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十八章(1 / 2)

有記憶的韓舒苒從來沒有過伴侶, 她在荷爾蒙最旺盛的青春期都沒有對誰產生過所謂怦然心動的悸動。彼時她的時間隻用來乾兩件事,學習和照顧媽媽。

失憶後的韓舒苒其實也沒有感受過那樣的悸動,不管是在前男友那還是現男友這都沒有。失憶後的她之所以有了男朋友連前任都有了, 確實源於對一個人的欣賞。

可所有戀情的開端不都是源於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欣賞麼,怦然心動這個詞到底在身體中如何表現, 那是隻有上帝知道的事。曾經確定戀愛關係的大學情侶隻是凡人而已, 男孩子告白了,女孩子欣賞對方願意嘗試, 這已經足夠成為一段戀情的開端。

第二段戀情的開端大差不差,同樣源於欣賞。現任和前任最大的區彆是,韓舒苒給李正宰送了蝴蝶,紙折的蝴蝶。

“春日,午後。我在花叢中漫步,光從樹梢灑下落在我的臉盤, 我抬手遮光,舉目四看。蝴蝶悄然無息的闖入我的眼簾,落於花朵之上。我被蝴蝶吸引, 撚手撚腳的靠過去,怕動作太大會驚擾到它。靠近了, 很近, 近到....”

靠在男朋友肩頭講故事的女朋友聲音突然拉高, 雙手突襲撲在他胸口, 仰頭望著被嚇一跳的男朋友,燦然笑開, “我一下撲到了它,攥於掌心。”

一把收緊手臂的李正宰讓她彆來這套,講重點, “你還是沒說你喜歡我什麼。”

五分鐘前,女朋友在半夜抵達男朋友家進行一場告白。男朋友嚴重懷疑這是個套路,可從心底湧現的粉紅泡泡又讓他想讓對方套路的時間延長,因此讓告白的姑娘再詳細講講,她喜歡他的程度到底在哪。

女朋友就此開啟了蝴蝶的故事。故事中的女孩子被蝴蝶吸引,抓住了帶回家放進玻璃罐裡。

藝術家讓男朋友有點耐心,也有點想象力,發揮一下演員腦補的能力具現故事中的畫麵,“我藏起了那隻蝴蝶,藏在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的地方。蝴蝶太漂亮,我不舍得它飛走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它留下,就把它罐子裡,時時拿出來悄悄的看,躲起來看。”

演員其實知道她在表達什麼,但他不想聽這麼藝術的表達,他就想聽最直接的,“你有多喜歡那隻蝴蝶?”

“我喜歡到從沒想過要打開罐子讓它飛向自由。”韓舒苒抓著他的手,唇瓣碰碰他的手背,比起親吻更像是一種安撫,讓男朋友再多點耐心,彆那麼著急。

李正宰眼底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還有點小驕傲呢,但嘴角是拉平的,力圖玩一出傲嬌,“你可是提醒過我的,提醒我,我被關在了玻璃罐子裡,你等著我飛走呢。”

確實那麼乾過的韓舒苒想起‘傻乎乎的自己’,曬然一笑,“因為你快發現了,因為我發現你快發現了。我同樣告知過你,我不想跟你爭吵,所以那是必須要解決的事。蝴蝶有能力自己打開罐子,我以為你沒有,我以為蝴蝶會一直被我關在罐子裡,隻對我翩翩起舞,之所以把蝴蝶關進去是占有欲作祟,人類天然如此。”

人類天然追求獨占寶物,失憶的韓舒苒也隻是放任了自己的本能,又那麼巧她做得到。

“我可以始終不說,可我始終不說,蝴蝶會被罐子悶死,宋中基就是被我悶死的蝴蝶。”韓舒苒低頭,這次翻轉他的手腕親吻他的掌心,她想看獨占蝴蝶卻從未想過毀了蝴蝶。

並不開心在‘蝴蝶’的故事裡還要聽到‘毛毛蟲’登場的李正宰,用女朋友吻過的手掐住妹子的腮幫子,“你還是沒說,你喜歡我什麼?”

韓舒苒認為她已經說了,用嘟起的金魚嘴說,“全部。”

女朋友的話讓男朋友裂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卻還是在裝,“你最好是。”

是與不是都好,總之,男朋友聽到了一場告白。

告白換來了一個響亮的親吻,以及送女朋友回家的男朋友。這一晚讓早已進入老夫老妻模式的情侶們,莫名又回到了熱戀期,天天見麵的熱戀期。

他們依舊是大忙人,彼此都很忙,但他們都在擠時間見麵。

或是早上,李正宰抽空去韓舒苒家同她一起吃個早飯再送她去工作;或是韓舒苒那邊提前結束,去找男朋友一起吃個晚飯或者就是碰一麵喝一杯。

見麵後兩人聊天的內容表麵上聽起來仿佛跟以往不見時沒有太多區彆,還是天南海北什麼都能聊,依舊很聊得來。但如果細細的聽,能聽出微妙的差彆。

李正宰感受到了那種差彆,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差彆,女朋友好像....

“韓舒苒最近吃什麼了?”鄭宇盛邊攪拌著炸醬麵邊跟兄弟講,那妹子最近好像進化了,“你覺不覺得她好像有了人味?”

一個眼刀飛過去的李正宰讓他再說一次,“你說誰不是人?”

“我說你不是人,什麼亂七八糟。”鄭宇盛一個白眼回敬,“我是說,她變了,你沒感覺到嗎?”

感覺到了的男朋友沒接茬,隨口回,“哪有。”

“哪都有。”鄭宇盛感受特彆明顯,“你記得你以前跟我說她是個聖人來著吧,聖人當然很好啊,哪哪都好,可就是偶爾會讓人有距離感。像我哪怕再想出演她的新本子也不好意思去糾纏她,就隻能糾纏你。如果她之前就是現在的樣子,那我就直接去糾纏她了。”

關於這點,李正宰早就想吐槽,“你非要演那個本子本來就是沒事找事。”

“什麼叫沒事找事,那本子滿世界在搶好不好,我想演很奇怪嗎?”鄭宇盛撇嘴,“《婚禮》讓李振鬱那種純新人都去了海外,身價翻了多少更不用說。她的項目,你去外麵問問,誰不想合作?”

同樣知道滿世界都想跟女朋友合作的男朋友一邊驕傲,一邊嫌棄兄弟就是沒事找事,“外人是外人,外人搶項目看的既不是劇本也不是角色而是衝著韓舒苒這個名字去。可你糾纏她就為了賭一局,她怎麼可能答應你?當誰不知道你看上的壓根不是角色?”

“說的都是廢話,我們難道搶來的資源都衝著角色去的嗎?搶資源搶的是資源,她有最好的資源,我們又是這個關係,我為什麼不去搶。”鄭宇盛從來也沒否認過他為什麼想出演作品,“再說了那角色也沒什麼不好的,李振鬱出演的角色難道好嗎?他就是搭上了一條順風船,我為什麼不能搭下一艘順風順水的船。”

鄭宇盛想起這事兒槽點也多,“業內想搭順風船的又不是隻有我一個,李在鎔那麼大的牌麵,還不是硬擠上去了。不就是因為韓舒苒這次打算好要去柏林,業內是人是狗都知道她要帶著新作品去柏林,你難道不想去柏林?還是你認為我不想去柏林?”

“你最近飄了都能拉著李在鎔做虎皮扯大旗。”李正宰笑罵他一句,“李在鎔還真未必是衝著柏林去的,他更大的可能性是想簽下韓舒苒。這都是她第三部長篇了,她即沒有要自己組團隊的想法,也沒有要簽到哪家的念頭,獨行俠在業內混不長。隻要她不準備自己開工作室遲早要簽公司,李在鎔硬擠進那個項目為的是以後好簽她。”

“再者說,前麵兩部他們倆合作的都很愉快,第三部韓舒苒說換人就換人,李在鎔也有危機感啊。我們家那個也抹不開麵子,到底是前輩,前輩開了口她有什麼理由拒絕。你這個算什麼,你就是沒事找事,還去糾纏她呢,你得有那個臉去糾纏。”

吃了一大口麵條的鄭宇盛臉都鼓起來了,講話也含含糊糊的,“說的就是這個,她以前的性格我是不好意思開口,所以才纏你。但她現在這個樣子,我絕對能放下臉麵,就硬纏,硬擠進去都行。”

李正宰垂下眼瞼,手上挑起麵條狀似隨意的問,“你該不會去纏過吧?”

這個時候纏還有什麼用,鄭宇盛當然沒去纏過,總不能讓韓舒苒把李振鬱踢出局,那事情就鬨大了。

可鄭宇盛想說的也不是這個,他是想說,“我一直以為我跟韓舒苒早就是朋友了,可這幾天才發現,我們可能現在才成朋友。”講起來還有點鬱悶呢,“以前就是我一頭熱,那姑娘說不定隻把我當成你的朋友。”

李正宰瞟了他一眼,虧你能發現,還真是不容易,“怎麼個說法?”

“就前兩天,我不是想試試看當製作人麼,導演也當過了,就想嘗試製作人,你也是知道的。”鄭宇盛邊吃麵邊說,“我原來的想法是找個動作片的本子,我更熟悉那個領域。我問韓舒苒意見的時候,她讓我放棄,說我做不到,必虧。”

想起來還有點哭笑不得的鄭宇盛講,“你是知道韓舒苒的,她講話從來不說死,哪怕就是碰到她不讚成的事也會把話說的很委婉。可我那天問她的時候,她就很直接的跟我說,新手彆想著一步登天,動作片很難壓縮成本,一旦成本拉高盈利的壓力就更大。”

“一步登天哎,她居然跟我說一步登天。”鄭宇盛都驚奇,“這跟她直接跟我說你這個小垃圾彆想美事有什麼區彆?”

李正宰也很驚奇,“你該不會想跟我說,你被她嫌棄了,反倒證明,她把你當朋友?”思路這麼賤得慌?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罵我。”鄭宇盛輕哼一聲,丟了筷子去拿煙盒,“我說得明明是她跟我更親近了,關係夠親近才能說真話,真話都不好聽。可我們說好聽的假話都是衝著外人的,我以前以為她就那個性格,萬事求全。事實上她隻是跟我不熟才格外委婉。”

這個角度是李正宰沒想到的,依舊很驚奇,“所以你真的是被嫌棄了就覺得你們親近了?你走這個路子的嗎?要不要我罵你兩句?”

“你滾!”鄭宇盛拿打火機砸他。

另一間辦公室裡同樣吃著炸醬麵當工作餐的人抬手接住了對麵丟來的打火機,愣愣的看著對麵的朋友,你說啥?

剛點了根煙的韓舒苒對後輩說,“這本子給你改成了四不像,我不建議你拍。”

“有那麼爛嗎?”河證宇受到了打擊,試圖挽尊,“沒有到四不像那麼糟糕吧?”

前輩表示很糟糕,“原著有厚重的曆史背景,我們也能找出對應的曆史背景,你如果想拍不說一字不變起碼不能把主基調改了,那些壓抑的、沉重的,為了求生而掙紮的人物是組成‘賣血記’整個故事的核心。你想改編成商業片我理解,本子是沒那麼糟糕。可你來問我本子改得好不好,我隻能跟你說,原著壓根就不適合這麼改,原著都不適合商業片的題材。”

這麼說河證宇就能接受了,“我也是這個想法,這不是迫於無奈麼。”

他們倆在聊的是《許三觀賣血記》的影視化改編,此項目波折頗多。十幾年前項目的製作人就輾轉找到原著作家買下了版權,之後因資金等各種問題一直擱置,本來打算找海那邊同樣是從演員轉行當導演的薑導演自導自演的,都談成了,可惜由於鄰國的審核機製被卡住,根本沒辦法立項。

此後經年,在海那邊無法立項的項目到底還是繞道韓國,韓國的製作人找到了韓國同樣從演員轉行當導演的河證宇。原先隻是邀請他出演而已,那還是三年前的事。三年前河證宇婉拒了,他認為人物過於厚重彼時的演技可能無法承擔。三年後不是河證宇認為自己行了,而是製作人把一個執導的機會放在他麵前,他實在舍不得拒絕。

成了導演,要本土化改編劇本了,河證宇才深刻認識到這項目為什麼能難產十六年都沒有進展,小說太好。原著好到河證宇都不知從何下手做改編,硬著頭皮完成了改編劇本的工作後,就開啟了四處找人尋求信心的過程,他實在沒什麼信心。

韓舒苒既不是他問的第一個人也不是最後一個人,但她是評價最差的。

前輩沒想打擊後輩的信心,她就是想勸朋友懸崖勒馬,再往前就掉坑裡了。

原著整個故事都在鋪墊‘許三觀’這個人物多重視血緣,整個社會大環境都很重視血緣,前期鋪墊了那麼多,在主人公發現長子並非親生後所爆發出來的戲劇衝突才能撕碎觀眾。改編之後,由於題材的限製,本子成了荒誕喜劇。要是沒看過原著,隻作為喜劇電影,這本子不差,能拍,成片不亂來的話應該不會虧。

可韓舒苒看過原著,看過原著再看改編的劇本就是個四不像。是上映後,河證宇作為導演的能力必然會被質疑的作品。

真話都很難聽,聽到真話的河證宇皺起眉頭,不是衝著前輩而是衝自己,“我改了十來版,這已經是最好的一個版本了。”

韓舒苒歎氣,還是說好聽的假話,“拍也能拍,能逗笑觀眾的就是好作品,你彆那麼大壓力。”

壓力巨大的河證宇想附和著她說兩句,真張了口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我來見你之前是準備聽誇獎的,你知道你對我誇獎居多吧,我是來加油的,你怎麼給我泄氣了呢。”

“你是新人,新人就是需要加油,新人犯一些無傷大雅的錯鼓勵比批評要好。”前輩對後輩講,“可這是你的第二部長篇,你如果還隻想聽好話,隻能接受誇獎,那你估計就沒有拍第三部長篇的機會了。”

河證宇一愣,苦笑,“還真是直接,以前也沒發現你那麼直接。”

“以前你是新人啊。”韓舒苒也笑,笑他對她有很大的誤會。

‘解除了誤會’的河證宇帶著劇本走了,晚餐時跟製作人聊起他和韓舒苒的午餐,抽著悶煙開口,說他不是新人了,前輩對他的標準陡然拔高,評價格外嚴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