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二十一章(2 / 2)

韓舒苒就疑惑,“你又不是直播,死了還怎麼送花,找彆人給你剪輯?那就不是你的作品了,主意也太爛了,怎麼想的。”

“會嗎?”金澤維感覺不會啊,“我把前麵全部剪完,隻留最後一個鏡頭,讓彆人給我剪好銜接進去,怎麼就不是我的作品了,還是我的。”

韓舒苒不讚同,退回原位,邊掏煙邊跟他說,“我是沒看過你的劇本,不知道你最後的畫麵具體有多長,但你想要美麗的畫麵,想要一束花從盛開到凋零的極致,至少也得十五秒以上吧?彆人碰我的作品五秒我都不不接受,十五秒,你能接受?”

煙掏出來了,推開盒蓋,讓他先拿,韓舒苒詫異的看他擺手,學弟就樂,我不抽煙。

金澤維撩起衣角給她看小腹靠下的紋身,“有一位主人不喜歡我抽煙,折騰了我一晚上,在這燙了很多煙頭,我就不敢了,戒了。”

韓舒苒.....把煙盒關上。

金澤維笑出聲,抽走她手上的煙盒,低頭用唇瓣含出一根煙來,再伸手從唇邊抽走,夾煙的手把沾染過唾液的煙蒂遞到她的唇邊,“但我喜歡你們身上的煙草味,猩紅的火星灼燒皮膚的烤肉香也很好聞,你要不要試試看~”

韓舒苒......低頭叼走了煙,火是學弟給她點的,她決定還是聊電影吧,“割腕前後要折騰兩、三個小時吧,攝影師全程盯著,他會被告吧?”

“會吧?”金澤維沒研究過,“他無所謂,他主人被關了,想賭一把能不能分在一起。”

“不能怎麼辦?”

“換個主人啊,監獄應該很好找新主人。”

物以類聚這個詞韓舒苒算是懂了,“那你兩、三個小時的鏡頭誰幫你剪到幾秒,依舊不是你的作品了啊,那個剪輯的人能做到完美展現一朵花的枯萎嗎?”

“是一朵花的盛放。”金澤維讓她彆弄錯了,胳膊一抬摟住她,另一隻手臂打開,“我即將迎來新生~”

韓舒苒抖動肩膀讓他爪子挪開,“你新生的作品是由彆人創造的。”有點嫌棄,“那根本不是你的作品。”

“你該不會想勸我彆自殺吧?”金澤維很懷疑,“放棄吧,沒用,我為這部作品籌備了很久了。”

“都說是新生還聊什麼自殺。”韓舒苒笑看他,“你籌備很久的作品隻是掛個名字,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個畫麵你根本不是導演是演員,你怎麼新生,以演員新生?”

演員不開心了,掉頭又坐回高腳椅,居高臨下的看著陌生人,“你根本不懂,鳳凰浴火重生,必然要付出代價。”

“彆扯了,你要真想浴火重生玩自|焚啊,還不是自焚太難看,割腕化上妝發能一直美美的。”韓舒苒才不信呢,“我們願意為充滿魅力的鏡頭付出任何代價,但再美的鏡頭也得是由我所創造的,我才願意付出代價,你這算什麼。”

“呀!”

“叫什麼,戳到痛處了?”

“韓舒苒!你以為你是誰!”

“金澤維,叫學姐,規矩呢!”

規矩是學弟兼後輩在學姐兼前輩麵前得老實點,但藝術家們不在意這些,藝術家們在意的是作品,是如何創造屬於自己的藝術。

金澤維鼓起臉,委屈,“你明明知道割腕是最美的,血液會被水稀釋,加點藥劑能變成淺粉色,像你給我看的那片海,那麼漂亮的畫麵,你讓我怎麼放棄。”

“那麼漂亮的畫麵是彆人拍的。”韓舒苒讓他彆甩鍋,“我沒讓你放棄,我是跟你說,既然是遺作就得儘善儘美,肯定要自己拍,彆人拍算怎麼回事。”

“我都死了還怎麼拍!”

“叫醫療隊守著啊。”

“你就是想勸我彆自殺!”

金澤維自覺抓到她的把柄了,抬手就指她,“你跟那些無聊的人一樣!”

“彆蠢了,我們兩到底誰無聊。”韓舒苒一個白眼翻過去,拍開他的爪子,“你根本不是想拍什麼遺作,追求的也不是藝術,而是你的死亡得盛大,得萬眾矚目,得.....”

“你才!”

“閉嘴,讓你說話了嗎。”

學姐給學弟從頭批到腳,沒有一句臟話但全是能讓學弟怒發衝冠的話。什麼就是不甘心自己死在角落裡無人可知,什麼無法靠作品成功就搞這些花活兒,什麼沒本事就想拿命炒作。這話講得學弟差點揍她,巴掌都揮過去了,韓舒苒才不慫,有本事你就打,打了就是你心虛,就是你惱羞成怒!

怒到整個人都要冒煙了的金澤維一腳踹飛了高腳椅,敦實的鐵凳子砸在地磚上,動靜之大都引來外麵的人飛奔而至,猛然撞開門,生怕屋裡出什麼事。

屋內其實啥事也沒出,至少沒有能進警察局的人生傷害行為,但這邊沒必要待下去。學姐和學弟轉移溝通場地,去了NEW旗下的一個剪輯室。

大半夜的,韓舒苒找到製作人要封存的影像,再讓製作人呼叫律師,先讓學弟簽了份保密協議,最後給他看《救贖》的劇本和讓她決定讓整個項目停止的拍攝影像。

剪輯室是個蔽塞的小屋子,一張桌子放四個顯示屏,其中兩個還是疊放加高的,桌前有兩把椅子,沒了,就這麼大點空間。

一點點大的空間裡,學弟在用四台顯示器看四個鏡頭從不同角度拍出來的同一組畫麵,而學姐在看學弟遺作的劇本。

劇本很短,也就四頁紙,本來就是短片,預計時常才六分鐘。故事也很短,詳細大綱九成以上都是違禁詞,刨除那些能講述的故事梗概一句話就差不多了。

有煉銅癖的男人為了壓製自己變|態的心理四處找成年人約,指著能通過外力改變自己,因一次意外把炮|友弄懷孕了,他不能接受他的孩子有一個變|態的父親,所以他決定在孩子出生那天,迎接他的新生。

劇本的最後其實是兩個鏡頭的拚接,臥室裡產婦在遍布鮮血的床上產下嬰兒,掙紮著剪斷臍帶,嬰兒的啼哭和母親虛弱的呼喚,以及浴室裡血泊中的父親,兩組鏡頭裡的三個人類,迎來新生。

韓舒苒很快就看完了劇本,看完後就懷疑那個產婦應該是真實存在的,畢竟創作者把這部作品當成遺作,就追求一切都是真實的。

“這個媽媽你從哪找來的?”

“警察局門口。”

“嗯?”

看著視頻的金澤維心不在焉的回她,“有個朋友被抓我去保釋,在警察局門口碰到個來申請打胎的女人,好像是被強|奸|致|孕。她哭起來特彆漂亮,撕心裂肺的,我當時超後悔我沒帶機器,手機拍的根本沒感覺。”

“我跟了她一段路,在警察敷衍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打不了孩子一定會尋死,果然,她想跳樓。我就問她願不願意死之前找尋新生,大家一起麼,生命既然都要結束了,就要偉大的結束。”

韓舒苒隱晦的翻了個白眼,“所以,那女孩子現在幾個月了?”

“六個月,夠我拍完,剪完她差不多臨產,正好拍最後一組鏡頭。”金澤維沒心思聊自己的事,他更好奇,“你這組鏡頭為什麼那麼彆扭?就....”講不上來,“很彆扭。”

“心態變了啊。”韓舒苒對他不看劇本直接看畫麵也不在意,先給他簡述故事大概,再說,“寫本子的時候我在求救,這一段應該是我想拯救自己,在坐困圍城之時,我不敢向任何人求救,就隻能自己坐自己的英雄,金賽倫就應該演出,我是自己的英雄。”

“可我拍不出來,我拍不出那種拚死要對命運揮刀的孤勇了。等我拍的時候,我心態已經變成了,世上沒有超級英雄,我也成不了什麼英雄。真正能消弭一切積鬱的是時間,時間已經過去了,我找不回寫劇本時心態。我鏡頭裡的金賽倫就變得像個幼稚的傻子,她就應該跟大人求救。”

韓舒苒最清楚她的畫麵有多擰巴,她估摸著李在鎔可能看過了,所以才不反對她選擇停工。不過那哥大概沒想到她會徹底叫停這個項目,大概以為她調整一下狀態還能繼續拍的。

目前心態沒有任何改變的金澤維倒是可以理解她,“幸好你停工了,再拍下去也是浪費時間。”轉念一想不對,“你是想借此跟我說,我的心態也會變?”看她不說話,當她默認,嗤笑,“你管煉銅叫心態啊?我變不了的,心理醫生都說我這種沒得救,你現在拉我一把,改天你就是殺人凶手的同夥兒。”

既然是遺作,既然一切都在追尋真實,既然都打算新生,看了劇本的韓舒苒也就知道他為什麼要‘自|焚’,他活不下去了。自己經曆過一場地獄的人不想把地獄再輪回一遍,他隻能點燃一把大火祈求來生能浴火重生。

“什麼時候發現的?”韓舒苒客串心理醫生。

低頭翻劇本的金澤維勾了下嘴角,“樸承文教授記得嗎?”不等她回就說,“教授幫我報警,他跟我說,我爸做的不對,說我沒做錯什麼,他一直帶著我,一直照顧我,把我領回家,直到,我親了他的小孫子。我以為我們在玩,教授卻帶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我不認為我有什麼問題,我也不覺得什麼東西是犯罪,那隻是人性,是欲望,是本能,是一切合乎天地之間存在即合理的東西。但教授跟我說那不對,心理醫生跟我說那不對,每一個對我釋放善意的人都說我不正常,我不想跟他們爭論我正常與否,我隻是想告訴教授的小孫子,這不對,那孩子跟我告白呢。”

“你應該聽過我的不少傳聞,校內傳遍了都。傳聞就對了一半,我確實把監控剪輯了當期末作業,但我會那麼做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沒有你們猜測的什麼淒慘的童年,我始終都認為我在玩,期末作業來不急寫就把以前的玩具交了。”

“我交上去的監控是我跟我爸在角色扮演,才變成他的呈堂證供,實際上我爸對我不錯,真的挺不錯的。我都不想念書,是他一直壓著我讀書。警察上門的時候他可以解釋的,可他什麼都沒說,連律師都沒找就認罪了,他死在出獄後。我去接他出獄,我們一起吃了晚飯,我想跟他道歉想親近親近他,他就死在隔天的早上,用一把刀在胸口刻下了我愛你,就那麼死了。”

“我真沒覺得我爸有什麼問題,雖說他不是我親生父親,可我親生父親也不怎麼樣。相較之下,我媽才是不正常的那個。但我沒有任何我媽不正常的證據,我十二歲之後,我媽在我麵前就正常了,她在我弟那才不正常。”

“我從頭到尾都在玩,玩我以為有趣的遊戲,偏偏你們都說那不對。我不懂哪不對,明明是大家都開心的事。可我不能跟教授說啊,說您的小孫子想跟我一起開心,我能說什麼呢,沒什麼好說的。”

金澤維對韓舒苒說,“你的心態能變,是因為你始終都知道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我的心態變不了,我到現在都不認同你們就是正常,你們隻是絕大多數而已,你們這些大多數製定了少數派不遵守就得死的規則,我這個少數派隻能追尋新生。”

見到學弟之前,韓舒苒有兩個打算。一是學弟的新作適合金賽倫,那就讓金賽倫進學弟的劇組,逃離學校,逃離母親,也離開她。二是學弟的作品不適合,她就再給金賽倫找個合適的,也能讓金賽倫離開她。

金賽倫必須離開她,她必須跟金賽倫切割。否則這孩子的人生就會變成她的責任,她確實不是聖人可她也無法忽視發生在眼皮子底下,她隨手就能解救的受害者。

金賽倫跟她太像了,像到韓舒苒不想看到地獄在自己眼前一遍又一遍的輪回,她不想看見她。

見到了學弟,一句‘遺作’讓韓舒苒又看到了一個地獄。人間為什麼到處都是地獄,那地獄裡有什麼,地獄就真的空空蕩蕩嗎?

學姐想拉學弟一把,哪怕他們隻是初次見麵的陌生人。可學弟跟她說,我想要去追尋屬於我的天堂,你應該懂我才對。

韓舒苒懂,韓舒苒無限了解給自己尋找葬身之地是什麼感覺。韓舒苒甚至懂得,如果她能在追尋天堂的路上能有一部作品作為遺作,是天底下最浪漫的事。

如此浪漫的事,她卻因為‘正常’想要反對,她好像才是那個不正常的人。

不正常的韓舒苒閉關三天寫出來一個劇本,她把劇本給到學弟,詢問要去追尋天堂的人想不想在人間多留幾天。

“你這是抄襲!”

“我們完全兩個故事。”

“就是抄襲!”

“故事從頭到尾都不一樣。”

“抄襲狗!”

“有本事你去告啊。”

寫出一個全新的絕對沒有抄襲任何人劇本的作家,詢問隻拍地下電影的導演,“想不想上大熒幕,上院線,上到威尼斯或者隨便哪個更大舞台去證明,你的才華值得你在人間多留幾天。”

“韓舒苒!”金澤維舉起劇本砸過去,“你到底想乾嘛!”

“想當一次製作人,我還沒當過呢。”韓舒苒抱住了迎麵飛來的劇本,“你也沒拍過長篇吧,想拍嗎?”

“滾!”

韓舒苒聳肩,還真就起身了,“劇本你已經看過了,我想要找製作公司立項有多容易你比我清楚,我是沒打算當這個項目的導演,你要是也沒興趣,那就隻能能對外.....”

“韓舒苒!你王八蛋!”

“我就當你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