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警察攔得快,警察局很可能就變成命案現場。
被開瓢的李永熙當場昏厥,所以之後的事她不知道,她隻知道李女士禁止她再去見外婆。
彼時‘哲秀’以為成了,他救下了‘永熙’,可惜沒有。李女士,好似依舊把她當室友,至少明麵上對她的態度沒有太多的改變,還是非必要的情況下就算看到了也當看不見。
室友給永熙看自己記賬的本子,上麵每一筆支出都算得很清楚,哪怕隻是多買了一個碗(酒鬼砸碎的)都要記賬。賬本的主人告訴同居的室友,她們的錢雖然還不夠付首付,但高中老師給她打電話,說是如果室友能奪得狀元,那學校的獎學金就完全夠她們付首付了。
“我的錢多一點,你的錢少一點,所以我六你四。我問過房產中介了,我們可以簽房子的擁有權契約,你要跟我一起買房子嗎?”李善美問。
一貫把女兒當同居室友的母親,第一次對女兒表達了我對你有期待,期待你成為狀元;我對你也有信心,相信你可以成為狀元。
這份信心讓我看好了房子,問好了價格,隻等你才成為狀元,我們就可以搬進新家了。
感受到了這份期待的‘哲秀’看著‘永熙’緩緩的笑開,“我願意。”仿若是答應一場約定終身的契約。
2008年,十一歲的李永熙成為舉國報道的少年天才,今年首爾的狀元,唯一的滿分獲得者。今年的題格外難,往年滿分怎麼都有三四個,今年就一個,狀元當之無愧。
這一年,趙哲秀很不開心,因為他跳級失敗。小夥伴的學習之路高歌猛進,作為親生的夥伴,他不能原地踏步啊,就想著博一把,說不定他也行呢。
少年人的夢想是很遠大啦,但碰到現實就....
總之,他失敗了。被親爹鄙視,被小夥伴也鄙視,悲憤無比。
這一年,母女倆有了新家,家裡的一切都是李女士一點點添置的。李女士為了能找到又好又便宜的東西,還多了個新技能,跑去富人區外麵蹲守,撿垃圾,著實撿了一些貴重物品回來。
這個新技能讓李女士去跟主家討個主意,她想做點小生意,擺個地攤,把撿來的垃圾清洗後去鄉下賣,就是不知道成不成。
全知恩特彆想說你走了我這個家怎麼辦,我離不開你啊,但她說出口的是,成不成的,先試試看麼,反正沒什麼本錢,總歸不會虧,家裡孩子也打了,不是很需要人。
“我本來還在猶豫怎麼跟你說,我這邊其實不太需要住家保姆,想讓你定時過來燒飯打掃就行,工資麼....”主家很有點偽善資本家的樣子,“這活兒乾得少了,對吧。”
打工人埋頭捂嘴,卻沒憋住笑,噗嗤一笑,也不知何時眉宇間的鬱氣散了,看得偽裝資本家的作家也破功,笑罵她一句,“滾滾滾,難得演個戲還被拆穿,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李女士很努力的想要配合,偏偏唇角就是拉不平,最後兩人笑成一團。作家好奇的問姑娘,撿垃圾真能撿到好東西?姑娘用力點頭,有錢人是真不把錢當錢,她撿到過一大箱衣服,麵料一上手就知道是貴價的,女兒幫她查了,大牌呢還是,賣二手都賣了不少錢。
大人們在研究如何靠撿垃圾發家致富,李永熙則是進了梨花女子大學,學著如何成為一位作家,寫一個她隱約記得大綱,但差不多都忘光了的本子。
對於小天才在SKY聯軍裡選擇了梨花女子大學還是讀文,這事兒很多人是不理解的,高中老師尤其不理解,理科滿分的孩子跑去學什麼文?再說梨花女大那種‘新娘學校’純是浪費時間,小孩子還是太小,想不開,她那個媽,又想得太開了。
梨花女大在此時被稱之為‘夫人搖籃’,校內列舉的知名校友中,很多都是某某夫人。乾什麼,總統夫人不能當個知名校友嗎?有人戲稱,這所學校的優秀畢業生比得不是進入的企業有多好,而是嫁的男人有多好。
高考狀元是會被各大高校搶人的,尤其李永熙還是少年天才。SKY三家為了搶人,價格開得很是漂亮。梨花作為名校之一,也湊個數,來接觸了一波。但他們真的是湊數的,壓根沒指望能搶到人,條件開得很一般,就是走個過場。
但李永熙就是選擇了梨花女大,校方都覺得神奇,在得知少年天才家境貧寒,又隻有一位寡母後,隱約就懂了,這可能是母親的選擇,女兒還小呢,得為未來考慮啊。
很多人背地裡嘲笑那位母親鼠目寸光,嫁得好的女人當然也是一種成功,但李永熙完全可以靠自身成功。唯二相信李女士什麼都沒做的人,一是自己選學校,壓根沒有從母親那聽到任何建議的女兒;二就是全知恩,她跟這對母女相處那麼些年,很是了解,她們彼此壓根不乾涉,就是同居室友。
為此全知恩去勸孩子,你的成績,當什麼作家啊,浪費國家人才。人才卻說,我想成為跟您一樣的人。這給全阿姨感動的,都想給她出大學學費。
狀元的學雜費全免,還有獎學金呢,讀書是賺錢的,不用花錢。
好久沒賺錢的李永熙在2010年,寫出了一部名為《永熙》的劇本,教授覺得可以投到市場上看一看,有很大的希望。全知恩看到了這個本子,卻哭紅了雙眼,問孩子,你真的想讓這個劇本投入市場嗎?
女兒去問媽媽,“您想要成為我的女主角嗎?”
媽媽不解,“什麼女主角?”
“我寫了一個本子,輔修了導演,我想自己拍這部電影,但由沒錢,機器可以先用學校的,演員不行,總歸要給錢,您能幫忙出演這個女主角嗎?”
李女士難得有些窘迫,“我不會表演。”
“不用會,你隻要做你自己就好。”女兒人生寫出的第一個劇本,是媽媽的故事。
故事是一場無限的輪回,一位名叫永熙的女孩是|奸|生子,生來就帶有原罪。母親酒醉時便毆打她,清醒時又不斷的道歉,讓她沒辦法怨恨母親,可她又不知道自己所經曆的這一切應該怨恨誰。
永熙年少懵懂時被一個男人騙了,也生下一個孩子,她不知如何麵對那個孩子,孩子跟野草一樣長大,萬幸她們都碰到好人。好人是一位作家,孩子被那位作家吸引,也確實有點天賦,寫了劇本,拍成電影。
電影紅了,早就被遺忘的男人出現了,求財。永熙無意中看到那個男人給女兒發得威脅的短信,如果不給錢就如何如何,一向逆來順受的永熙怒了,提前埋伏好,想要殺了那個男人。但她沒想到,女兒也走上了極端,女兒殺了那個男人,被判十二年,而永熙在判決下達時自殺了。
女兒在獄中得知母親自殺,才知道媽媽並沒有怨恨她的出生,她服完刑期,帶走了外婆。
這是劇本的開端,開端是,女兒重生了,重生在她出生的那一天。
一切重新開始的女兒才發現媽媽是愛她的,她想擁抱媽媽,可媽媽對她毫不關心。初為人母的永熙很辛苦,把所有的母愛都投注在彆人的孩子身上,她不知道要怎麼麵對自己的女兒,沒人教過她,要如何成為一個母親,她的母親是這麼對她的,她就這麼對她的女兒。
女兒有試圖改變母親,可女兒發現,她好似連自己都無法改變,無法改變對生命的質疑,你到底為什麼要生下我?僅僅是因為法律嗎?那你又何必養育我,丟掉一個孩子,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電影裡的女兒一遍一遍的質問母親,想尋求一個答案;電影裡的母親,始終沒有給出答案。
最終......
“為什麼她要叫永熙?”母親聲音乾澀,手指撫摸著劇本上的名字,垂首低眉不知在思索什麼。
女兒的聲音很清澈,“因為你就是我,你想活成我的模樣,又怕我活成你的模樣。你不敢靠近我,生怕,永熙變成善美。”
善美,你是我的永熙,我是你的哲秀。
2011年,趙哲秀和親爹爆發了爭吵,他爹在飯桌上說什麼躲避兵役,小太陽很氣憤,跟小夥伴講,我要離家出走。小夥伴就問,走去哪?
“服兵役!”
李永熙恍然,原來故事即將開始,一個新的輪回。
兩個小夥伴如今見麵不多,貧窮的導演身兼數職,搭了個草台班子,用最摳唆的方式拍一部電影。從來也不缺錢的哲秀是個地獄高三生,學不死就往死裡學,兩邊很偶爾才能見一麵。
因導演過渡貧窮,找得景都是免費的,偶爾還會借全知恩的關係去蹭彆人棚的景,用的演員也全是免費的,除她之外沒有一位專業演員。
不過劇本需要的核心角色就那麼幾個人,年輕的母親,年邁的母親;年幼的女兒、成年後的女兒;還有一位騙小姑娘的渣男,青年版和老年版。
年輕的母親和年邁的母親都由李善美女士出演,靠妝發改變年齡;要數次輪回的核心角色之二年幼的女兒由李永熙出演,這個角色要經曆數次死亡,因為她永遠等不來長大就結束了一切,死亡於她而言是一種解脫,死不了才是地獄,永遠無法得到答案的地獄。
成年後的女兒由全知恩友情出演,而那位篇幅不多的渣男,導演去拜托了也很好說話的全知恩的丈夫,金達民友情出演。
一直都知道作家叫什麼的李永熙,還是第一次直到金先生的全名,要簽合約的麼,一些利益拆分之類的得先分割好。
不過,金達民這個名字,莫名覺得在哪聽過,哪呢?
李永熙想不起來了,還是歲月太長,記憶力不夠好。
漫長的歲月讓李永熙忘記了很多事,像是某隻特彆的猴子。
2012年,正在拍攝的導演接到了趙媽媽的電話,哲秀進醫院了。
“他不是在部隊?”
“保外就醫。”
“受傷了?”
“....你來,來就知道了,他一直在找你。”
導演對自己人生的第一部作品的創作態度很隨性,就是各路演員都有時間也有錢的情況下才會拍,如果誰沒空或者導演沒錢,得想辦法賺錢的時候,片子就會擱置。
李永熙不急,她有漫長的歲月可以慢慢來,慢慢給李善美趟出一條路來。
永熙很急,斥巨資打車衝到醫院,連電梯都不相等,一路跑到病房,喘著粗氣大力推開門。她以為她會看到重傷的哲秀,不然哪來的保外就醫,結果她看到的是,跪在床上正在挨揍的哲秀。
胳膊舉著正準備打的趙爹,和臉色鐵青的趙媽媽,再加上茫然回頭的哲秀,這一家三口都被砸門聲按下了暫停鍵,看到來人是誰後,動作繼續,親爹一巴掌一巴掌的抽在兒子背上,氣得一直罵。
根據罵聲,永熙知道哲秀是怎麼進醫院的了,吃撐了。
服役的哲秀不知道怎麼了,頻繁吃撐,頻繁吐,由於他是上麵有人的公子哥,長官怕出問題,軍醫也說,這可能跟神經有關,當事人看著不像是心理疾病,最好去外麵的大醫院做檢查。
大醫院病床裡的兒子極其無辜,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餓,“抓心撓肝的餓,就感覺胃被人用繩子捆成兩截還扭轉一百八十度,不往裡麵塞東西,我會被餓死的。”
趙爹怒罵,“你今天會被我打死!什麼都沒檢查出來!你哪都好好的,居然敢給我裝病!為那麼個小軍官搞出的那點破事!我看你是蠢死的!”
小軍官搞出了什麼破事就不贅述了,總之趙爹知道了,進而懷疑兒子玩花招,恨不得打死他,這麼蠢的招虧你想得出來,我怎麼有你這麼蠢的兒子!你就是裝個抑鬱症也比什麼撐死的神經疾病好啊,前者好動手腳,後者很麻煩知不知道!
趙媽媽也很生氣,這麼能用傷害身體的方式去報複彆人呢,你這是傷害你媽我!就應該打死他,看這熊孩子下次還敢不敢!
李永熙聽完了整個故事,一時不知道要露出什麼表情,麵色很僵硬,她忘記那個猴子了。趙家父母完全理解小姑娘的表情,趙爹還說,這麼蠢的朋友你不要跟他來往,小心他傳染你聰明的大腦!
“她腦子是被餓壞的!”突然出聲的趙哲秀說完後自己都是茫然的,當爹的一巴掌糊他腦袋上,“我看你的腦子是被撐壞的!禁食!你再敢給我胡吃海喝試試,看不我打死你!”
李永熙卻愣住了,首次呼叫GM,什麼情況?
【他是你的一部分,在遊戲建模的劇情走完後,趙哲秀就是一個全新的你,你們的靈魂是一體的,他會逐漸感受到新生的靈魂。】
玩家讓GM說人話。
【靈魂不穩的副作用,他會逐漸想起你所經曆過的人生,他的身體裡是你的靈魂。我說過了,趙哲秀隻是一具軀殼,你才是趙哲秀的靈魂。】
玩家遲疑一瞬,這是他會變成我的意思嗎?
【不,當你切割靈魂他永遠就是他,《哈利波特》看過嗎,分裂靈魂後,每一塊碎片都將獨立存在,但你們本來就是一個整體,所以會有感應。】
李永熙咧嘴笑開,所以這個人,是我如果以他的方式成長,會長成的模樣?
【可以這麼理解。】
喜形於色的玩家正要跟全新的自己說‘Hi~ o(* ̄▽ ̄*)ブ’,驀然又想到......
【玩家:你說他沒有靈魂,那在此之前我遇到的是什麼?】
【GM:一直都是你自己,之前是基礎劇情得走完,他的記憶被封印了。】
笑不出來了的李永熙嘴角抽搐,她...他,曾經也是個猴子?還是那麼蠢的猴子???
蠢猴子生無可戀打攤在病床上,被親爹禁食,太悲催了。不想承認自己是一隻蠢猴子的李永熙,探頭看了眼在走廊上跟醫生說著什麼的趙家爸媽,悄聲走到蠢猴子邊上,戳戳他的側臉。
“腦子被餓壞了是什麼意思?”罵我?
趙哲秀對她衝門口努努嘴,示意爸媽在不在,等她點頭,拒絕回答。等爸媽都徹底出去了,再安排小夥伴關上門,上鎖,再告訴她,自己疑似是某個人的投胎轉世。
“活佛聽過沒?能帶著記憶輪回的那種。”
李永熙.....“這跟腦子被餓壞了有什麼關係?”
“我的前世,我艸,那叫一個慘!”趙永熙一個鯉魚打挺就做起來了,揮舞著雙手試圖讓小夥伴理解‘前世’有多慘,有個腦子有坑的爹還有個腦子更智障的娘,“那對夫妻是真腦殘,拚命壓著我學習又不給我吃飽,搞笑呢,饑餓就是會讓人變得遲鈍、木訥!”
“老子本來是個舉世無雙的小天才,那書我看一遍就會了,這幫傻逼都不給我吃飽,還讓我背,背NM!他們真的一點常識都不懂,胃粘膜由饑餓誘發的ghrelin激素會經由血液進入大腦刺激腦垂體.....”
“重點。”李永熙麵無表情的打斷愚蠢的猴子,這隻猴子不可能是她,絕對不是。
猴子就是她本尊,一毛一樣,“我要不是太餓,那兩人早就被我乾掉了!”
小太陽好似有哪裡不太對,永熙很糾結,“然後呢?”
“沒啦。”
“沒了。”
‘趙永熙’歎氣,“我隻能感受到餓,然後我因為太餓了根本學不進去,然後被打,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然後他就被氣得醒過來了,這NM什麼夢能那麼慘!
現實經曆過的‘李哲秀’覺得還好,“以後說不定就好啦。”順便測試一下,這家夥到底是不是自己,“我也做了個夢,你想不想聽?”
“說唄。”
永熙的夢是關於李永熙的一生,最重要的是結局,她有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你覺得她會想要重頭再來嗎?”
“會吧。”趙哲秀不是很肯定,“應該是會,不然死得也太沒價值了。”
李永熙笑了,這家夥還真是‘獨立’的呢,她果然不會變成一隻猴子,再跟猴子說,“我覺得不會。”
“為什麼?”
“因為她根本不想被生下來,她厭惡自己的出生,她認為是她的出生毀了她的母親。”
我們永遠無法選擇生於何時、何地、擁有何樣的父母,我們唯一能選擇的是如何走完這條人生路。
李永熙選擇了擁抱死亡,她不會想再活一世。
重新成為‘永熙’的李永熙,決定擁抱新生,成為永熙,因為哲秀欠永熙一次。
自小盼娣就沒得選,不論是成為哲秀還是成為永熙都沒得選;盼娣終於可以選擇了,她逃出來了,她自由了,她選擇成為他,成為哲秀。
哲秀欠永熙一次。
一無所有的永熙會去擁抱死亡;代替了哲秀的永熙,會去擁抱新生。
天下有無數個永熙,她們都被困在了牢籠裡。那個籠子名叫禮教、叫貞潔、叫矜持、叫女人。被關在籠子裡的永熙們得試試看,擁抱一次新生。
電影裡的永熙需要一個平安無事的女兒,重新登上舞台這次卻沒有裝扮的永熙,需要一個無虧無欠的生育者,母親。
所以,哲秀成為了永熙,擁抱全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