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法庭》所帶來的‘韓流風暴’不止讓劇作的製作方大賺特賺, 更讓項目的發行方決定大舉進攻韓國市場。
“從下個月開始，我們會在業內大肆收購所有我們認為值得納入平台片庫的項目。以兩年為周期，兩年內我們會同包括三大台、CJ、綠蛇等諸多製作方的合作, 他們手上的片源版權, 隻要我們認為值得買，就會出價。換句話說, 兩年後, 韓國本土不會再有跟我們是競爭關係的製作方，隻有合作關係。”
這是發行方代表以私人身份告訴製作方社長的消息, 而金敏勇說出這段話的目的, 就是想以私人身份入股韓沐妍的公司。
網飛是著眼全球市場的流媒體霸主，此前在韓國的數年經營由於水花不大, 他們更多是潛伏以待時機。今年他們開出的第一槍，推出的第二個項目全部都有了爆發性的回饋, 有這兩部劇，再加上去年的他們投資的奉俊昊，帶著《玉子》衝進了戛納, 各種跡象都讓他們看到了韓國市場的價值。
既然這個市場有價值, 那為什麼要四處樹敵呢，何不直接....買下來。
商人, 和氣生財。這話不止是講來好聽的, 更是樸素的生意經。
一個市場本身有其獨特的特性，也有各種地頭蛇，那還是個很完善的市場。想要進入這樣的市場, 與其跟各種地頭蛇為敵，到處搶人家飯碗，逼得最後人家聯起手來對付自己, 那當然是選擇聯手，大家一起發財不是更好麼。
當初紅色資本入境韓國用的就是這招，我不是來拆散這個家庭的是來加入的。彼時大陸商人們揮舞著紅色鈔票幾乎把韓國娛樂產業相關的頭部公司都買了，如今網飛準備入場，也打算走這條道。
現拍的劇總歸要等，製作也需要時間麼。已經上線過的劇就隻需要買下來，版權在手，隨時可以上網站。
這是雙贏的計劃，製作方如綠蛇或者三大台，他們版權在手上放著也是放著，賣給網飛還能賺一筆，沒理由拒絕。網飛同樣，已經發行過的劇按照播出後的成績，基本可以判斷哪些是好劇，亞洲觀眾可能看過了，世界範圍內還有很多觀眾沒看過啊，何況他們可以底價購買，總歸是不虧的，就算虧了，本身也是戰略需要。
到了網飛這個體量再做生意，看的就不是一時得失而是長遠發展。一旦他們和韓國本地的地頭蛇結成合作關係，那他們在韓國製作領域就沒有敵人了。至於發行領域，不好意思，韓國本土的流媒體市場，跟他們比發行市場的全球占有率，那是自取其辱。
毫不誇張的說，隻要製作領域沒有敵人，擁有龐大流量的網飛完全可以碾壓韓國本土所有同行，還是輕輕鬆鬆就能碾壓。
金敏勇私人告訴韓沐妍的這個消息對擁有一家製作公司的韓社長而言，是很微妙的一個消息，不好判斷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好的地方當然有，單談個人，韓沐妍手上擁有非常多大熱劇的版權。那些名義上歸屬【On Air】或者現在應該說是綠蛇的項目，韓沐妍都以個人名義參與了製作，擁有獨立的版權分賬。當然大頭在公司，但隻要項目賣出去了有版權分賬，她就有錢收，類比作家，隻要項目持續在盈利，作家就能分到錢。
壞的點在於從【holiday】出發，如果網飛把半個乃至於大半個韓國市場的製作方都收入囊中變為合作方，那韓社長在選擇發行方的時候就沒得選了，隻能選網飛。
前麵說了，網飛可以在發行領域做到一家獨大。他們是最大的發行方就擁有了最高的議價權，韓沐妍想要再搞什麼對賭協議這種事沒可能了。
畢竟劇拍出來就肯定要賣，不能放在倉庫吃灰吧。此前市場競爭力度大，各方大資本在搶獨家，那擁有獨家貨物的韓沐妍就可以坐地起價，誰出價高她就賣給誰。如今網飛成了最大的‘獨家’，除非韓沐妍不打算賣劇了，否則她不管賣給誰，網飛都可以等一等，等到項目二度售出，版權依舊會到他們手上。
獨家永遠是最棒的，可韓國市場一個能打的都沒有，網飛又何必費那事呢。除非，韓沐妍越過韓國本土市場往類似迪士尼這樣的全球性大廠賣出獨家。但話又說回來，他們的出價跟網飛的出價不會相差太多的。
資本不是傻子，資本從來就沒有傻過。一個組織能被稱之為資本，組織內就從不缺少聰明人。
當然了，如果韓社長可以一直出類似《王國》or《少年法庭》這樣的爆款劇，那她的獨家一定是滿世界都想搶的，這無可爭議。問題在於劇作還未正式上線播出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肯定項目是否會成功，這點連韓沐妍都無法保證。
韓沐妍本人製作的劇，隻要她的金字招牌不倒，那依舊會像現在這樣，可以開出高價，讓發行方爭搶。她的公司所運作的劇卻未必能做到這點，公司製作項目的議價權會被削弱。
但凡韓沐妍隻是個製作人，還是從未有過失敗案例的製作人，大資本整合市場對她個人絕對是好事，能讓她賺的更多。偏偏韓沐妍是一家製作公司的社長，還是有計劃推行公司上市的公司社長，那網飛未來兩年‘買下’韓國片源市場的計劃，會直接影響到她公司的估值。
金敏勇的這番話讓韓沐妍頗為感慨，不愧是狗大戶，真TM有錢。砸錢開道可還行，操作是真騷。
講述集團騷操作的金敏勇下一番話就是他個人想入股【holiday】，看重的並非這家公司，單純就是看重韓沐妍這個人，看重她的製作能力，以及在商業領域運作項目的發行能力。
即網飛的騷操作之後，代表網飛的金社長說出的這番‘騷話’，讓韓沐妍一時居然不知道要怎麼回。恰好，李美靜的電話打來了，接電話的韓沐妍邊同她閒扯下個項目打算賣給誰之類的話，邊開動腦筋，思考要如何在目前的局勢裡實現利益最大化。
多少帶著點敷衍的電話掛斷後，韓沐妍看向坐在對麵的金敏勇，提出一個小問題。
“CJ占股百分之25，你想要多少？”
“你願意給我多少？”
提出反問的金敏勇笑看她，“我不是李美靜，她代表CJ，看重的是市場版圖，集團的收益。你願意接納她的投資肯定在協議裡寫明了，她不乾涉經營權。我呢，隻是任職於網飛，我也不是代表網飛跟你談入股，我隻代表我個人，對你個人進行投資。”
單純投資韓社長本人的金社長說，“我也可以跟李美靜一樣不要【holiday】的經營權，但我需要添加一條，不管我們協議多少股份，隻要你從【holiday】離職，你都得按市價回購我手上的股份。”
韓沐妍微愣，狗大戶又精又狗啊，詳裝不解，“我離職是什麼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千年狐狸玩起聊齋來，那套路可深了，“【On Air】與綠蛇合並，在李美靜的角度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戰略導向。那個當下，業內都在說你被資本收割，可現在回頭看，更像是你耍了資本，在綠蛇股價最高點拋售原始股，好手段啊，韓社長。”
韓社長眉頭微挑，彎腰拿茶幾上的煙盒，邊點煙邊示意對方繼續。
金敏勇沒什麼好繼續的，大家都不傻，就彆裝了，“【On Air】被並入綠蛇時，我們內部複盤了【On Air】自創立到被吞下的整個過程。你是整個團隊研究的核心人物，自你創辦公司，到你拋棄TVN孤注一擲的要製作《匹諾曹》，那是你製作的第一部事前製作的項目。”
“團隊研究過，以你當時的身家，這個項目很可能是你真正意義上開啟的第一個賭局。我們有從韓亞銀行搜集到的，你抵押房產的資料，不誇張的說，《匹諾曹》如果沒有賣出去，你就是傾家蕩產。但我們也從大韓航空了解到，你早在運作同TVN合作的《最後一公裡》時，就頻繁往返大陸，團隊認為，《匹諾曹》很可能不是你的賭局，而是你提前準備好的布局。”
“如果按照這個方向去推到，【On Air】上市很可能本身就不在你的計劃裡，你從一開始就是打算養大公司然後賣掉。你從未打算把【On Air】當成你畢生的事業去經營，它隻是你賺錢的工具。而工具，有第一個就能有第二個，【holiday】就是第二個【On Air】。”
“我本人很欣賞你的計劃，但網飛不會為你這個計劃接盤。綠蛇已經證明了，你撤出團隊後，【On Air】自身的價值並不高。那是個很不符合市場常規的公司，即沒有自己培養過員工，也沒有獨立於你完整的運作一個項目。【On Air】的每個項目都有你的參與，每個項目你都是製作人之一，這太離譜了。”
“【On Air】在我們眼中都不能算是獨立的公司，它更偏向你的個人工作室，商業運營的大方向都是你在把控。內部的核心團隊主要的能力還是幕後製作，不管是宋景還是張世元，他們的長處都在於如何製作一個項目而不是推廣一個項目。”
“你是個多麵手，團隊認為你的長處是運營優於製作。事實也證明確實如此，《少年法庭》是最能體現你運營能力的項目，劇作本身當然很好，這無可厚非，但在韓國能掀起這麼大的風暴，是由你一手操盤。”
“我看重的就是你作為操盤手的能力。”金敏勇都不知道是誇還是損，說，“【holiday】有你，你開價我可以跟CJ持平股份，或者低一點都沒關係。但你撤出了【holiday】，我對這家公司一點興趣都沒有。這就是個小作坊，根本做不大。”
擁有一家小作坊的韓沐妍抽走了唇邊的煙，帶著點疑惑的問，“你們專門調查我？找私家偵探嗎？”那麼誇張？
“不是調查你，是網飛早些年有入股韓國製作公司的計劃，研究過各大製作公司。”金敏勇表示沒有那麼誇張，是正常的商業調查，“本來都沒關注你，【On Air】崛起的太快了，整家公司又奇奇怪怪的，你一年同步推十幾個項目，每個項目你都是製作人之一，這太奇怪了，就著重研究了一下。”
韓沐妍一樂，“研究的結論是什麼？”
“就我剛才說的，結論就是【On Air】不值得我們投資，或者說投資某家製作公司沒有必要，不如直接買製作公司的片源庫，還能降低成本。”金敏勇已經說過結論了，“與其投資你不如投資CJ，反正李美靜會買下你，我們入股CJ能間接控製你，這就夠了。”
略帶不爽的韓沐妍斜眼看他，“那你還來跟我談入股？”
“我又不是代表網飛來的，我都說了是我個人入股。”金敏勇笑道，“一起賺點零花錢啊，【holiday】是你新一輪的零花錢儲蓄罐沒錯吧？”
韓沐妍不承認，“我正經要做事業的好不好。”
金敏勇隨她，“那你接受我入股嗎？”
“我這又不是銀行，誰會接受你這種存錢等著吃利息的入股啊。”韓沐妍才不接受呢，“哪有人會在協議裡寫什麼回購的，我有毛病啊。”
抿唇憋笑的金敏勇輕咳一聲壓下笑意，“那幫真正做事業的創業者，生怕自己的孩子被資本吞了，會在接受投資時專門要求疊加回購協議，還要求創始人擁有回購股份的優先權。他們就是有信心事業會越做越大，股份會越來越值錢，你拒絕我反而是承認了，你隻打算養豬，養肥了就宰。”
十秒前還不承認的韓沐妍這一秒又擺出沒什麼不能承認的態度，“公司是我的，我想怎麼都行，本來也沒打算讓你買。”
“我知道，你盯上了李美靜，她肯定想買。”金敏勇告訴她，妹子你暴露了，“李美靜至少給我打過三通電話跟我暗示你是她的人，會讓她那麼乾，肯定是你暗示過她，你想跟我合作，不然她不會老是給我打電話。”
這個韓沐妍還真不知道，有點好奇，“你看她信了沒有？”
“無所謂吧，信不信她都會買下你。”金敏勇說雙方的角度不一樣，“我如果代表網飛，你的【holiday】又上市了，那我們可能會投資一點，有個香火情好合作。韓國市場隻是我們在全球布局的一個點而已，對亞洲市場而言很重要，但對全球市場來說.....”搖搖頭，沒那麼重要。
“李美靜不一樣，CJ的商業版圖遍布韓國娛樂圈，他們的觸角之龐大是想要控製每一根毛細血管，做電影、做電視還做電視台，他們想控製整個韓國市場，這是他們的基本盤。【holiday】如果獨立存在於這塊地盤上會讓李美靜很不舒服，買下你是戰略收購，哪怕買下【holiday】之後再度並入綠蛇，對她來說也是有必要的。”
這個角度還蠻有意思的，韓沐妍很有向學之心，果然資本市場她也是個新玩家，有得學呢，“你既然猜到我想養豬，為什麼還要入股？”
“賺零花錢啊。”金敏勇笑了，“【holiday】按照現在的增速，最遲三年，李美靜一定要趕在你上市之前買下你，她會開出天價讓你點頭，到時候我跟著賣不就好了麼，又不虧。”
“對哦，都忘了。”韓沐妍差點被繞進去，隨後表示，“放棄吧，不賣。”
金敏勇讓她再想想，“有人搶才是好東西，我做出要跟李美靜搶的態度，她會以為是網飛要跟她搶，對你沒壞處。”
看在對方給自己上了一堂‘小’課的份上，韓沐妍也提示他，“網飛是輕資產主攻線上，在乎的是片源。但你們的競爭對手喜歡買公司啊，他們超喜歡買公司的，還比你們有錢呢。”
基本就是明示的暗示讓金敏勇皺眉，“你在跟迪士尼的人接觸？”
擁有地表最強法務部的迪士尼很喜歡買公司，或者說他們喜歡買下製作團隊。同娛樂產業的新玩家網飛不同，迪士尼是老牌霸主，他們自身就是以挖掘和培養眾多創作者們起家，也更信任好的創作者會回饋他們更大的價值。他們喜歡把IP掌控在自己手上，再圍繞IP開發更多的贏利點，比如在全球卷錢的迪士尼樂園。
這點網飛暫時還做不到，這點也不是網飛的經營方向，他們會買片源，卻很少去買製作團隊。
打個比方就是，網飛當年想買皮克斯手上的IP，類似《玩具總動員》。而迪士尼的操作是買下皮克斯，所有IP都是我的！就是這麼豪橫，這才是真正土豪的世界。
正在跟‘大財主’接觸的韓沐妍笑而不語，金敏勇當她是默認，瞬間警覺，“你下一部劇該不會賣給迪士尼吧？”
“我們為什麼要聊下一部劇？”韓沐妍裝傻，“上個月我給你打電話跟你說，下一部我要給金主麵子，你不是也答應了嗎？”
金敏勇叫到，“我什麼時候答應的！”
“裝什麼失憶，我們剛簽下《少年法庭》的對賭協議沒多久我告訴過你，前兩部都賣給你了，第三部就要給金主麵子。”韓沐妍才不信他不記得，又不是老年癡呆，這才過去多久。
確實記得的金敏勇還是叫，“你當時說的是李美靜！”
“我當時說的是股東。”韓沐妍讓他再回憶回憶，“我當時說的是股東，我要給股東留麵子，誰是我的股東，我就給誰留麵子。”
來了就是談如何成為股東的金敏勇氣笑了，“你跟我簽約，我現在就能成為你的股東。”
“重複一遍，我這裡不是銀行，想存錢吃利息，你找彆人。”韓沐妍衝他抬抬下巴，“你可以走了，第三部沒你什麼事了。”
【holiday】出品的第三部作品實際上跟沒有賣給任何海外資本，本土財閥大獲全勝。
收到消息的金敏勇一個電話打過來，詢問韓社長這又是個什麼操作？韓社長表示，關你什麼事。
新操作牽扯一個很特彆的事件，那是韓沐妍、金敏勇或者說，誰都沒有想到的，來自財閥的利誘。
6月26日，同金敏勇見麵的隔天，韓沐妍見到了李美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