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二十三章(2 / 2)

愛情讓男主無罪釋放,愛情的結尾是男主又看上了一位新食材。而整部電影就是在塑造一個魅力無限的食人魔。

這就是女朋友為男朋友量身打造的劇本,能讓他暗黑BOSS的氣質淋漓展現的本子。這種三觀扭曲到都快超過人類極限的電影,哪怕是在以審核製度寬鬆出名的韓國,也會被卡住不準上院選。就算繞過監管能上院線,依舊會被限製在午夜場,排期還會少之又少,以及播出後主創一定會被非議。

藝術家們不在意藝術品的三觀是否正確,商人們更在意這種片子要是運營從劍走偏鋒的方向出發,說不定能撈一波,不賣電影票也能賣版權啊。

尹作家吸金的能力廣受認可,在小眾文化領域,隻要BOSS夠帥,也沒人管他有多壞。反倒有些迷妹說不定就喜歡他的壞,人類的多樣性在文藝作品的觀眾群裡展現的淋漓儘致。

換句話說,業內有不少公司想成為那部電影的發行方。樸秀元左挑右選,看上了‘FI’。這家在大眾領域不出名的公司,業內是以主攻特殊題材聞名的,公司其中一個聞名遐邇的戰績就是推金基德的《莫比烏斯》去了戛納,那也是三觀詭異的作品。

FI能從各大發行方之間突出重圍,就是他們承諾樸秀元,作品會登上東京電影節。這個承諾彆家公司不是做不到而是沒往那個方麵想,樸秀元都多大年紀了,還出海?

多大年紀的韓國導演都想出海,東京電影節是亞洲最大的電影盛典,在歐洲三大還沒有為亞裔敞開門時,東京電影節才是亞洲電影人的殿堂。近些年往歐美衝的韓國導演多了,東京電影節好似沒落了,但它依舊是老牌殿堂級存在,在樸秀元那一代人眼中,能登上殿堂比什麼都重要。

尹希諾沒怎麼管過那部電影,她自己都有電影要拍,男主又不是她男朋友,本子給了就給了啊。事實上這是她和樸秀元合作以來,初次隻以作家的身份提交劇本,隨後的拍攝她沒有任何乾涉,相當於那部電影就是樸秀元的作品,哪怕劇本是她的。

正是因為沒有任何乾涉,當尹希諾去看那部電影的時候,受到了衝擊,她此前做了錯事的懊惱。樸秀元把電影拍得非常棒,老人家在這個行當沉寂數十年,一朝爆發,就是真正厚積薄發。尹希諾非常明顯的感受到了,如果由她來拍攝這部電影,她做不到樸秀元那麼好,舉重若輕。

整部電影畫風明亮,搭配的BGM輕靈跳躍,那仿佛是一部純愛片。而愛情的毀滅性,人性的汙濁恰恰被明亮的畫風凸顯的更詭譎。

那部電影是尹希諾都想象不到的劇本呈現方式,那也讓她懊惱,早知道她最初跟樸秀元合作時就不要乾涉人家拍攝,說不定能拍出更好的作品。

那部電影也讓尹希諾決定正式切割作家和導演的身份,以後她賣本子就隻賣本子,拍攝什麼的,她拍自己的電影就好,彆當個外行就乾涉內行。現在回頭看看,也就是樸秀元脾氣好,不然她早挨揍了。

當下這個時間節點,尹希諾隻要願意把本子賣出去,整個市場都不會介意作家要怎麼讓導演去拍她的劇本。

車內的導演是看過作家為女演員寫的新本子的,崔東勳讓製作人省省,“你放棄吧,那個本子即是為申恩慶寫的,也是為樸秀元量身打造。一部《饕餮》(食人魔電影名)算是把樸秀元這麼多年的積累都釋放出來,她很有可能進入新的全盛期,正是靈氣爆發的時候。”

“要我說,她跟樸秀元合作就是最好的。”崔東勳望向尹希諾,“你也是這麼想的吧,不跟片商玩。”

片商代表無奈,“我們又不是買了劇本要換導演,掏錢讓你們這些藝術家開心才是我們的工作,為什麼要排斥我們?”

作家嗤笑,“給了你們就一定要考慮市場,《饕餮》是隻有在不考慮市場的情況下才能拍得出來的電影。”

河證宇虛心求教,“差彆那麼大嗎?”

“當然大啊,你看我敢拍純藝術片麼。”商業片市場王者導演自嘲,“《饕餮》如果到我手上,就變成了驚悚片,怎麼都得考慮市場,考慮票房。我不可能把它拍得跟宣揚邪|教一樣,忽悠觀眾崇拜撒旦,不考慮市場也得考慮監管,上不了大院線壓根就沒市場。”

目前也算商業片市場王者的作家跟著說,“當我抱著劇本要賣錢的心寫的本子多少會走點套路,要考慮到怎麼讓觀眾爽啊。隻有在隻考慮我自己爽,我筆下的故事才會真正變成一個世界,傾注我的心血。”

河證宇笑歎一聲,“我也有為錢接角色的時候,要考慮的多了,思緒就雜了。”

創作者們紛紛點頭,片商代表來回看了一圈,換話題,“是不是快到了?”

片場到了,這裡是創作者們的天下,創作者領域裡,尹希諾是個萌新。

萌新坐在監控器前,身後站著左右護法,製作人跑去外麵打電話了,可能是告知公司,作家的新劇本談不下來合作什麼的。

左護法,河證宇,他其實也是萌新所以不怎麼開口,就純當觀眾。右護法,崔東勳,大佬,他時不時就會開個口,讓小年輕再想想。

“你這段怎麼能過。”崔東勳碰了下尹希諾的肩膀,附身小小聲的提醒她,“再來一次,徐睿知的爆發力不夠。”大佬還是很給年輕人麵子的,不會在她的片場當著底下人的麵給導演沒臉。

尹希諾很不給他麵子,“出去。”

“我跟你講認真的呢。”

“我也認真跟你說,出去!”

崔東勳有點不高興了,“我是在教你,為你好~”

“你都沒看過我劇本,知道什麼啊就說我不好。”尹希諾還不高興呢,“我就想這麼拍,這樣就是好,就是能過。”

本來還彎腰跟小年輕咬耳朵的大佬直起腰,抱臂居高臨下的鄙視小朋友,“我混那麼多得靠完整的劇本才能理解片段?我都在現場了,能看不懂基本的劇情走向?”

尹希諾翻了個驚天白眼,抓著對講機,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再來一次,徐睿知你調整下狀態,爆發力不夠。”

這一次崔東勳沒說什麼,在演員對著導演們道歉時,他輕打了下小朋友的後腦勺當對她不敬前輩的警告,就沒再開口做一個也不是很禮貌的前輩。

前輩確實是為小年輕好,但小年輕不樂意□□涉創作,他也能理解。小孩子既然不喜歡,他就不會再開口。

片場繼續拍攝,左右護法都變成純觀眾,中途打完電話回來的製作人跟他們三個道彆說有事先走,又過了兩個多小時,河證宇也接到一個電話,有事先離開。一直從導演宣布開機到宣布收工,始終在劇組待著的,是陸續接了七八個電話都沒走的崔東勳。

兩點開機的片場,六點半就收工了。

崔東勳不理解,他等到尹希諾走出了片場周圍人少了,才問她,“為什麼收工,你不拍得挺順利的嗎?”

小朋友拍攝的速度不是很快沒錯也不慢啊,以業內平均水平來說還靠上呢,片場內氣氛非常好大家都很積極,一個磨洋工的都沒有,這樣絲滑的劇組,為啥在工作氛圍正好的時候收工了,不是應該乘勝追擊嗎?

掩嘴打了個哈欠的尹希諾讓他算算,“我們昨天淩晨上飛機,現在都幾點了,會困啊,我沒辦法集中精神還怎麼拍。”

“淩晨上飛機怎麼了,你在飛機上一直在睡麼,十三個小時飛過來你至少睡了十二個小時還不夠?”崔東勳瞪她,“你怎麼那麼懶!”

尹希諾無敵委屈,“我在飛機上根本睡不好,有點動靜都會醒。你還在我邊上叨叨叨,一直叨叨到後半夜,我都被吵死了,你怎麼那麼有精神,不用睡覺嗎?”

“誰吵你了,我說話多小聲。”睡了六個多小時的崔東勳可精神了,“你在拍攝期,開工呢,每一秒都在燒錢,都不會焦慮的嗎?就你這個速度,能睡得著?”

小年輕才不管,“我有錢,我樂意燒。”

大佬給氣笑了,“這就是沒吃過苦。”

以比卷聞名的影視圈,過慣了苦日子,碰上個不倦的導演,大家工作效率都無敵高,人人都知道尹希諾的拍攝計劃是真的按計劃執行。她隻有完不成計劃拍攝,迫於拍攝時間太長而宣布收工的,從來沒有過完成了拍攝計劃,由於時間還很充足不如就加班的。

一個從來不加班的老板就是宇宙好老板,全世界就沒有打工仔願意加班。老板定的拍攝計劃本就寬鬆,在大家都想提早下班的前提下,尹希諾的劇組前所未有的和諧,他們組連小摩擦都沒有,大家隻要到片場就一定專心工作,就為了趕緊下班。

換言之,尹導身體不好也不全是壞處,起碼工作人員很開心。

娛樂圈,外麵看著光鮮亮麗,內裡也不過就是打份工養家糊口而已。

樸秀元就是啊,她是影視工業中標準的螺絲釘,這個圈子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沒玩遊戲的尹希諾也是,都是社會的螺絲釘,最平凡的普通人。

今年是樸秀元的六十周歲,聖賢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

再過十年,樸秀元就到了隨便做什麼都可以的年紀了。這個世界永遠屬於年輕人,這個世界很容易忘卻老人家,他們被時代拋棄了。

走過一個又一個時代,活著本身都算半部電影史的老人家,抱著正當年的年輕人,哭得像個孩子。

嚎啕大哭,提淚橫流,一絲所謂長者的淡然都沒有,仿若又回到了最初的最初。

最初的最初,那個叫樸秀元的姑娘,拿起攝像機時,眼裡是有光的。

“我....我....我TM終於....我終於做到了,我去了....”

老人家抽噎著說不出最後一個詞,少女以為她很快就能去的地方,東京電影節。

十月,東京電影節公布了今年入圍的名單,隻是入圍而已。

接到電話被告知入圍的老太太,掛了電話重返青春,把老爺車開得像超跑,車輪抵抗一切風阻,勇往直前,飛馳去年輕人家。

老太太一胳膊推開給她開門衝她鞠躬的年輕男人,鞋都沒脫衝到曾幾何時她以為,她也能成為的人麵前,憋了一路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做到了,終於終於,她沒辜負年輕的自己。

那個曾經被所有人歧視,女人拍什麼電影,還不如回家嫁人,最後也真的嫁了人,困於柴米油鹽的自己。

老太太拽著袖子胡亂的擦著臉,對被她嚇到的年輕孩子們擠出一抹笑,嘴角越翹越高,笑容越變越大,皺紋擠在一起,她老了。

眼底神采奕奕,正年輕的樸少女說,“我對得起當年的我了,我對得起她,也對得起你。你選了我,你不會後悔。”

尹希諾突然就紅了眼眶,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因為少女璀璨的笑容刺傷了她,亦或者怕被人嫌年紀大了而刻意被染黑的頭發在光下,顯得過於刺眼。

“希諾,我們要去東京電影節了,我們的殿堂。”

創作者的殿堂真的有具體的某個地址嗎?

或許烏發變白首,那些歲月,就足以打造一座雄偉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