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彬很肯定自己被耍了, 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耍了,所以出於道義他想拉同樣被耍了的兄弟把,救對方於水火,自認義薄雲天。
“你說李正宰是不是有病, 老子好心好意去提醒他, 他反倒.....”
此時新劇開機已經過了一個禮拜, 李秉憲有點事找沅彬幫忙, 就給他電話問他拍攝什麼時候結束, 到時候去找他喝一杯。
晚上十點多, 兩人就在距離片場不遠的一個布帳馬車見得麵。兩人剛坐下,李秉憲還沒來得急說他要找沅彬幫上忙, 對方上來就劈裡啪啦瘋狂吐槽李正宰是個大傻逼,爸爸好心好意勸他離妖魔鬼怪遠點,那傻逼不領情就算了還TM給他整幺蛾子。
李秉憲本來隻當他是吐個槽, 說的是拍攝的事,聽著聽著就聽出不對了,“到底是他腦殘還是你腦殘,你跟他說什麼你喜歡林疏雨?”
口若懸河的沅彬被這麼一堵差點被口水嗆到,“誰在說什麼林疏雨?”
“你啊,你那段話的重點不全是林疏雨嗎?”李秉憲邊給他倒酒邊疑惑,“你搞這出想乾嘛, 正麵開戰啊?”
再度被噎住的沅彬整個大無語,“你腦子跟李正宰一樣進水了?我是去提醒他不要上林疏雨的當,是在幫他!”
“你腦子才進水了。”李秉憲懟他懟的無敵直接,“李正宰是自願上當不是天下皆知的事嗎,還需要你提醒什麼?你跑過去跟他講林疏雨如何如何,他會搭理你才是見鬼了。不是....”兄弟搞不懂, “你為什麼跑去找李正宰說那些?想搶人也沒這麼搶的吧,追妹子衝林疏雨使勁啊,去找李正宰乾嘛?沒事乾想給自己找點刺激?”
沅彬受到了刺激,“你是不是聽不懂我說什麼?”
“你是不是以為李正宰很好欺負?”李秉憲愈發不理解,“你彆看李正宰平時與人為善好似脾氣很好,那哥們陰著呢,他真想搞你夠你喝一壺的。”
嚴重感覺兩人雞同鴨講的沅彬試圖幫他捋一下,“我在說的是林疏雨想踩船,還是同時撩撥我和李正宰,我去提醒他純粹出於好意,他反而來.....”
“跟我就彆來這套了吧?”李秉憲抿了口酒,讓兄弟實在點,“林疏雨想踩船關你什麼事?李正宰上了當又關你什麼事,你在意的哪是什麼李正宰上了當,而是你上了當卻發現,那妹子對你可能就是玩玩,人家對李正宰更感興趣,要不然你去發瘋當什麼好人?”
大感冤枉的沅彬小聲衝他叫,“我這次真想當個好人!”
“彆扯了,當個好人然後呢,李正宰聽了你的話退出給你讓位置?你當他腦殘?”李秉憲看他愣住,也楞了一下,突然像是想到什麼,有點哭笑不得的開口,“你難道真這麼想?”蠢到這個地步?
果然搖頭的沅彬從沒這麼想過,他隻是....隻是....隻是什麼?
隻是心亂了,被那個女人撩撥的思緒混亂,就出了昏招。
發現他乾了蠢事的李秉憲臉上寫滿了嘲諷,又有點驚奇,“你到底哪想不開去找李正宰直接聊?你要是不說還能立於不敗之地,他不會多想。你這麼一說開,他不搞你才奇怪。”
怎麼說呢,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旁觀者提出靈魂疑問,當局者後知後覺,愣怔許久,呢喃開口,“林疏雨太囂張了。”
那女人太囂張了。先是說什麼‘我們隻是在排練’接著又是半個月不聯係,回國後見剛見麵就能一邊牽著他的手要抱抱,一邊又能在車上跟李正宰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當他不存在。最後還說什麼‘他看著你是不是更興奮’。
林疏雨太囂張了。
沅彬就沒有見過那麼囂張的女人,他看不得她那麼囂張,看不慣,怎麼都不順眼,他想給她搞點事,想看看她還能不能那麼囂張。
“卡!重來!沅彬,你狀態不對,重新來。”
開機一個禮拜了,今天是第八天。這八天劇組就拍了一場戲,沅彬教林疏雨抽雪茄。這場戲怎麼拍導演都覺得不對,男演員的狀態始終不對。隨著拍攝進度的卡殼,本來還挺‘活潑’的導演,這兩天愈發沉默。
許秦豪倒是不罵人,他就是陰著臉,一遍接一遍的叫重來。
誠實的說,前三天,沅彬在一遍遍的重來下,狀態越拍越爛。
男演員整個人很不舒服,導演很明顯自己都搞不清楚他所謂的演員的狀態到底什麼樣才是對的。許秦豪隻是很肯定他不要什麼,所以當沅彬演出了他不要的東西,立刻就會喊停,喊重來。
可導演都不知道他要什麼,演員就隻能一遍接一遍不停的試,不停的改。改到沅彬無限煩躁,他很久沒有被導演這麼折騰過了,連奉俊昊都沒那麼折騰過他,尤其邊上還蹲了個這麼做都對的女演員,更讓他煩躁。
不止是心理上的煩躁還有生理上的不舒服。戲一遍接一遍的拍,沅彬就一直泡在浴缸裡,他感覺自己都快被泡發了,每天收工渾身上下的皮膚都是皺的,哪哪都感覺癢,怕不是起了什麼疹子,背後都有小紅疙瘩。
三天過後,沅彬就佛了,隨導演折騰。
三天過後的第四天,李正宰來折騰他,很隱晦,很刻意,十分故意的在他麵前秀,秀他跟林疏雨關係有多好,兩人居然在晚飯休息的間門隙,會手牽手溜溜達達的在劇組裡散步消食,這TM秀給誰看?
七天後,第八天,還泡在浴缸裡的沅彬無限佛係,整個人都躺平了。
劇組剛吃完午飯回來重新拍,現場在重新調度。浴缸裡的沅彬夾著本來是道具,但他也抽習慣了的雪茄,頭枕著浴缸,望著天花板,也不知道是真的佛了還是腦子一抽,突兀的跟林疏雨說,我昨天跟李秉憲喝酒聊到你。
跪坐在地趴在浴缸邊玩水的林疏雨隨口應了一聲,聽他繼續。繼續的沅彬講,你好囂張啊。
抬眼掃向他的林疏雨不是很懂,囂張什麼?沅彬沒看她,繼續看天花板,還能囂張什麼。
“你一邊撩我,一邊跟李正宰滿組晃悠,是生怕大家不知道你一腳踩兩船?”沅彬歪頭了,看向她,“怎麼做到能那麼囂張的?”
收回玩水的胳膊墊著下巴的林疏雨望向他的視線也帶著疑惑,“你又是怎麼做到視鏡頭如無物的?”
沅彬勾下下嘴角,“果然很囂張啊。”來評價我的演技?
“我學表演的時候,我...家裡的長輩教我,要去想象我就是他,角色的苦樂喜悲我都要去理解他為什麼會那麼做。這導致我在很長一段裡都覺得,我跟角色融為一體沒問題,直到很後來才發現我入戲太深是個問題。”林疏雨慢條斯理的同他分享,“但等我發現的時候,家裡人想讓我改,我已經改不過來了,有一段時間門我很羨慕你這樣的演員,排戲就是打份工,賺了錢就走。”
要不是她神態很平和,沅彬會以為她在嘲諷他。
林疏雨隻是就事論事,“偶然有一次,我跟想你一樣的演員搭檔,也是演情侶,演生死絕戀。劇裡,我跟他一起殉情,我出不來戲了,他卻從未入過戲。已經入戲的我愛上了那個男人,他那個時候有女朋友,我也不管,我就要追,還真給我追到了。”
“追到了,戀愛、甜蜜、一切都那麼美好,可他不是劇裡的那個人。劇裡的角色是個文雅公子,我淪落煙花是個表子,公子為了跟表子廝守,我們攜手殉情。劇裡的我愛他若生命,劇外也是,可他在劇外隻是個普通男人,會因漫天的流言蜚語怯懦,會煩惱他母親對我的不喜。”
“短暫的熱戀後,我們就陷入了爭吵,什麼都能吵,連床上的姿勢都能吵。接連不斷的爭吵才讓我發現,鏡頭裡的公子隻存在於鏡頭裡,我愛慕的那個人隻是劇本裡的一頁紙,他隻存在於我的幻想裡,從不是我的眼前人。你說,我那時候是不是很蠢?”
女人嘴角含笑回憶當初,男人聽入神了,卻覺得她在哭。
男人的手不知何時抬起,等沅彬回神,他已經在撫摸她的後頸,帶著些安撫或者更多是憐惜。林疏雨輕輕蹭了下他的小臂,接下來要說的就不是故事了,而是事故。
“我控製不了我入戲的狀態,曾經試圖控製過,想抽離角色和自身,可我覺得那沒意思,我早就不缺錢了,三餐有落,便能活下去,要那麼多錢乾嘛呢。我喜歡戲,就是喜歡,為何要控製自己遊離於角色之外。既然控製不了,不如投身其中。”
林疏雨拉下他的手,眸光柔柔的看向搭檔,“許秦豪想讓我本色出演,可他都不了解我,他想象中屬於我的本色應該是什麼樣的,我也隻能靠猜。我猜,他想看一場大戲,我就給他演一出大戲,登台的角色有三人,你、我和李正宰。”
“他讓我們互為犄角,來演一出會讓觀眾大呼精彩的戲碼,我覺得這個角色很有意思,所以我去拉了你和李正宰登台。李正宰是自願入戲的,你是我去撩撥的,不是我囂張,而是我在完成導演所想看到的舞台。你我都在舞台上,我們都要完成一份工作,你如果還是那麼抗拒我,這份工作會砸鍋的。”
沅彬躲閃她的視線,“現在問題不在我身上,是許秦豪講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想要什麼,但我知道你再泡下去,就要起濕疹了。”林疏雨笑歎一聲,“彆那麼抗拒我,彆用演的,你得進入角色,才能讓許秦豪看到他想要的。”
女人好似變成大姐姐,嘴裡都是道理。小男孩被順毛摸,有點憋屈,又有點無奈。
撐著浴缸半坐起身的沅彬乾脆叫導演,要不您好好說說,您到底想要什麼?許秦豪有點煩躁的扒拉著腦袋,他想要的是男演員眼底的真實,可那雙眼睛所散發的迷戀怎麼看都是假的。
“我想你被她吸引,可我又不想你被她吸引,你懂嗎?”
沅彬聽不懂,林疏雨都聽不懂,正常人沒一個聽得懂,導演隻能板著臉,再來。
再來,開機。
浴缸裡的男主人一手夾著雪茄另一隻胳膊搭在浴缸邊,享受女傭的服務。女傭自男主人的後背挪到身前時,夾著雪茄的那隻手突然托起了她的下巴。
女傭一驚,肩膀微縮,腦袋順著男主人的力道抬起,眼睛卻垂著不敢看他。
“會嗎?”男主人用雪茄碰碰女傭的紅唇。
女傭輕輕搖頭,唇邊的雪茄隨著她的動作摩擦唇瓣,等她不搖了,雪茄就壓住了唇瓣。
“張嘴。”男主人聲音淡淡的。
女傭紅唇輕啟,暗棕色的雪茄就送入了她的嘴裡,下一刻男主人坐起了身,帶著水流的波動,他靠過來了。
“吸氣。”男主人輕笑。
女傭猛的吸了一口,霎時,咳的驚天動地。
女人狼狽的咳嗽聲中混雜著男人帶著趣味的笑聲,些許輕蔑,些許.....
“OK!過!非常好!”
導演激動的聲音傳遍整個片場,許秦豪彈跳起身,全程都在瞬息的安靜後齊聲歡呼,終於TM的過了!!!
喚醒雀躍的人群包圍下,慢半拍回神的沅彬目不轉睛的看著已經被導演誇的一直在笑的姑娘。那個姑娘改戲了,臨場改,原本這一段她應該是吸了口煙後因嘴被堵住憋了一會兒,憋不住了讓煙從鼻腔冒出。
他的搭檔臨場改了戲,改成承受不了雪茄味道的女傭,窘迫又狼狽的模樣,讓沅彬很自然的被代入了戲謔的男主人,男主人才玩味的笑出聲。
沅彬被帶戲了,非常美妙的一次體驗,他許久沒有感受過的一次體驗。某個瞬間門,他好似真的是那個男主人。
一幕戲拍了八天終於過了,導演一手攥著劇本敲擊另一隻手的掌心,啪啪啪給女演員鼓掌,眼底的欣賞溢於言表,再度感慨自己簽下一位大佬。
大佬這八天跪的腿也疼,許秦豪讓她就跪著挪動,要一直跪在浴缸前,跪的她膝蓋都青了,總算是過了。
沅彬的這出戲過了,等了七天半的李正宰終於在第八天進入了鏡頭的範圍。
還是同一個景,但出現了不同的浴缸。男主人和女傭那幕戲的浴缸是放在房間門的正中央,丈夫和妻子的浴缸是貼著牆角的。前者的浴缸有四個角,豪華的很。後者浴缸鑲嵌在牆邊,更居家。
他們要演的這一幕戲也很居家,丈夫還是泡在浴缸裡,妻子好似剛洗過澡,披著睡袍站在化妝鏡前正在撕麵膜要給自己貼,扭頭看到丈夫抽煙,帶著點抱怨的講,你小心煙灰掉進去。
丈夫好似突然想起來,“你新劇是不是要抽煙,要不要試試看?”
“試試看什麼?我又不是不會,是不喜歡。”妻子邊說邊往浴缸邊走,臨到前抽走他手邊的煙放在唇邊吸了一口,被嗆到輕咳兩聲。
丈夫一下被逗笑了,拉著她的手腕突襲拽下她,在妻子的小聲驚呼中,含住了她的唇瓣。煙卷掉落地麵,沾了水,霎時熄滅。
火星被滅的撕拉聲中,還有男人含糊的笑聲和黏黏糊糊的一句,“我教你怎麼抽煙。”
“過!”許秦豪超級滿意李正宰,“還得是你。”
已經放開搭檔的李正宰半趴在浴缸邊,半開玩笑的說,“一次就過啊?”
“你想拍幾次?”許秦豪瞟了眼邊上的沅彬,拿著喇叭讓男演員二號彆耽誤時間門,“趕緊出來,換場。”
旁觀‘對手’一條就過的沅彬麵上八風不動,唇邊甚至都帶著笑,好似一點也沒覺得,他一個鏡頭拍八天人家一次就過有什麼丟臉的。
當晚,沅彬緊急打電話給李秉憲,兄弟需要你的時候到了,有沒有什麼演技速成的方法?
“你被李正宰壓戲了?”李秉憲瞎猜,再調侃,“速成班沒有,放棄更適合,你跟他拚什麼演技,你們走的又不是一條路。”
很清楚的了解自己跟對方壓根不是一路人的沅彬要的是麵子,“李正宰演技有那麼好嗎?”
“跟我比就那樣,跟你比....”李秉憲決定給兄弟留點麵子,“話說,他跟林疏雨哪個更好?”
“林疏雨。”沅彬一秒都沒遲疑。
李秉憲帶著點懷疑,“你確定?”
“很確定。”沅彬讓他自己想,“你不是都說,那姑娘必成大器麼。”
“人家已經成大器了。”李秉憲樂嗬嗬的講,“要是林疏雨比李正宰都好,那你豈不是很尷尬?”
不尷尬也不會打電話的沅彬遲疑片刻,含糊的問一句,“入戲是什麼感覺?真的有那種角色會降臨到自己身上的通靈場麵?”
“突然對表演有興趣了?”李秉憲來了精神,“看來林疏雨對你打擊很大啊。”至於入戲是什麼感覺,“角色不同,演員不同,每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我的話是很爽,導演一聲‘過’,周圍的掌聲,對手戲演員的敬佩目光,會讓我很爽。”
沅彬對此無話可說,隻能舊話重提,“真沒有速成班?”
“彆跟我來這套,我發現你跟林疏雨待久了就老是跟我裝。”李秉憲調侃他,“速成班怎麼可能沒有,你跟林疏雨多對對,不就能速成麼。你們倆才是對手戲演員,演技也是要靠磨的,多磨一磨感覺就有了,這就是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