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二章(2 / 2)

兒子一直都不搭理律師,他不想跟母親有任何牽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愛與恨都太沉重,他不願再想起。但律師一直在努力,努力到終於送出了劇本,兒子才答應跟寫劇本的作家見一麵。

兩方見麵前,尹希諾給李朱赫打了電話,不是要帶他一起去,而是告訴他時間地點和要見什麼人,讓他先去店裡蹲著,好好觀察他角色的原型。她的角色是兒子和律師的綜合體。

這場見麵很平淡,要見作家的原型隻是想知道,作家為什麼想寫這個故事。作家也隻是告訴他,有些故事,有些人,不該被曆史埋沒。

兩邊從落座到分開一共也沒五分鐘,這五分鐘裡還有作為中間人的律師插科打諢想讓氣氛再友好一些的過程。氣氛不好不壞的見麵就這麼結束了,送走那兩人後,尹希諾獨坐在原位,抽煙,咳嗽,發呆。

李朱赫是在她細碎的咳嗽聲中走過來的,他本以為作家不走是在等他過去說點觀後感之類的,走近了才發現他好像誤會了。作家不走,可能單純就是她不想走。

已經走過來的李朱赫望著托腮看街景的作家猶豫片刻,沒有拉開椅子作家而是去了隔壁桌。

這是一家咖啡館的戶外區,提前進店坐在窗邊等人的李朱赫看到作家時以為他們會進店,還想著自己要不要挪個位置。但那位疑似是兒子原型的中年人直接拉開了戶外靠街邊的一把椅子坐下了,那一行人也就都坐在戶外。

十一月末,天陰陰的也不知是要下雨還是要下雪,明明才下午三點多,店裡的燈都開了。這種天氣坐在戶外很冷,而作家一看就是沒想到會坐在戶外的打扮,羽絨服都沒穿就一件輕薄的風衣,她在外麵肯定待不住,會冷死。

作家的煙一根接一根的抽,半包煙都滅在煙灰缸裡,有幾次咳得李朱赫坐立不安,生怕她喘不上氣來。可她就那麼坐著,不進店也不走,不停的咳嗽,不停的抽煙。

李朱赫眼睜睜看著她妝都浮在臉上,像是原本麵色慘白的人硬生生化了個有血氣妝,腮紅和口紅尤其突兀,真的很怕她下一秒就倒下得打急救。

換了N個姿勢都是想控製住自己彆上前去打擾的李朱赫,好不容易等她煙抽空了,想著她應該要走了吧?人家不動了。

裹著羽絨服都覺得冷的李朱赫坐不住了,起身去店裡要了杯熱可可再出來放在作家麵前,小心翼翼的問她,“你是在他們回來嗎?之前聊得很不順利?”

一早就看見他的尹希諾本來是無視,聽到他搭話,再掃一眼冒著熱氣的陶瓷杯,理他了,“我在等下雪。”

“......”

李朱赫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回應,格外想說你就不怕下了雪你進醫院?可又說不出口,隻能遲疑著說一句,“要我陪你嗎?”

作家給演員一個眼神,讓他意會答案。演員通過讀臉理解到的答案是不用,但他確實不敢走,萬一作家真的倒下總得有人打電話叫救護車吧。為此,他裝看不懂,留下了,坐在她對麵。

“你沒事乾?”作家戳穿裝傻的演員,沒事閃開點。

李朱赫訕笑,掏了包煙出來上供,混過去,“要嗎?”

沒煙的人需要煙,遞交貢品的人也就留下了。坐近了,咳嗽聲愈發清晰,李朱赫幾次想開口勸她緩一緩悠著點,都咳成這樣就彆抽了吧。但他是靠貢品留下的,總不能再把貢品要回來。

硬著頭皮找話題的李朱赫問,“下雪有什麼特彆的嗎?”非得大冷天在戶外等?哪怕你多穿點呢?

“沒有。”穿得一看就不保暖的作家回。

“那...為什麼要等?”

“我想看。”

“......”

裹得跟熊一樣的演員被噎住,還為自己溫暖的軀體感到罪惡,他要是脫外套給她,她會要嗎?

怕自己逾越的李朱赫努力再找話題,“店裡是落地窗,要不要進去等,也能看到雪。”還能有暖氣吹。

“你真的沒事乾對吧?”尹希諾笑了,“放心,死不了。”

李朱赫張張嘴又閉上,掏手機開前置鏡頭,轉向作家,妹子,你這張臉離死實在不遠。我很慌啊,服務生都很慌,人家都來轉悠好幾次了,都要帶著店長來轉悠了。

掃了眼手機的尹希諾對畫麵裡的人是死是活不在意,唯一的想法是,“早知道不化妝了。”好醜。

“我車上有卸妝液。”李朱赫秒速接話,指著店內,“要不要去洗手間卸?我去給你拿”你真的得進去,不然服務生要報警了!

尹希諾想了想,點頭,“我等你。”

“馬上回來!”

跳起來就跑的李朱赫跟去取什麼救命仙丹一樣,跑的方向也不是車停的方向而是街尾的彩妝店,他車上哪有卸妝液,誰沒事在車裡放卸妝液。

差不多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拎著一堆零零碎碎回來的李朱赫跑回來一直喘,先緩口氣,再把袋子往她那遞,順帶解釋,“我看到一個彩妝店,想著你可能要塗什麼乳液就都買了一點,你看哪些你用得上。”

這種鬼話尹希諾當然不信,也沒拆穿,人家是好意乾嘛要拆穿。

伸手要接好意的姑娘指側擦過男人的手,肌膚碰觸的刹那兩人都楞了一瞬。女孩子是因為突然感覺到了冷,她凍木了就不冷了,突然碰到了溫熱的觸感,反而被‘燙’了一下。男人心裡想得則是‘果然’,這妹子果然不太對勁,你手都要結冰了朋友!

“進去吧,趕緊進去。”李朱赫把袋子拿回來,“我幫你拎著,進去再給你。”怕她改主意,還虛托了下她的手肘,示意她可以起來了。

站起身的尹希諾懷疑他誤會了,“我之前真的不冷,不是故意在外麵吹冷風。”

“嗯,我知道。”李朱赫表示不重要,“我們先進去,裡麵暖和。”快點的。

“我不是....”

“是是是,我都知道,進去吧。”

尹希諾無語,這家夥都腦補了什麼?腦補了一堆東西的李朱赫鼓搗著疑似有文青病的妹子快進去,彆叨叨了,他都理解,都信,先進去比較重要。

門被推開時,尹希諾被店內撲出來的暖氣弄得一抖,李朱赫恰好看到,悄悄挪開視線,他還是當看不見的好。姑娘提著袋子進了洗手間就真的看不見了,站在門外等著的李朱赫都不敢走開,生怕她在裡麵出問題。

乾等著沒事乾的演員掏手機穀歌文青的各種特征,看到哪一條都覺得能跟裡麵的妹子契合。

多愁善感,中。

沒點悲天憫人的心,也寫不出《基地村》的本子。

不食人間煙火,中。

剛剛在外麵要是雪真的下來,那姑娘能跟雪一起飄走。

喜歡談論詩歌和旅行,這個麼....可能也對?

李朱赫想了想,他們見麵好像都是為了劇本,也算談論文學?

追求浪漫和自由,這點絕對中!

大冬天命都不要了蹲在戶外看雪,這還不能算浪漫的話,就沒啥能算浪漫的了。可浪漫的文青作家,是不是有點瘋?

李朱赫有點怕怕的,那妹子好像不太正常,又有點好奇,真實存在的文青好特彆啊。

特彆的文青還很漂亮呢,像一尊琉璃,毛細血管的流動好似都是軟管鑲嵌在琉璃人像的身體裡,美麗又脆弱。

推門的聲音讓李朱赫快速收起手機抬頭,琉璃人像倒映在瞳孔裡,讓他呼吸微窒,心陡然一跳,頭皮酥麻。

琉璃人像走到他麵前,右臂搭著被水弄濕的外套,內搭就一件乳黃色的襯衫,小V領露出的脖頸和鎖骨瘦弱白皙,在燈光下白的都能透光。

臉是什麼樣子的?

李朱赫不敢看,一時慌了,視線亂飄,還是被她左手晃的袋子勾回神,慌張的接過袋子,嘴裡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尹希諾不解。

不知道對不起什麼的李朱赫訕笑,“你...要不要喝點東西?”

“吃點東西吧,我餓了,你要一起嗎?”

“.....行啊。”

咖啡廳裡有吃的,雖然隻是甜品,填肚子也夠了。

身體暖和了什麼感官都回來了,尹希諾專注於麵前的馬卡龍,吃得可專心壓根就不管對麵還有個人。對麵的人捧著咖啡杯麵朝窗外,借著窗戶的反射偷看她。

琉璃人偶已經活了,兩口一個馬卡龍努力的嚼,還是左右開弓,吃得臉都鼓起來。雙頰鼓鼓的臉也隻有巴掌大,李朱赫手癢,不自覺扣緊咖啡杯,怕他一個沒控製住會想攤開手掌比劃一下她的臉是不是比他的手還小。

作家莫名的變漂亮了,以前她有那麼好看嗎?好像是有?

李朱赫不記得了,他隻記得她身體一直不好,每次見到都會懷疑她從醫院剛出來。現在她還是很像剛出醫院,亦或者等下就要進醫院了,麵色蒼白,唇色很淡,最淺最淺的粉,接近白的粉。他懷疑他輕輕碰一下,她會跟窗外的雪一樣化開,像雪雕的人,哪裡都是白的,睫毛好像都是白的。

睫毛絕對是黑色的尹希諾乾掉一盤馬卡龍後望向一直偷瞄她的家夥,“有話就說。”

微愣一瞬的李朱赫乾笑找了個話,“下雪了。”

窗外已經下起了雪,號稱要等雪來的人卻專注馬卡龍。

尹希諾瞟了眼窗外,下雪就下雪唄。李朱赫啞然,你不是要在外麵等了很久的雪?

確實等了很久的雪,可不是為了看雪的尹希諾起身,看他不解,便說,“不走嗎?”

“....走。”跟著起來的李朱赫同她往外走,心裡有些挫敗,文青不太好溝通啊。

跟文青一毛錢關係都沒有的尹希諾等了許久的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她好像還沒‘見過’雪之靈,附著於雪花的‘靈’見證過什麼樣的故事呢?她很好奇。

是的,玩家想作大死。

但尹希諾覺得她還有得救,剛才隔壁桌不是還坐著個能打急救電話的麼,邊上有人能救就不是作死。所以她才在外麵等啊,隔著玻璃窗哪來的雪之靈。至於冷,她真的凍木了,感覺不到冷。

感官遲鈍的身體裡裝著對萬物都懷抱趣味的敏銳靈魂,好奇的人類仰起頭去迎接雪花,等待雪之靈落在她靈魂上的一個吻。

而在李朱赫的視角裡,是剛出門走了沒兩步的‘雪人’真的化了,妹子突然往下栽,他連忙去扶,抱在懷裡發現人暈了,這.......

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