他才是個聖人，“做那麼多總有目的的吧，目的是什麼？”
左右扭頭找了個花壇邊坐下的韓舒苒笑問他，“你真的不知道嗎？”
李正宰知道，他就是不甘心，“你在哪？”
“漢江公園，好久沒見，我想你了。”
再多的怒氣都會被一句‘對不起’消弭，再多的不甘心也都會被一句‘我想你了’消解。
半個小時後，網戀三個月的情侶們總算又見到了麵，在漢江公園。說起來，曖昧期的網戀維持時間是不是也隻有三個月？韓舒苒的耐心好像就隻能維持三個月。
本該極端有耐心的李正宰掐著女朋友的臉，憤憤不平的警告，“隻此一次！”
女朋友乖乖點頭，“下次我換彆人。”
“呀！”
男人的吼聲和女人的笑聲交纏在一起，怎麼說呢，也算是恩愛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