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 第七十八章 生而為人(2 / 2)

“我也不相信啊,但裴勇駿說是真的。”製作人轉向腦子疑似進了一片汪洋大海的女演員,“裴勇駿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薑南柯眨眨眼,沉默。

樸讚鬱看她,她不說話。製作人倒吸一口涼氣,五官都扭曲了。

眉毛都要飛起來的樸讚鬱手上的咖啡杯直接砸在桌上,“薑!南!柯!”

薑南柯歎氣,這事兒太寸了,她也沒想到會那麼巧啊,“我之前又不知道我會進柏林候選。”

“那你現在進了!”樸讚鬱大力拍桌,“你是我的女演員還進了柏林影後的候選,還組NM的女團!不準組!”頓了頓,“你該不會已經簽約了吧?”

“簽約也能解決啊。”製作人迅速接上,“你是SM股東,你說合約作廢就作廢,實在不行賠違約金啊,我們這邊支援一點都行。”

這回輪到薑南柯看天花板躲避他們視線了,樸讚鬱暴怒,張嘴就噴她,製作人走循循善誘路線,勸妹子清醒一點,彆腦子一熱就乾蠢事。

關於薑南柯重組女團這事兒,如果電影沒有進柏林候選,那她想乾嘛乾嘛,誰都不能乾涉,她樂意就行。但電影進了柏林候選,按照韓國娛樂圈的潛規則,就相當於,這部電影以後會成為另類的國家名片去國際上征戰。

如果是在其他國家,一個女團成員不管是去演電視劇、電影還是怎麼怎麼樣,能獲得海外獎項認可都是值得大吹特吹的好事。

可在韓國,哪怕是往後再推十年,愛豆都是娛樂圈底層。地位低到,薑南柯帶著柏林影後候選的名頭去組什麼女團就是自甘墮落,還打了樸讚鬱的臉,因為電影導演是他。

看起來很不合理吧?但事實就是這樣。

事實就是,哪怕到了十年後,愛豆轉行做演員後,都會主動跟愛豆這個身份切割,不然就是沒有牌麵。

導演和製作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就想讓藝人彆自甘墮落。薑南柯這兩天也被這個事情搞得很煩,不想聽他們叨叨,選擇尿遁,跑了。

組女團的事變得非常麻煩,麻煩到姐姐們都決定放棄了。

一個禮拜前,當滿世界都報道了薑南柯入圍柏林影後的獎項角逐時,姐姐們輪番給薑南柯打電話,她那天就是被電話吵醒的。

隊長直接在電話裡跟忙內說,組團的事就算了,合約的違約金也不高,你應該能解決,解決不了我們三人湊錢給你。柳真先問,你合約到底簽沒簽,沒簽正好撤,簽了看能不能再想辦法,違約金也不高。劉秀英更直接,她讓忙內不要擔心她,大不了三人回歸也能回啊,不是非得薑南柯參與才行。

“我當初想的就是一場演唱會,你要是不甘心,或者真的想回到我們成團的時候,那我們就辦一場演唱會算了,沒必要搞那麼多事。”劉秀英講,“我錄音錄的很辛苦,都不好意思跟你們說,這樣正好。你是不是不好意思開口?我去講,我跟她們說,說我改主意了,我不想組了。”

柳真說,“今天下雪你知道吧,我胳膊超疼,根本沒辦法排群舞,以後還要登台想想頭就疼。之前我還不好意思說我胳膊扛不住,怕你們三都想重組,不能就被我拖累啊。剛好你進柏林候選,我們該散就散,我要好好養養胳膊。你張不開嘴就我去說,我演員當的好好的,什麼重組,我才不組呢。”

“我一開始其實就不讚成重組,我們吃了李繡滿那麼多虧,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再回SM簡直是腦子進水。但秀英確實需要一個平台,就想著試試看也行,可她現在已經不需要了,最近我們熱度都挺高的,這樣就可以了。”隊長說,“你聽我的,這事兒就這麼算了,你要不好意思跟她們倆講,我去幫你說,就說我想自己發專,不想搞那麼多事。”

一個禮拜前姐姐們都那麼說了,按理忙內應該順勢借坡下驢,薑南柯才是那個真正覺得重組女團沒什麼意義的人。

可是薑南柯莫名的不舒服,她很清楚自己就是在矯情的不舒服。她根本不在意組不組女團,她從頭到尾在意的都是姐妹。姐妹們輪番給她打電話,話語裡敘述的都是,你要往高處飛,不要在意我們這些地上跑的人,你就應該越飛越高。

那些話讓薑南柯極其不舒服,人為什麼要分三六九等的不舒服,她的姐妹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妹,為什麼要自己鄙夷自己?

李準輯所謂的玩具到底在說什麼?薑南柯到現在都不能理解,她在李準輯的眼中難道是跟樸景龍一樣的雜碎嗎?

一月的尾巴還在下雪,薑南柯在這個雪天卻接永遠不會看輕自己的現任法官下班。

接到姐妹電話的法官表示,我還沒下班呢,不過你可以買個炸雞進來,我們一起吃個飯。薑南柯就買了炸雞進了江南地區法院,去見加班的公務員。

公務員目前還是基層法官,平時處理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案子多的能埋了她。

見到姐妹的樸嘉熙,先花了十分鐘瘋狂吐槽這世上傻逼之多,還有TM男人能賤到跟妹子談了個戀愛分手了想把送的禮物要回來的,人家不還就直接告,這NM什麼品種的奇葩!

“要真有什麼千萬、上億,哪怕就是超過一千萬,我覺得我加這個班也算說得過去。他TM送給人家一堆零碎的化妝品和小玩意兒,戀愛談了一年,禮物加起來還包括餐費!加上餐費,硬生生給他算出來一百一十九萬三千(六千RMB上下),他要人家女方還,還他個腦袋!”

樸嘉熙跟姐妹抱怨自己成天就被這些奇葩禍害,對大韓民國都快絕望了,隨後問擺明心情也不高興的姐妹說點不開心的事,讓她開心一下,切換一下心情。

不知道這事兒從何說起的薑南柯,主要是被一百多萬的戀愛糾紛給囧到了,含含糊糊的問代表公正的公務員,“你覺得人有高低貴賤之分嗎?”

“站在人權的角度沒有。”

“但是?”

“但是我說沒有你信嗎?”

低頭咬雞腿的薑南柯不說話,姐妹雖然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但樸嘉熙很清楚他們家這個奇葩腦回路有多特彆。

“你知道以前上政治課的時候,我總懷疑你支持共-產-主-義。”樸嘉熙看她愣住,齜牙,假笑,“人生而平等這種話,你聽聽就行了,真信,那就是智障。”

智障一個白眼翻過去。

自小作為資本主義國家精英培養起來的樸嘉熙,給她舉了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們兩很平等吧,平等的不能再平等了。但走出這扇門,不管你碰到我哪一位同事,我都會讓你鞠躬問候。那些人都是我的同事,但我就是默認你要鞠躬,你覺得你跟他們,他們跟我,我跟你,平等嗎?”

薑南柯啞然。

“南柯,我們的平等是我們的關係在這,要是沒有這層關係。哪怕你身價不菲,你走進我們的辦公樓,偶然見到了我,被人介紹我是誰誰誰。你捫心自問,你是會隨便衝我笑笑,還是會很自然的低下頭對我鞠躬?”

薑南柯丟了手裡的雞腿,吃不下了,噎得慌。

樸嘉熙老話重提,“我跟你說了一萬次,一個藝人屁都不算,你非得堅持你是個藝人。你如果隻把自己當藝人,那我就是抬眼看你,都是給你麵子。人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職業的劃分到底平不平等,你到底是不懂還是不想懂啊?”

代表著一個國家最公正的法官大人,指著辦公室的門,“那扇門外坐著我的輔助事務官,那人今年三十五了,比我大了十歲,我出來進去哪怕隻是出去晃一圈,他見到我都得問候,你說我跟他平等嗎?我要怎麼才能做到我們平等呢?我們連職權都不一樣。他這輩子都走不到這間房裡來,我的起點就在這,你要不要去跟他聊聊什麼是平等?”

薑南柯又不是個傻子,道理她都懂啊,可是,“社會的規則,職務的劃分,隨便什麼外部評價都可以說人就是不平等的。可是我們怎麼可以看輕自己,認為自己不配獲得什麼呢?”

“誰跟你說你不配獲得什麼嗎?”樸嘉熙皺眉,“讓他滾,給他臉了?”被她斜了一眼,懂了,“有誰跟你說,他不配得到你的....幫助?”

挪開炸雞盒子的薑南柯往桌上一趴,撥弄著辦公桌上的一個擺件,正好是象征著公平正義的銅製天平,“我想讓大家都能好好的,想要讓所有人都不要變,這個想法是不是太幼稚了?”

“何止幼稚,還愚蠢。”樸嘉熙說完等她懟回來,再跟她互懟,可她蔫不拉幾的,都沒回應,反而弄得她想歎氣,“南柯,幼稚也好,愚蠢也好,又怎麼樣呢,那都是你啊。你難道要因為彆人認為你愚蠢幼稚就做出改變嗎?老子TM罵了你多少年,你都沒改。”

薑南柯不認為自己要改,“錯誤的明明是彆人,為什麼我得改?非得唯利是圖才是對的嗎?”

“我哪知道什麼是對的,我都沒活明白呢,但如果整個世界都這樣,唯利是圖能讓我活得更好,乾嘛不去適應世界的規則?”樸嘉熙丟了根煙給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姐妹,“這輩子隻要還沒結束,到底是你活法更好,還是我的活法更舒服,我們誰都沒辦法下判斷。”

“但幼稚的你,天真的你,愚蠢的你,是我走到今天唯一還能百分之百信任的朋友。”樸嘉熙反問她,“走到今天的你,身邊還有多少信任的朋友呢?”

薑南柯....“你就剩我一個啦?”

點燃打火機給她點煙的樸嘉熙笑了,“你有很多啊?”都不用等她回答便講,“既然你有那麼多信任的朋友,包括我,都是會在遇到麻煩時,直接對你伸手默認你會幫人的人。你又為什麼要在乎那麼一兩個,自己想不開,自卑到反而來傷害你的人呢?”

低頭抽煙的薑南柯呢喃道,“李準輯說他是我的玩具。”

“讓他滾。”

“....我可能在某個瞬間真的把他當玩具。”

“讓、他、滾。”

薑南柯抬起頭,“你先聽我說完啊!”

樸嘉熙斜了他一眼,“我老公想讓我生孩子。”

“跟他離婚!”薑南柯秒接。

輕笑出聲的樸嘉熙慢悠悠的開口,“你怎麼不聽我說完。”

“你讓他滾!”薑南柯聽個腦袋,“當初你們說好的孩子他解決!”

眼睛都笑眯起來的樸嘉熙拿著煙灰缸放在炸雞的盒子上,“你看,人是不可能平等的,我們的心臟天生就是偏的。你無條件站在我這邊,我也無條件站在你那邊。你不管說什麼,我都會讓他滾。你把他當玩具,你玩得開心就行,他把自己當玩具,那就滾遠點,你又不是沒有玩具玩,為那麼個人難過?越活越回去了,蠢死你算了。”

薑南柯又伸手去撥弄天平,嘴裡嘟囔著,“問題是,我不認為是李準輯的問題,我覺得是我變了,會權衡利弊,會天然覺得自己站在高位,這是不對的。”

“哪裡不對,你難道還得哄著他談戀愛嗎?那麼缺男人啊?我讓我老公給你介紹?盤靚條順活好,什麼都有。”樸嘉熙說著來了精神,“我跟你說還是男人最懂男人,我老公每次給我挑的人那叫一個.....”

“呀!”

“....你繼續。”

每次都被閨蜜三觀詭異程度刷新的薑南柯不想繼續了,一聲長歎後又趴會桌上,跟姐妹說,“嘉熙,我怕我有一天會變成我討厭的模樣,那種隻會計較得失的大人。”

很會計較得失的大人問,“這樣有什麼不好,大家都這樣啊。”

“大家都這樣不代表是對的,我很清楚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不能欺騙自己,就應為大家都這樣,我變成那樣也理所當然。”

薑南柯很排斥那樣的理所當然,世上的人就應該分成三六九等的理所當然。她有錢、有地位,有名氣,所以就應該換一個圈子,離混得不好的人遠點,生怕他們會臟了裙擺。

那是不對的。

再怎麼用和光同塵去修飾,錯的就是錯的,不可能變成對的。

跟姐妹分開後,薑南柯還是搞不明白,為什麼隻有她在堅持對的事,為什麼所有人都跟她說,你是錯的,天真、幼稚、愚蠢的錯誤。

可薑南柯就是堅持,她是對的,哪怕隻能堅持這一天,她也想要堅持下去,如果變了,就不是她了。

這一天,薑南柯給李準輯打電話,想約他見麵告訴他,她所認為的跟這個世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樣的正確。對方沒有接她的電話,她也沒有再打,她給他發了短信。

【我們的開始可能起源於一場誤會,你誤會了我,我也誤會了你。我不喜歡誤會,也不喜歡猜測彆人的心思,我怕那會造成另一場誤會。不如你坦率的告訴我,你想如何繼續這段感情,我們可以再溝通,有沒有必要繼續。】

【我可以坦率的告訴你,我對你的好感,真摯而純粹,那不是對待一個玩具。但我也如你一樣,更愛自己,我很抱歉,我更愛自己。】

【我無法接受一段感情讓我覺得不舒服,愛情不應該這樣,至少我理解的愛情不應該如此。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