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第一章 奇奇怪怪的戀愛腦(1 / 2)

“疏雨, 你天生就是這碗飯的人,怕就怕,這份天賦能成就你, 也會毀了你。”

這話, 是林疏雨媽媽臨終前送給她的諫言,或者說, 是預言。

林媽媽是女兒的母親, 也是女兒的老師。早年是昆劇戲團的當家花旦, 自小練的是童子功,隨著時代的發展, 也有些時也命也的意思,偶然加入了一個劇組成了演員、明星,還嫁給了導演, 繼而生下了林疏雨,也就退圈, 相夫教子。

八十年代末,社會風氣即開放又保守, 兩極分化。有結婚、離婚還上趕著給人當情婦的女明星們,也有婚後就徹底遠離了名利場, 回家洗手作羹湯的婦人, 林媽媽就後者。

這背後沒有什麼誰為誰犧牲或者誰把誰逼迫的故事, 就是很單純的林媽媽自己想要回歸家庭,想當個小婦人,過點煙火日子。

林家的日子如果不算職業特性,平時看起來跟彆人家也沒什麼不一樣。而父母的職業特性給女兒造成了潛移默化的影響,比如林疏雨小小年紀就很有靈氣,善於模仿, 共情能力也強,說哭就哭說笑就笑,自會走會跑就跟著媽媽出入劇團,林媽媽還指著女兒真能登台當個花旦。

但戲子的童子功那可就太苦了,林媽媽舍不得,帶著女兒邊是教邊是玩,也沒有下死手一定要她按規矩來。直到孩子展露了天賦,劇團的老師傅見獵心喜,想認真收徒,磕頭敬茶的認真,林媽媽左思右想後,到底還是不舍女兒荒廢了天賦,答應了。

還是那句話,戲子的童子功太苦了,苦到林疏雨小朋友出於愛好勉強堅持了半年,實在堅持不下去,哭唧唧的被同樣雙眼泛紅的媽媽給抱回家,又變成媽媽當老師,女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就這麼疲軟的學習態度,小林還是展露了天賦。

都是新時代了,戲子想登台又不是隻能去劇院。母女倆折騰的林爸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娘倆在家好兩天鬨兩天的,倒黴的不全是他麼。為了日子能平順些,林爹突發奇想,主要是劇組剛好缺一個小演員,就把女兒帶過去了。

林疏雨小朋友才小學三年級就跑去劇組混日子了,每年寒暑假都去,說她是童星吧,沒什麼人認識她,但在特殊文藝片領域她很有名。

林爸就是個混地下電影的,一家子都是安貧樂道的藝術家。賺不了什麼大錢,三年五載的拍個電影還虧一場,隻能去電視劇片場當個攝像賺點錢補貼家用,成天就是窮開心。

時不時在地下電影的小圈子裡轉悠,林疏雨小朋友扮演的角色,不是什麼小乞丐就是老社會被賣的童養媳,再不然還有什麼雛|雞,都是一些很邊緣的角色,也都是一些上不了院線的電影。

但林疏雨玩的很開心啊,她喜歡‘奇形怪狀’的叔叔阿姨們,也喜歡鏡頭裡好似另一個人的自己,多有趣啊。

這樣的日子如果一直過下去或許就沒有後來的故事了。後來的故事急轉直下,劇組去山區拍攝,碰上泥石流,兩死十三傷,林爸僥幸撿回了一條命,身體卻衰敗下去,需要錢吃藥,需要錢維持。

起初當然是四處借錢,能借的都借了,依舊是杯水車薪。林爸的朋友上門幫忙,給錢給物,可想著到底救急不救窮,那位兄弟就問林媽,嫂子,還有沒有心氣再回到鏡頭前,不說什麼主角配角,哪怕就是個路人甲,三瓜兩棗的總歸有點收入。

林媽自然是點頭,沒可能不答應。林媽帶著女兒又進入了影視圈,這次卻是拍電視劇了,沒有說拍電視劇不好,對這個家庭來說拍電視劇可太好了,劇組多,需要的角色也多,來錢快啊。

一次偶然的機會,林疏雨也站在了電視劇的鏡頭前,演一個小公主,角色一炮而紅。到她初中,才真正成了家喻戶曉的童星。

童星來錢就更快了,童星漸漸被更多人認識,有了更大的名氣,也吸引了更多所謂的知名導演的關注。就這麼一部戲接著一部戲的拍,外界滿是讚譽,說孩子天賦卓絕,媽媽卻越來越擔心,孩子的性子越發更古怪。

彼時林媽媽已經成了女兒的經紀人,兩母女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著,女兒自小有靈氣媽媽早已知曉,可女兒飾演太複雜,底色太陰暗的角色會許久都出不來戲,走不出角色帶給她的影響,這是林媽媽後來才發現的。

小孩子才能飾演多複雜的角色,逐漸邁向成熟的少女飾演的角色愈發複雜。林疏雨初期演的都是小配角,主要是年紀太小,張開了,從女童成了少女就開始演有名有姓的配角,這些配角裡三不五時會出個刁蠻的、惡毒的人設,要是電視劇的拍攝期很長,林疏雨偶爾會混淆自己和角色,她的天賦不全然是好事。

林疏雨十七歲那年有一個演電影的機會,是一個天真懵懂富家小姐,被男反派騙身騙心最後還給賣了。這角色說來沒什麼,但導演為了拍攝時能更好出狀態,帶著組裡的演員特訓了得有小四個月,再加上大半年的拍攝期,前後小一年都陷入角色裡的林疏雨,演完這角色,出不來了。

彼時小姑娘傻乎乎的真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那個男反派的扮演者,甚至異想天開想嫁給他。這給林媽媽嚇一跳,那位比她都沒小幾歲,有妻有子了,這怎麼能行呢!

要說那男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未成年小姑娘腦子一抽走歪了路,不說什麼勸勸少女回頭是岸,至少也當個人啊。這位不當人,這位玩什麼他活了半輩子終於碰到了真愛,還是公開說的,甚至公開說什麼他要離婚娶她。

娶他爹!

那男人的老婆打上了門,還是紙媒的年代,也是滿天下的流言蜚語,一時亂糟糟的。亂到林媽媽沒辦法,把腦子進水的女兒鎖在家裡,緊急辦了手續,帶上丈夫和女兒,直飛香江,遠離是非之地。

入戲花了一年,出戲卻花了近兩年的林疏雨‘清醒’過來後,都搞不懂自己當時是不是被鬼附身了,那大爺長得跟倭瓜一樣,喜歡什麼啊?戀醜嗎???

到此,林疏雨也發現自己出問題了。到此,林媽媽已經不給她再去演戲了。可家裡錢再多,坐吃山空也不行啊,何況香江本來消費就高,家裡還有個病人,沒收入來源怎麼行呢。

那部電影恰在此時上映,獲得滿堂彩,林疏雨更是獲得了最佳女配的提名,還是香江的電影獎項。劇組的人聯係林媽媽,到底是份榮譽,還能不要?

林媽媽思前想後帶著女兒去領了那座獎杯,林疏雨就踩著香江黃金年代的尾巴進入了這個市場。在這個市場裡,她賺得彭滿缽滿,可出戲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或者沒辦法解決。

香江的狗仔那是舉世聞名,被狗仔盯上的林疏雨那也是整座港城的名人,出了名的見一個愛一個,拍一部戲就換一個戀人。

就這麼又過了幾年,在林疏雨拿下第三座影後獎杯的那一年,父親的身體撐不下去了,母親送走了愛人,也倒下了。

離開前,媽媽撫著女兒的臉,半是驕傲半是歎息,更是滿滿的不舍,這孩子以後可怎麼辦啊。

孤身一人的林疏雨能怎麼辦?該怎麼辦怎麼辦啊。

為了逃避父母離世的哀痛,林疏雨接了一個很是歡樂的喜劇,想讓自己走出來。可她這次開心不起來了,她可以對著鏡頭笑,卻隻能在鏡頭背後哭。

天生的演員所擁有的天賦是什麼呢?是敏感、脆弱,極強的共情力,和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走不出來的林疏雨不想折騰自己了,與其非得讓自己走出來,還不如放任自己沉溺其中。她接了一個新角色,表麵上煙視媚行,玩弄男人於鼓掌之中的花魁,內裡是深愛一心想複仇,不惜利用她達到目的的男主。

那部戲拍攝的過程中,林疏雨和飾演男主的男演員熱烈的愛戀鬨得整個港城無人不知。

那部戲拍完,殺青的那天,林疏雨吞了一瓶藥,就著一瓶紅酒,以角色的殺青戲,結束了自己恍若流星般,閃耀於夜空的生命。

林疏雨即便在彌留之際都分不清,她是以誰的身份離開,是思念爸媽的女兒,還是愛到極致也恨到極致,要用自己的死報複那個男人的花魁。

林疏雨隻知道,她親手了結了自己,居然還能進入一場遊戲。

遊戲裡有一個關於金手指的設定,說實話林疏雨不是很清楚那是什麼意思,但如果重來一世,她不想自己再受角色困擾。她享受進入角色的每分每秒,可她也苦惱於角色纏繞在靈魂上久久無法消散的每分每秒。

那個隻能聽見聲音的虛無存在給了她一個特彆的金手指,隻要她想停下,她隨時可以抽離自身的情感,一切情感。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

林疏雨的遊戲,也就這麼開始了。

新世界開始於林疏雨‘上一世’選擇‘離開’的那一年,2005年。這個世界沒有一位叫林疏雨的港星,這個世界隻有一位剛剛成年,剛剛考上大學的韓國女學生,林疏雨。

還彆說,沒上過大學的林疏雨有點期待自己的大學生活。

新世界的一切都是新鮮的,是林疏雨沒有經曆過的,她在梨花女大讀文學,身邊再也沒有出現過,不知道從哪就會冒出來的一些長|槍|短|炮,大家也不會偷偷摸摸的瞄她,大家隻會開開心心的跟她打招呼。

平凡又充滿樂趣的大學生活一度讓林疏雨覺得,就這麼過下去也不錯時,有電影劇組來學校招募演員。林疏雨沒有去報名,她壓根就不知道這回事,可能知道了也不會有興趣,但教授推薦了她,係裡出了名的美人,自然要推薦的啊。

林疏雨是位美人,能在黃金年代的香江百花爭豔中占據一席的美人,並非濃顏係,隻看五官反而偏寡淡,並不驚豔,妙在氣質,清冷疏離,越看越與味道。

這張臉在普通人眼中是氣質美女,但這張臉在電影導演的眼中就是可塑性極強的苗子,巴掌大的臉,五官小巧而立體,標準的濃妝淡抹皆合適。淡妝可以演普通人的設定,造型豔麗些,隻要化妝師手巧,妝造跟得上,也未必不能嘗試扮演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

美人被電影導演看中了,拍板要簽約。明麵上是什麼都不懂的小白,卻先問導演,那是個什麼樣的劇本,我要飾演什麼樣的角色,頗有點,劇本不好、角色不好,我就不玩了的態度。

去年才拍攝第一部長篇電影算是正式出道的李潤基,對於新人的大膽頗有點哭笑不得。雖然他也算是個新人,但他好歹也是首部長篇電影就去柏林繞了一圈的新人,怎麼都算新星裡比較出名的吧?新人那麼囂張的嗎?還是完全不認識他才那麼囂張?

推薦學生來見導演的教授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自家學生又不是一心往電影圈發展的演員,對可能要出演的角色、劇本好奇,很正常啊。為此,沒等導演說什麼,提前看過劇本的教授就先告訴了學生,劇本講了什麼。

劇本隻用言語描述的話是個很簡單的故事,在海外留學的姑娘因意外在做飯時引發火災,燒了自己的出租屋不說,還在賠償了房東後,身無分文,無數可去。她需要在距離暑假結束的兩個星期內賺到下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家庭環境一般,又是自己犯錯,不好意思跟父母張口。

故事就圍繞著錢財這個主推動力,講述女主角在兩個禮拜內遇到的一些列事件,包括愛上了一個連真實的名字都不知道叫什麼的男人,男人又因保護她而身死。

這是個很典型的文藝片,劇情線很弱,純靠鏡頭語言去呈現故事的精彩度。

單純以教授的講述,林疏雨沒覺得這故事有啥意思,就很委婉的表達了,她沒興趣參與拍攝。教授隨便勸了兩句,說是拍攝也可以豐富一下她的生活,但學生不願意,教授也隨便。

李潤基就是很無語,你們倆耍我呢?怎麼就三言兩句說不乾就不乾了?

那人家不願意簽約,導演也不可能強求啊。此事到這,基本是黃了。

直到半年後,林疏雨大二了。她偶然跟朋友去看一部在法國獲獎的文藝片時,覺得電影很有意思,跟朋友聊起,朋友告訴她,這部電影的導演就是你之前不願意簽約的李潤基。她也就是聽了那麼一耳朵,沒太在意。

又過半年,這位導演主動找上門,說是他之前那個項目重新啟動選角,問林疏雨願不願意再去試鏡一次。這次林疏雨完整看到了劇本,而不是純粹聽教授描述那個故事線並不強的故事,誠實的說,有點被劇本吸引,願意去試試看。

2007年大三的林疏雨加入了這個項目,前期有大量的培訓,首先就是女演員必須要做到,英語口語的流暢度要能達到留學生的標準。

這點耗了林疏雨很長時間,她早前也有點啞巴英語,還試圖跟導演商量去香江留學行不行,她粵語絕對流暢,不然蘇州話她也能說啊,為啥非得是英語呢?

導演沒有搭理演員,導演讓演員趕緊去補課,不要廢話。

林疏雨在培訓中,李潤基則是在滿世界搜羅其他適合劇本的演員。因為故事發生在海外,很多演員都被英語口語這條線篩出去了,最後湊起來的演員團隊,九成以上都是新人。

這個年代,知名男演員裡,學曆靠譜的沒幾個,英語好的就更少了。反而是新人,能從好的大學裡挑。

新人演員的好處是好調教,新人演員的壞處就是很容易出問題。

劇組原定的男主角在臨開機之前突然說自己要出國留學,怪不得人家英語好,人是真要飛海外,導演一口血都要吐出來。對方是沒有任何演戲基礎的新人,從大學海選來的,本身簽約金就不高,違約金也不高,人家還願意付,導演能說什麼?

這個多災多難的劇組一直到2008年的夏末,林疏雨大學都畢業了,才正式開機,在加拿大開機。

開機後,李潤基恨不能打電話給所有他認識的人炫耀,什麼叫好事多磨,這就是好事多磨,我發現一座寶藏!

寶藏林在跟攝像小哥玩鏡頭,準確的說這位名為孫錫久的小哥哥是劇組打雜的,偶爾兼職攝像,偶爾也會去客串群演,沒有什麼具體職位,但好像有點來頭,能在劇組亂晃的那種。

林疏雨的角色本身就是在國外留學學的攝影,她找到了角色和自己的共情點,進入了角色,也漸漸對鏡頭有興趣,彆的攝影都很寶貝劇組的機器,他們可是在海外,弄壞了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不敢讓女演員瞎玩。

這位小哥哥帶著自己的機器來給美人當玩具,還身兼小老師的身份,不止教林疏雨一些攝影的技巧,還在她休息時,帶著她在加拿大到處玩。

必須要說,這次拍攝讓林疏雨有一種重新煥發生機的興奮,她始終是熱愛表演的,哪怕沉溺於角色也給她帶去了不小的傷害,可她依舊熱烈的憧憬戲劇之神的降臨。

長達四年沒有給戲劇之神‘上供’,林疏雨一度以為她不在意,直到戲劇之神的金手指碰觸她的眉心,她才醍醐灌頂,站在鏡頭前,是那麼美妙的一件事。

劇組本身的氣氛也很好,大部分演員都是新人,還需要她這個老手教導一把,原定那個男主出國跑路,導演一氣之下,吧這個本來應該是女主深愛的角色,乾脆刪掉了。而導演跟所有林疏雨碰到過的導演一樣,對她無限滿意,那她在這個劇組就是如魚得水,每天都很開心。

最開心的自然是遇到了孫錫久,隻可惜......

“下個禮拜我們就要殺青了。”

“我知道。”

攝製組租下了一個家庭旅館當宿舍,一棟三層小樓,三樓有個大平台平時是用來曬衣服,不過劇組都用來燒烤。今晚他們就在燒烤,大家喝得半醉不醉,熬了幾個大夜後,明天全組有半天的休息時間。

林疏雨也喝了點酒,雙頰沾染了粉色的酒意,坐在陽台的護欄上,輕輕晃悠著腿,仰頭看著再過一個禮拜就得告彆的人,有些委屈,你不會不舍得我嗎?

這人並非是韓國劇組的團隊成員,是劇組到加拿大後冒出來的,好像是本來就在加拿大這邊生活的人。

半彎著腰站在她身前的孫錫久雙臂撐在她雙腿兩側的護欄上,沒碰到她,而是在護著她,她身後沒遮擋,他拍她不小心掉下去,三樓高呢。心裡想著怎麼讓這隻小醉貓下來的孫錫久沒太留神她說了什麼,被瞪了一眼才反應過來,轉瞬抿唇笑開。

“你舍不得我?”

林疏雨橫了他一眼,眼波流轉間自然流露出被酒精催發的魅意,讓孫錫久不自覺清了下嗓子,乾脆攔腰把她抱下來,他是真怕她掉下去。

喝了酒的姑娘有了點小性子,沒有聽到滿意的回答,就不樂意給他抱,在他懷裡扭來扭去,瞎折騰。孫錫久放鬆懷抱,憑借胳膊夠長,虛虛的圈著嬌俏的姑娘,憋著笑看她鬨得要不開心了,才貼著她耳邊哄。

“從加拿大飛韓國不也就十幾個小時,才十幾個小時,我們隨時可以見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