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確實事發突然，很多事都撞在了一起，你也不能說公司處理的方法不對。這點總沒錯吧？這種事必須給回應的，而所有的回應方法裡，公開道歉是最直接也最快速的善後方法，你認同嗎？”
隻談這一點，薑南柯沒什麼好說的，再度點頭。
裴勇駿笑意漸深，“那我們就當昨天是突發情況，這牙齒還有咬到舌頭的時候呢，吵過了也就過了，不要放在心裡，還記仇，這就沒必要了，你說呢？”
咽下了肉的薑南柯不太確定的說，“你難道還想跟我續約？”
“為什麼不？”裴老板絕對是個能屈能伸的人，商人本色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儘致，“我們在商言商，除了昨天，我們之間門沒有任何矛盾。而昨天那種事，我入行這麼多年也隻碰到這一次，國家整改牽扯到藝人，這話說出去誰信啊。百年不遇的倒黴事，碰到了就是你我倒黴，我們兩個倒黴蛋乾嘛互相傷害呢。”
倒黴蛋二號撇了撇嘴，就事論事，“公司對我幫助不大，尤其是在音樂上。”
“藝人走到我們這個位置，公司對我們的幫助都不大，選哪家公司對我們來說都沒有區彆。反而是我們對公司的幫助更大，你對公司的幫助就很大，因為你，公司多了很多電影資源，一些本來沒接觸過的品牌方，我們現在也跟負責人很熟。”
裴勇駿沒有糊弄她，反而很坦率的說，“如果你要自己開工作室，那我不會挽留，如果有閒錢，你又願意接受投資，我搞不好還願意給你簽張支票。但你要是懶得費那個功夫自己養團隊，處理事情，依舊打算給自己找個能負責後勤，讓你不用煩心的公司，跟我續約就比你再換公司要好。”
“新公司，新團隊，一切都是新的，都需要你重新熟悉。你的時間門那麼寶貴，為什麼要浪費在那些事情上呢？何況你到了新公司，就真的能一帆風順嗎？我彆的不敢保證，至少昨天我們發生爭執，不管是你的經紀人還是你的助理，都沒有站在我這邊。尤其是你的助理，那孩子都快嚇哭了，眼眶都紅了，還是跟著你跑了出去，我估計你就算要走，也要把她帶走。”
“你帶她換個新環境，她能不能適應新公司不好說，你自己也挺麻煩的。”裴勇駿笑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老話總是有道理的，做生不如做熟不是麼？”
薑南柯暗自感慨一句，每個人的成功都是有理由的，再開口說的就很直接，“我沒時間門等公司重新為我搭建音樂渠道，我等了都快兩年了，也沒見你們搭什麼渠道出來。”
“這確實是我的問題。”裴勇駿有錯也認，“但你也要理解，我不打算培養愛豆或者歌手，內部估算過，在這上麵的投入產出比太低，是我叫停的。但是，我想跟你續約的是演員的經紀約，你完全可以把歌手的經紀約換到彆的公司去。”
眉頭微挑的薑南柯懂了，“看來你有推薦的人選？”
“李繡滿怎麼樣？做生不如做熟。”
聽到這個神奇的名字給逗笑的薑南柯抓著筷子虛虛給他鼓掌，厲害啊，“你怎麼想起來提他？”
“事實上，是他聯係我的，SM這兩年日子不好過哦。”
SM這半年重新起來了，李繡滿全新推出的男團‘東方神起’熱度非常高，股價都漲了，著實不能說日子難過。但他們沉寂了快兩年，日子也隻是起來了，確實也不能說日子好過。
此時看到熊孩子拒絕出席公開道歉記者會的李繡滿，就約了裴勇駿一起喝一杯，聊一聊大家能不能雙贏。裴勇駿覺得這事兒能乾，就像他自己說的，他不打算運作歌手，那方麵他不懂就不想摻和。而SM是主要運營歌手的公司，既然雙方不是競爭關係，雙贏自然更好啊。
時隔一年多，薑南柯又見到了李繡滿，在她演唱會的當天。
上午十點多，薑南柯在進行演唱會的最後彩排，最後一首歌終了，她宣布全場休息半小時。就在她下台時，等在後台的李繡滿給她遞了杯冰美式。
“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喝這個，但要登台了，喝這個最好，即能抑製食欲也能補充點能量。”老先生笑眯眯的，好似一年多的未見的時光都不存在。
這老頭搞得跟他們昨天才見過一樣，薑南柯也是很無語，接過咖啡後，同樣也是很自然，很隨意的詢問，“裴勇駿沒跟你說，我拒絕了？”
“說了啊，不然我怎麼會來呢。”李繡滿說著看了眼舞台的方向，對自家的弟子講，“你最後一首歌噴煙花的時候，要是膽子夠大，就衝出煙花的火焰封鎖，向帶著火花所彙聚的翅膀飛向觀眾席，那你這場演唱會，會更精彩的。”
薑南柯微愣，想象那個畫麵，該說不說，確實會很有效果。就帶著他上台，去研究煙花噴發的煙道排布，一起商量，她從哪個角度撲下台，會有帶著翅膀飛躍舞台，鳳凰浴火重生的華麗效果。
如今已經沒多少人記得，李繡滿曾經也是紅遍大街小巷的國民歌手。但所有人都知道，李繡滿是最專業的製作人。
主攻音樂領域的製作人給歌手的舞台提了不少建議，都不是需要很大改動的建議，全是小建議。一如薑南柯穿過煙花火焰飛撲下台那樣，薑南柯要是願意做，自然會有更好的效果，但她要是不願意，也無所謂。
那些小建議，薑南柯全部接納，還現場找人改動，類似挪一下煙花的煙道之類的。李繡滿反而有些意外，小孩子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會意氣用事，能聽得進去話了，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你還當我是老師啊？”
“你本來就是我老師啊。”
學生坐在舞台邊吸溜著手中的咖啡，對身旁的老師講，“給我音樂啟蒙的人是你哎，我還記得是你教我怎麼識譜的呢。”
話當年，李繡滿眼中也滿是懷念，麵色柔和的看向她，伸手比劃，“我記得你當年就一米二吧，小小的人，脾氣可爆了。”
“什麼啊，我當年至少一米五。”薑南柯拒絕成為一個小矮子，順便一說，“我現在一七二了哦~穿上鞋至少一米七五。”
笑出聲來的李繡滿抬手想拍拍她的腦袋，被躲開也還是笑，“還是不喜歡被摸頭？”
“發型！不要搞我發型。”某個瞬間門，薑南柯又變成了少女，對老師抱怨，“你到底想講什麼，直接說。”
李繡滿對她也很直接，“想跟你重新簽約啊，你難道能在圈內找到比我更有能力，更了解你的音樂，還有你的做事風格的社長嗎？”
“找不到。”薑南柯直接回答，可她也對他說，“但我不想再跟你合作，我也很了解你啊，我們根本合不來。”
“都已經一米六八了，還說什麼孩子話，我們怎麼可能合不來，你是我一手養大的。”李繡滿笑道，“以前合不來是利益糾紛，如果再簽約，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你還是公司股東呢，賺錢我都要帶你分，我們還有什麼合不來的。”
薑南柯懂啊，可是，“我就是不想跟你合作。”
“那麼小孩子脾氣？”
“是啊。”
李繡滿朗聲笑開，“長大了呢。”
“是吧~”薑南柯驕傲，“我現在可成熟了，跟裴勇駿差點真人肉搏，我都願意跟他續約。”
眸光微閃的李繡滿詳裝好奇，“那你為什麼不願意給我簽約？”
“我把你當老師，當長輩，當另一個爹。”女兒伸手去摸老頭的口袋，很是自然的掏出一包煙，給自己點燃，被老頭瞪，也隻是笑，“我知道，我晚上要登台，要保護嗓子。”
嘴裡叼著煙的薑南柯一手撐著舞台，仰頭看著碧藍的天空，“我很信任你的，我能走到今天也是托你的福。可我滿腔信任的那個人，隻是把我當工具，我怎麼接受得了。一腔熱血貼了個冷屁股，太蠢了，你的存在就是提醒過年少輕狂時乾得那些蠢事，我得有多想不開才會跟你再合作啊。”
明明是拒絕的話，李繡滿的神色卻沒有惱怒，反而有些唏噓，“我要是說，我當年就算沒有把你當女兒，也是把你當侄女，你估計不信了。”
“我信。”薑南柯眉眼彎彎的看向他，“我永遠相信當年費儘心思培養我的老師，必然對我抱有幾分真心在，我們又不是機器人，雖然是利益驅動，但好歹相處那麼多年，怎麼可能隻有利益呢。”
幽幽歎了口氣的李繡滿低頭也給自己點了根煙，“還真是長大了呢。”
薑南柯倒是滿麵笑容，還挪動屁股蹭過去，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像個熊孩子一樣，用夾煙的手對著隻有工作人員顯得格外空曠的舞台一揮，“老師，這片江山，是你輔佐我打下的，我永遠感謝你，但我們無法再合作。”
放下手的學生靠在老師的肩頭，“明年過年，我去你家拜訪吧，我好久沒見過師母了，她做的炸銀魚超好吃，我在彆的地方都吃不到。”
老師拍拍害怕發型被弄亂不給摸頭的小崽子肩膀，“今年年終，來參加公司年會吧，你好歹是股東呢。”
“你看看你。”薑南柯一個起身，很是鄙視的看向他，“我這跟你煽情，你那邊跟我講利益，我去年會被記者爆了算怎麼回事，讓我悶聲發大財不好嗎。”
李繡滿一巴掌拍在她後腦勺上，“現在是你算得精，年會一定要穿禮服去啊，你不會戴上帽子口罩來，來見見以前教過你的老師們，不應該啊。”
應不應該的，這段關係就維持現在的狀態就是最好的，沒有利益的牽扯，就隻有情誼萬千。
李繡滿在現場待了快三個小時，薑南柯重新召集人排練一遍給他看，得到不少非常有效的建議，大部分她都采納了，有些她也覺得沒必要，李繡滿也不堅持。到底是薑南柯的演唱會，她覺得好就好。
薑南柯的演唱會還有十分鐘就開場了，李繡滿坐在VIP席位上，不知為何想起來，當初那個一米二....一米五的小姑娘，滿心信任的答應他，偷偷去公司練習，不告訴爸媽。那姑娘可真傻，那姑娘也是真可愛，那姑娘好似走丟了，又好似變成了更好的大人。
大孩子的父母今天也來了演唱會，看到自家孩子的前社長，沒給什麼好臉色。當爸媽的始終記得，女兒手腕上的那道疤是誰造成的。即便疤痕早就被藏在紋身之下，但爸媽無法忘卻紋身下藏著什麼，就更無法原諒始作俑者。
李繡滿早就忘記那件事了，連當事人都能靠在他肩頭話當年，久遠的記憶還有什麼想起的可能性呢。
成熟的大人好似都隻在乎眼下發生的一切，眼下，薑南柯的演唱會開始了。
還是那個永遠不變的流程，全場熄燈倒數，在最後一秒燈光亮起，呼喚著神明降臨的信徒們，就這麼創造了獨屬於他們這個宗教的領域。在這個獨特的領域裡，薑南柯就是唯一的神明。
歌手在最後一首歌表演之前，對信徒們開口.....
“關於這次演唱會票務的問題，我得給你們道個歉.....”
底下的粉絲們七嘴八舌的說著‘不是你的錯’‘你彆道歉’‘不要不要’，歌手不管，站在聚光燈下，認認真真的給她的信徒們鞠躬，道歉。
錯了就要認，薑南柯從來不憚於承認自己的錯誤。
而熊孩子也從來不憚於對世界發出挑戰，“現在，全場起立，所有買黃牛票的傻子，都得給我鞠一躬，你們也做錯了！給我道歉！快點的！”
嘻嘻哈哈的笑聲從四麵八方湧來，有人還真起身給愛豆鞠了一躬。
薑南柯對他們嬉皮笑臉的樣子很不滿意，但她也忍不住在笑，笑著講，“彆管這個操蛋的世界對我們的抨擊了，我們又不是活給他們看的，隻要我們開心，我們願意乾什麼就乾嘛，艸翻這片天，都是.....”
都是什麼已經聽不清了，台上的‘神明’帥的台下的信徒們在嘶吼，信眾的聲音淹沒了神明的聲音。
神明就高舉手指，在光束之下打出一個響指，我們來嗨吧！
這場演唱會最嗨的一幕，是演唱會的最後一首搖滾結束，電吉他躁動的音符在最高-潮處伴隨著舞台最前端的煙花噴、射。
而火花中，一襲紅裙衝破火焰，仿若背後伸出羽翼的鳳凰，踏空而來，在大熒幕上，在眾人的尖叫聲中，飛入夜空。
騰空的那一瞬，薑南柯是笑著的，哪怕火花燙到了肌膚，她也能忽視那些恣意的大笑。這是個危險的提議，煙花並不可控，但舞台效果絕對好，一如這個由一場遊戲誕生的世界，當然有危險的部分，但她永遠熱愛這個世界。
這是她的主場，這是她的舞台，這是她的神國。
永居神國的神明，何來的煩惱，又怎麼可能不是笑著的呢。
這就是薑南柯的演唱會，永遠能值回票價的巨星的歡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