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將至, 哪怕是以‘卷’聞名的南韓娛樂圈也是有年假的，尤其是沒有項目在線上的團隊，年假時間那是想休多久就休多久。
簽下了新作家隻等本子出來, 順帶給公司招了個新職員的韓沐妍準備為自己放一個禮拜的年假, 回去陪王女士過年。離開首爾的前一天下午，她正在家裡收拾給王女士買的禮物, 要裝箱帶回去, 手機在這個過程中不停的響。
多少在圈子裡待了四年主要是有了點名氣算是號人物了, 此前合作的各路人馬就打來約新年假期的各種酒局。手機再度響起，韓沐妍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的名字是樸雪秀, 她接起時還想著小公主居然也開始玩社交局了？
小公主依舊是那個不怎麼通人情世故的小公主，樸雪秀打電話來不是約什麼酒局祝福PD新年快樂的，而是跟朋友說，我現在的製作人是個傻逼, 你既然閒著, 要不要來兼職？
“他想改我劇本你敢信？改的烏七八糟的還想讓我按照他的意思來, 做他的春秋大夢！我才是作家！有本事你自己寫啊，跟我嘰歪，我憑什麼聽他的！”
韓沐妍想說製作人的話都不聽，你還想聽誰的, “我記得你那個項目是聯合編劇吧？另一個作家怎麼說？”
“那前輩太.....”樸雪秀都不知道要怎麼說, “那前輩太好說話了, 跟沒脾氣一樣, 好像根本不在意劇本被改成什麼樣，天天就我在吵架，這又不是我一個人項目, 怎麼就我一個人上心。”講起來就抱怨，“那些都是什麼人啊！”
那些人具體是誰韓沐妍不清楚，她隻知道都是TVN的人，樸明光聽從了她的建議，給自家光漲年齡不長腦子的女兒搭了個團隊出來，準備送她以作家的身份出道。再多的細節跟她沒什麼關係，她也就沒打聽過。
項目組建的初期，小公主三不五時給韓沐妍打電話，主要也是吐槽同僚們沒一個靠譜的。但韓沐妍在忙自己的新工作室，沒什麼時間哄她，就鼓勵小公主自立自強獨自跟團隊戰鬥，順帶一說，你親故我目前很忙，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再說。
新年，假期臨近，已然知道親故不忙的小公主，今天憋了一肚子氣，就打電話來給親故吐槽了。以及，你要不要來給我兼職？
“前兩天我跟我爸同張世元吃飯，他們倆聊起你現在的項目有點問題，TVN這邊覺得那個項目不太靠譜可能壓你製作費。張世元講你想爭取製作費的額度沒那麼容易，搞不好要拖個半年一年的，我爸說你新成立工作室肯定缺錢，真拖那麼久，你工作室都能被拖沒了，那你要不要出來賺錢？我私人雇你，你開價，我掏錢。”
這操作韓沐妍還真沒想到，“你現在那麼有錢啊？”
“馬上不就過年了，過年怎麼會有人沒錢。”樸雪秀隨口‘裝’了一波，還一點都沒有自己在‘裝’的意思，特彆隨意的講，“我現在是沒錢，你等我回老家祭祖回來就有錢了，絕對請得起你。”
韓沐妍想了想，“你難道不是二代是三代嗎？”
“什麼意思？”
“沒什麼，你繼續，你想怎麼請我？”
樸雪秀想請她加入作家組跟組裡的製作人掐架，“他歪理一堆，我每次跟他講本子不能那麼改，他就跟我說誰誰誰的本子就是那麼改的，還有什麼什麼項目也是加了這條支線才成功，那他乾嘛跟我合作，去找那些人啊！”
“簡單的說就是你吵不過他？”
“呀！”
韓沐妍一樂，“你怎麼不去找你爸？”
“找我爸有什麼用？”樸雪秀不解，“我爸不管製作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很清楚樸明光職務範疇的韓沐妍笑她，“你可以跟你爸告狀，然後讓你爸給你找個人跟他吵架。”
“我不是來找你了？”
“我現在也是半個TVN的，剛入職跟前輩吵架，你覺得合適嗎？”
樸雪秀脫口一句‘有什麼不合適’的都已經講出去了，才反應過來，“你覺得我爸更厲害嗎？”
“你爸超厲害！”
擁有大老爹的小公主掛了電話去找爹了，而韓沐妍在又接了兩個約酒局的電話後，接到了有段時間沒聯係的盧宗燦的電話，對方也是來約酒局的，不過他表示是有事想見麵單聊。
正好是晚飯時間，韓沐妍就出去跟他見麵了。他們自項目正式簽了綠蛇後就沒見過麵，電話聯係的也少。彼此都挺忙的，盧宗燦那邊要推進項目，韓沐妍這邊是忙工作室，也沒什麼特地見麵的必要，就一直沒碰上。
坐車抵達對方發來的餐廳地址前，韓沐妍隻是猜到對方可能找她幫忙，等看見這棟兩層樓還有碩大招牌的韓餐館，她就想著，看來盧宗燦找她幫的還不是小忙，不然怎麼會大出血來這種一看就不便宜的店。
跟著領路的小姐姐進包間坐下後，韓沐妍就等著盧宗燦開口，對方先跟她客套，點菜、倒酒，聊點最近怎麼樣啊，工作室好不好啊，獨立是不是很爽啊這些沒用的，再說更沒用的，每年過年就是我最慘的時候，妻、子都在國外，大家團員，自己沒辦法團員這種賣慘的話。
端著酒杯小口抿著酒喝的韓沐妍聽著聽著就笑了，正在訴說自己的淒慘日子呢，她居然笑了，盧宗燦一個眼刀飛過去，你笑啥？！
“哥，有必要嗎？”
“乾嘛！”
韓沐妍笑著放下酒杯，“我們兩是隊友，我還等著你項目賺錢後給我分錢呢，出了事要幫忙就直說唄，繞那麼大一圈，菜都要涼了。”
“菜剛上來說什麼涼。”盧宗燦嘟囔著給她夾了筷牛肉，“那麼久沒見，我一上來就聊那些事，多尷尬啊。”總得走個流程麼。
夾起牛肉放嘴裡的韓沐妍表示流程已經進嘴了，說正事吧，需要我做什麼？
“我們預算隻有四十五億，平均下來一集才2.8億。”
“然後？”
“能想辦法讓張部長再漲漲嗎？”
韓沐妍有些詫異，“這錢不夠？”
“這錢怎麼會夠？”盧宗燦更詫異，“製作公司跟電視台不一樣，你比我清楚啊，我們的項目配置也很垃圾，你不是也知道麼。這可不是刨除演員、導演、作家這些大頭的錢，是全部包含的，連團隊所有成員的基礎工資都包含，再加上公關費，場地、服裝，雜七雜八的，都要錢，怎麼可能夠？”
沉默一瞬的韓沐妍慢悠悠的開口，“《鬆藥店家的兒子們》一集製作費隻有兩億（一百二十萬RMB不到）。”
“兩億？”盧宗燦皺起眉頭，“兩億夠乾嘛？”說著又反口，“你是家庭劇，有個棚就行，兩億不少，我是迷你劇，怎麼能比。”
平均一集兩億的製作費在韓國的市場屬於小成本製作，常規的價格刨除談判空間比較不固定的演員價格之外，平均一集的製作費在2.7到3億之間，一般不會超過三億。以十六集的迷你劇為標準，疊加演員的費用，總和製作費通常在60-70億之間。
這其中還分迷你劇和家庭劇、曆史劇等題材不同導致的總和製作費額差。
家庭劇的製作費一般都不高，劇集很長，少說五十集打底，拍個一百集也很正常，總額上去了單集就會壓縮費用。家庭劇不怎麼用外景，都是婆婆媽媽的事，在棚內拍，也不是那麼需要錢。最費錢的是曆史劇，要特彆布景，他們單集包含演員費用能疊加六到七億，迷你劇屬於卡中間，看劇本是什麼情況，也看導演怎麼拍。
以迷你劇的標準，四十五億的總製作費是很少啦，但新人團隊有這個價格也不能說是被卡了製作費，應該算是常規待遇。新人麼，還沒為公司證明他們能賺錢呢，在花錢的地方待遇就是不咋樣啊。
盧宗燦說這錢不夠用，韓沐妍聽不懂。
項目是她想出來的，前五集的劇本她也看過，一部偶像劇沒多少需要花大錢的地方，為了收視率考慮也是在演員的選擇上砸錢，單論製作費，這錢不少。是有點緊張沒錯，但沒到需要專門請她吃飯去找張世元談加製作費的地步吧？
盧宗燦還疑惑她怎麼聽不懂呢，這錢怎麼會不少呢，這錢少得他都要流淚了，差點懷疑綠蛇破產，連迷你劇都沒錢拍了。
兩邊雞同鴨講，韓沐妍乾脆讓他從頭開始說，錢怎麼就不夠用了？
從入行就進了大電視台乾到現在，首次為製作公司打工的總導演，就跟常年是自己負擔開銷無敵會省錢的製作人，講述，電視台出身的導演在身份沒有轉換過來的時候，拍一部電視劇得花多少錢。
他開始扯的那一堆什麼導演的費用、作家的費用之類的，韓沐妍沒怎麼聽明白，這是應該給的錢，沒啥好說的。當盧宗燦開始抱怨團隊人員工資都要算在製作費裡的時候，她隱隱就抓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到這家夥開始吐槽品牌方都是見人下菜碟，當初他在SBS去公關品牌方怎麼怎麼樣，如今代表綠蛇去公關又怎麼怎麼樣，她就懂了。
聽懂了的韓沐妍差點一個白眼翻出來，您老人家還以為您在SBS呢？電視台家大業大的，跟純粹的製作公司怎麼比。
伸手給傻子倒酒的韓沐妍問他，“你最近跑公關很辛苦吧？”
“差點喝到進醫院。”盧宗燦歎氣，哪是辛苦啊，那叫搏命。
“哪家品牌那麼不給麵子？”
“就那麼幾家啊，三星、LG，不都是他們麼。”
韓國的電視劇，隻要收視率還算不錯的，必然有這種大集團的讚助。劇王呢就是總公司的王牌產品，比如三星的手機。一般般的呢就是大眾商品，類似辛拉麵；再低一等的，可能就是子公司了，比如什麼化妝品。再差？再差就沒人搭理了。
這些大集團是常年跟各家電視台和大製作公司合作的，有固定的讚助費，每年都給。這筆讚助費分到哪個項目的製作人手上，一看團隊配置，二就看製作人和品牌方負責人的私交了。二者中，團隊配置更重要，好團隊就有大額讚助，差的依舊沒人搭理。特彆差的那種，私交再好都不行。
韓沐妍都出了兩部劇王了，依舊沒覺得自己跟這些大品牌的人能有多少私交，頂天能坐在一張桌上喝酒。他們不用管什麼劇王不劇王的，這幫人是板上釘釘的甲方，即便是劇王登頂，劇還在播，想讓這幫人成為乙方也是不可能的。電視劇永遠缺投資，但大品牌選擇讚助卻是很挑的，他們既不缺錢也不缺名氣，某種程度上說，成了劇王才配得上他們。
“你跟他們有喝出什麼結果來麼？”韓沐妍問。
盧宗燦鬱悶的回答，“能有什麼結果，不是說了麼，看人下菜碟啊。酒桌上都說好好好，一到聊正事，又變成了等劇播出再看收視率。我是現在缺錢，劇播出，都有收視率了，還會缺錢麼？”
初次掌鏡的導演對那幫狗眼看人低的很不爽，當了多年製作人的韓沐妍卻講，“我當初給‘鬆藥店’拉讚助的時候，找得最大牌，來錢也最多的是‘白菜’的讚助，一家大集團的人都沒見過。連你眼中的二線品牌方我都沒去約。”
盧宗燦微愣，“為什麼？”
“因為他們不會給錢，我掏製作費請客的酒錢是肉包子打狗。”韓沐妍讓他自己想想，“我一個初出茅廬的製作人，搭一個同樣是新人的導演，也就是作家有點名氣，外界眼中這就是作家一拖二的配置，作家也沒厲害到每部作品都爆了，金身不敗讓品牌高看一眼的本事，他們怎麼可能搭理我呢。”
自己的項目連個大牌作家都沒有，比‘鬆藥店’還拉胯，同時兼顧導演和製作人身份的盧宗燦沉默了，舉杯悶了杯中酒，放下酒杯時，掙紮一句，“好歹是綠蛇啊，我也知道我不是SBS的了，但好歹是綠蛇啊，三足鼎立的綠蛇，綠蛇都不行嗎？”
大製作公司是有金身的，一如SBS是有金身的，即便電視台連連虧損，大集團對電視台的公關費額度都沒少過一分。出了SBS的盧宗燦抱著殘存的自尊心，問話說得非常婉轉的後輩一句，綠蛇都不行嗎？
後輩暗歎一聲，再給他添酒，話就直接了，“就算是SBS，那些新人導演的出道作，他們也看不上眼的。他們隻能看上張世元、宋景那樣的人，他們手上的錢也隻有部長們才能繞過他們決定分給誰，分多少。就算是麵對吳世江，他們也是昂著頭的。你跟我，我們兩，距離吳世江，還遠得很呢，他們怎麼可能看得上。”
再度一口悶酒的盧宗燦不說話，韓沐妍再給他添酒，話又委婉了，委婉的說起，她想獨立時，張世元勸她的話。這個圈子很現實，成功了才能收獲名利，距離成功哪怕隻差一步，在彆人眼中也是咫尺天涯。
“前輩，您入行時間比我早，我剛進組還是您帶著我做事教我規矩，這些不需要我跟您講得，您都懂。”韓沐妍舉杯敬他，“四十五億，不少了，咱們得先成功，憋著這口氣，成功了給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看看，什麼叫慧眼才能識金，狗眼都是瞎。”
酒杯在空中輕碰‘叮~’的一聲，在杯子回到各自的身前時，韓沐妍乾了酒，盧宗燦卻望著蕩起波紋的酒液，低聲問一句。
“你能給我搞來一個‘白菜’嗎？”
韓沐妍動作微頓，本想拒絕，看向大雁爸爸殘破的翅膀，遲疑著開口，“你男主定人了嗎？”
“你有推薦？”
“找個愛豆。”
盧宗燦一愣，“愛豆？”
目前的韓國市場，愛豆在電視圈連個蝦米都算不上，他們想出演電視劇得求人。換句話說，做電視的，不管是綜藝還是電視劇，都看不起愛豆。業內的電視人把愛豆們當消耗品，尤其是做綜藝，他們玩的很瘋，對待消耗品，好用就往死裡折騰，不好用就丟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