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這句話，就指得韓沐妍跟他說，“那就換平語。”以及，“你還是得讓你社長跟我跑一趟，不是簽代言而是去套個交情，不然我怕你簽不下來，是Anchor（啤酒品牌）。”
李明浩尷尬一秒，掩唇咳嗽一聲，很自然的切換平語，“要是因為花店的話，你這份謝禮有點大了。”好牌子啊，還是進口品牌呢。
“也算是謝禮吧，更多是幫你抬抬身價，進口品牌一般找一線，酒類的推廣度高。燒酒的瓶身更喜歡貼女藝人，你沒指望，啤酒還是有可能的，借著項目合作的機會，讓你經紀人能趟條路出來。”韓沐妍講，“也就這一次啊，你跟我簽得不是國內，國內你們自己努力吧。”
抿唇笑開的李明浩應了聲好，看她煙快燒完了，撐著膝蓋起身。
他們在路邊上樓進門的大樓的台階閒聊，台階有四層，李明浩本坐在最高層，他鋪的那塊方巾也在最高層。現在站起來，左腳踩在第三極台階上，右腳在第二級。韓沐妍就站在平地上，本來沒什麼感覺，等他這麼一站，被高大的身影籠罩住，不自覺的仰頭看人。
快速從平視過渡到俯視的李明浩被昂著頭的姑娘逗笑了，不知為何居然有點可愛，大概是視角問題，好小一隻啊。
不是很懂他在笑什麼的韓沐妍也沒在意，隻說，“我先走，記得讓你經紀人聯係我。”
一步跨兩個台階下到平地的李明浩也沒多想，現在他還是俯視，但沒之前那麼有趣味性，就說，“那我改天請你吃飯吧，多謝你照顧。”頓了頓，補充，“不喝酒，純吃飯的那種。”
韓沐妍笑出聲來，“我瘋了才跟你喝酒。”
盛夏的豔陽高掛天穹，飯局的邀約是未來的事了，下次見麵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陰影裡的兩人互相道彆，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個要進片場，另一個要去跑商場。
在同一個項目裡的同僚們見麵的機會還是很多的，韓沐妍在劇開播前給項目拉來了三個品牌讚助，這讓導演即開心又有懊惱，早知道這妹子有這本事怎麼也不能讓她當條鹹魚啊。
首播當天，劇組聚餐，導演就在酒桌上半真半假的調侃，製作人得乾活啊，哪有不乾活白拿錢的PD。
韓沐妍讓名義上的搭檔不要鬨，“我能拉來的品牌方您都能找來啊，我們還缺什麼讚助，開機前製作費都回來一半了。”
“之前隻有三分之一。”薑孝信讓不管賬的搭檔了解一下，“加上你那三個才是接近一半。”品牌他去聯係當然也能聯係到，可這不是，“我還真沒那個功夫，上上下下都是我，你不得幫忙？”
“我這不是幫了麼。”韓沐妍不上當，轉移話題，探頭問作家，“您要不要猜猜收視率？”
不摻和錢財問題的金恩淑虛點了她一下，才順著她的話說，“我不貪心，過十就行。”
首次拍電視劇的薑孝信不接受那麼保守的預測，“怎麼都應該15吧，您的作品隻過十怎麼行？”扭頭看製作人，“你說呢？”
詳細分析過市場對自己未來的搖錢樹還算關注的韓沐妍則是站作家，“12吧，市場大環境不好，分流太多，我們接檔的項目也一般，這個數字差不多。”
金恩淑點頭，“就是這個意思，過十我們就穩了。”勸期待很高的導演，“首播看的是我和演員們的觀眾支持度，打個保底分，十分就不錯。隨著劇情發展會漲起來的，一開始就特彆高的話反倒會有壓力。”這方麵她有經驗，“真到15，那大結局要是衝不上25乃至30，我們搞不好會被損是爛尾了。”
電影導演左看講出‘12’的電視劇製作人，右看隻報出‘10’的電視劇作家，一時有些心灰意冷，轉向演員們，揚聲問男女主角，他們覺得能有多少。
演員們多半跟著作家的預測走，哪怕有想要討個好彩頭的也是講出跟導演一樣的‘15’，沒人敢往更高了報。隻問了這張桌子的導演不想再去隔壁桌了，乾脆舉杯，喝酒吧。
酒桌上的韓沐妍端的是茶杯，她都是需要喝補湯的人了，不是必要的場合就直接喝茶。沒人問製作人為什麼喝茶，不少人去問演員你怎麼不喝酒。男演員重複解釋，他在此前的數次聚餐裡都已經解釋過的，他一杯倒，有人信有人不信，還有人鬨著讓他喝一杯試試，看會不會倒。
坐在上首的韓沐妍跟邊上的導演閒扯著品牌對接的事，左繞右繞就是不接茬，她分成那麼低，還跑什麼品牌讚助，再加上都有神獸了，等著神獸給她賺錢就好。
想起神獸，韓沐妍抬眼看過去，發現神獸被包圍了，正在被起哄喝酒，就揚聲讓大家放過他吧，“我之前帶他去大陸，他真是一杯倒，你們現在跟他鬨，等下他連首播都看不了直接趴了。”
起哄的人聽了紛紛笑開，李明浩也雙手合十對大家做出求饒的姿勢，還半坐起身衝製作人舉杯，不是感謝救命，而是拉人下水，“茶水對茶水，我敬您一杯。”
“我救你一命，你不以身相許就算了，還捅我一刀。”韓沐妍胳膊一揮，示意大家上，“給他灌酒！”
眾人笑聲更大，也就沒人管什麼演員能不能喝的事了。聚餐麼，圖得是放鬆開心啊，何必非得灌酒呢。
笑聲中電視劇開播了，被包下的烤肉店在主題曲響起時隻有音樂和烤盤中滋滋的肉熟聲。等歌放完，第一個畫麵進來，導演收到實時收視率的信息，端起酒杯，在眾人的注視中揚起笑臉。
“平穩起步，喝酒吧~”
歡呼聲四起，場子一下就歡騰起來。
金恩淑舒了口氣，探身跟韓沐妍說，“估計是十。”
韓沐妍也這麼想，安慰作家，“剛開播就有十，您的影響力依舊是塊金字招牌。”
擁有金字招牌的作家舉杯衝向後輩，唏噓一聲，“金字招牌是外人叫的，我反倒覺得壓力很大，每每有新項目上壓力都是成倍增加。等再過兩年，你也會壓力了，入行以來你就沒有砸鍋的項目吧？金字招牌，很快你也有了。”
韓沐妍回憶往昔，她除了倒黴碰上坑貨的那兩次之外，還真沒有砸鍋的項目頂多是有賺得不多的項目，莫名有點理解作家的壓力，專門拿了酒杯倒酒要跟作家碰一杯。
導演恰好看過來，“你們兩單獨喝什麼，一起啊。”順帶分享好消息，“實時收視率我們第一，同檔壓下麵三個點，他們十都沒過，要不說還是你們穩，果然是業內人，我就沒想過市場大環境那麼萎靡。”
“萎靡這個詞用得好，一年不如一年。”電視劇作家跟電影導演抱怨，“以前不過五十哪好意思叫劇王。到她入行的時候...”偏頭示意製作人，“過了四十就叫劇王了，現在呢？”
“三十都很難。”電視劇製作人接上，讓電影導演了解一下，“現在的市場過十可不是及格分，這是很不錯的成績了。”
薑孝信再度左右掃一眼，你們倆怎麼都那麼喪，嗨起來，“喝酒喝酒，聊什麼市場，隻聊我們自己就行，我們一定能成為劇王。”
按照業內的收視率指標，純愛款的偶像劇是不可能成為劇王的，但製作偶像劇的創作者們，決定先喝酒再說，怎麼都是首播，還是得開心點。
開心的製作人忘記了自己在‘戒酒’這件事，李明浩倒是看見了她茶杯換酒杯的操作，低頭悶笑。
金宇彬好奇，“笑什麼呢？”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沒什麼特彆的啊。
搖頭表示沒什麼的李明浩聽他問要不要去給製作人他們敬酒，衝他展示手上的茶杯，“我就不去了。”
“你這個酒量還真是問題。”金宇彬邊說邊起身，扭頭叫其他人，“給PD敬酒，去不去？”
應聲的演員們三五成群跟過去了，李明浩邊包著烤肉吃邊用餘光看向那邊，看著看著，看到了有意思的畫麵。
來敬酒的演員們是按照前後輩排的，以演員出道的年限算前後輩，愛豆們都拍在後麵。在金宇彬這幾個演員敬酒時都是笑眯眯喝了的韓沐妍，輪到愛豆二號上前，卻放下了酒杯。
“差不多了，你們去玩吧。”
已經舉起杯子的導演看了眼製作人，再瞟了眼同樣愣住卻轉瞬笑開的作家，也跟著放下杯子，對其他人說，“放鬆點，都去玩吧，聚餐麼，不用那麼正式。”
演員們眼神亂飄不敢說話，製作人已經轉過身拿出煙盒跟作家借打火機，作家表示不抽煙，後輩嫌棄，文藝工作者怎麼能不抽煙，文藝工作者拍了下她的腦袋，你小心得肺癌。
導演還算給麵子，擺手示意小朋友們該乾嘛乾嘛去，沒有過來敬酒的大前輩演員們也看到了這邊情況不對，在劇裡飾演男愛豆父親的前輩起身叫孩子們回來，不能傻站在那啊。
圍在周圍的人都走了，作家才假假的教訓同屬於小朋友製作人，過了。
薑孝信沒覺得有什麼過的，還對作家講，“要我說您就是脾氣太好，韓PD才是對的，就不應該搭理。”
“我也是考慮項目，臨時再重頭找多麻煩，還不如改劇本。”金恩淑說得好聽，手卻摟住了妹妹，親昵的很，還哄她呢，“我都沒生氣，你生氣什麼。”
韓沐妍一點沒有生氣的樣子，就是吐個槽，“您真的是脾氣太好了，換成我，要不是宋部長早就跟SM對接好了，他們整家公司都能上我的黑名單。”
這一出的前情提要是劇本裡原本定給鄭容和的角色，因公司騷操作換成了他隊友，給作家氣得直接把青梅竹馬的男二設定硬改了劇本，就是個邊角的配角。
當初真的很生氣才會改劇本的作家現在已經不氣了，都快忘了這件事，反而勸小朋友，“主營愛豆的經紀公司眼皮子淺太正常了，哪值得你還專門弄個黑名單，你把他們放在眼裡才是給他們麵子。”
導演拿著酒瓶先給前輩倒酒，再給忙內添一杯，也是勸，“SM還是不一樣的，到底是龍頭，怎麼都要給點麵子。”順帶好奇，“你們之前因為什麼鬨起來的？”
“金在中啊。”韓沐妍被打個岔就想起來她要戒酒的事了，先跟大家把杯中酒喝了，再反扣酒杯示意不喝了，“我還是得喝茶，不然我真會有酒精肝，去年年末體檢我都不敢看報告，總覺得命不久矣。”
“你還敢去體檢？”金恩淑佩服，“我都不敢去。”
薑孝信再度加碼，“你活得那麼健康，居然還想得起來體檢？”
無話可說的韓沐妍默默把酒杯翻回來，你們牛逼，“來，喝，一起死。今天不醉不歸，你們兩誰都彆想活！”
對視片刻後大笑的劇組大三角在這杯酒下肚就真成同僚了，而憂慮那些笑聲是衝著自己的男愛豆在轉戰二場時，去拜托樸信惠能不能一起去給大三角敬杯酒。女演員不想摻和這件事又不好意思拒絕，看向身邊求助。
李明浩就勸了句，“你現在撞上去說不定會挨揍，反正導演看著像是不在意的，作家我們都不經常見，韓PD我們見得更好，你還不如躲著呢，起碼安全。”
“我也覺得你躲著更安全。”樸信惠接上，“現在都喝得有點多了，真不管不顧動手，這麼多人呢，你在組裡還怎麼待。”
男愛豆在被同事們勸躲，女愛豆則是被經紀人拉倒一邊指示躲遠點，湊上去是找死，我們跟韓PD可是有直接矛盾的。那位對外八路的男愛豆都當麵不給臉，對上我們很可能直接動手，躲著最安全，反正不常見。
韓沐妍還真不知道她就是來參加個聚餐，讓組裡的小演員們都躲著她走，不過她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
二場結束要去三輪時醒著的人已經沒幾個了，三場純屬自願，韓沐妍把半醉不醉的金恩淑送上車，就拒絕了薑孝信還拉著她要喝的說法。這又不是品牌方的酒局，乾什麼非得往死裡喝。
導演不走，大部分人都不走。韓沐妍要走，在路邊等著打車。
一輛保姆車停在她麵前，車窗降下來，男演員問製作人在這乾嘛。
“打車啊。”韓沐妍反問他，“你偷溜啊？”
“導演已經醉了根本不會記得我去沒去。”李明浩還真就溜了，“要不要我送你？”
“謝啦。”
韓沐妍說著就準備繞過去上車，麵前車門已經徐徐開了，原先坐在車邊的演員正在挪位置。等車門重新關上，開車的助理好奇，製作人居然沒有車嗎？
“去深山老林的那種會所會帶著司機，市區就沒必要了。”韓沐妍隨口回他，“你們要開車得一直在車上等到酒局結束，也不方便去裡麵不然總歸要敬個酒喝一杯，在車裡待四五個小時也夠累的，還不如我打車。”
藝人助理聽完忍不住誇PD，“你這才是好老板。”
也算是老板的李明浩就笑，“我不是嗎？”
“就這麼一說麼。”助理訕笑，安靜開車，不搭話了。
韓沐妍倒是探頭看了眼副駕駛，問演員，“這人還活著嗎？”那裡攤著一個已經昏迷的經紀人。
“沒死。”李明浩說完看她笑，也跟著笑，“哥很能喝，社長專門給我調的人。酒品也好，喝醉了就是睡覺，不折騰人。”
這話讓韓沐妍想起來，“你喝醉是真能折騰，要不是你社長我都想打暈你。”
李明浩眨眨眼，擺出無辜臉，“PD好像沒資格說這話吧，您喝醉才是能折騰人呢，我們還得帶著翻譯，要不然都聽不懂您說什麼。”
“彆以為突然變敬語就可以汙蔑啊。”韓沐妍拒絕承認自己酒品有問題，“我喝醉也是直接睡的。”
“您對自己誤會真的很大。”
“我不要太有自知之明。”
李明浩假笑，“是嗎？”
韓沐妍也假笑，“當然。”
兩張虛假的笑臉，眼看就要變成演技大比拚，開車的助理一個沒憋住撲哧一聲。後排的兩人也不知道誰先笑了，就那麼笑開了花。
車開到目的地，聽著PD說彆送了的男演員就坐在車上跟PD道彆，透過車窗看著PD上了台階，刷了入戶卡，開門要進時，還扭頭衝車門的方向拜拜手。
李明浩不自覺的抬手隔著貼了防窺膜，外麵根本看不見裡麵的車窗，衝那個已經扭回頭的人搖了搖。
“能走了嗎？”助理突然出聲。
驟然回神的李明浩反射性縮回手，又是一愣，他在乾嘛？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