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7. 第七十九章 太陽雪(2 / 2)

他們就在酒店內部接受采訪,散場也都是大家一起上樓回房間。一行人在回房間的路上挺熱鬨的,大家七嘴八舌的誇薑南柯簡直是個語言小天才,二十多家媒體,分彆來自七、八個國家,薑南柯除了德語不會,其他都能切換對方國家的語言,她連法語都會,簡直神奇。

薑南柯臉上笑吟吟的跟他們閒扯,“我會的也就是采訪的那些套話,以前行程跑多了,去過的國家多,見過的媒體也多,多少會一點。”

其他人聽了隻是誇她,太謙虛。

樸讚鬱是了解一些內情的,“你是當年想逃跑,為了逃跑未雨綢繆吧?”看周圍吃瓜群眾的視線紛紛看過來,他就給大家分享,多年前熊孩子的騷操作。

話說當年薑南柯還是被經紀公司高壓管製的小愛豆,愛豆的行程密集到連睡覺都得爭分奪秒,也確實滿世界飛。但孩子年紀小麼,精力就足,也不服管教。熊孩子在大本營(首爾)不好逃,出了國,公司的管製難免會有鬆散的地方,熊孩子就想搞事。

“郭在容跟我說,你以前去馬來西亞開演唱會的時候帶著隊友逃跑,折騰的整個團隊人仰馬翻,李繡滿被逼的都打電話問他,他知不知道你在哪。”樸讚鬱講起這段是調侃的口吻,看向曾經的熊孩子,“事後你還跟郭在容炫耀,為了逃跑能順利,你專門去學了‘馬來語’,還說什麼在有壓力的情況下,學習進度飛速。你的語言天賦看來都是為了玩所打造的~”

“是不是啊,語言小天才~”

導演的話音落下,周圍人都在笑,語言小天才的麵龐也在笑,眼神卻有些恍惚。

薑南柯記不清那場多年前的‘逃跑’,但她好似還能想起來,她牽著姐姐們的手‘逃出生天’時,肆意張揚的笑容。

酒店的電梯亮的能反光,薑南柯望著電梯鏡麵中的自己,笑容友好、親切、自然,偏偏不再張揚。

她有些疑惑,到底是青春讓她的笑容那麼燦爛,還是長大的必然性,讓她學會了‘恬淡’,笑的端莊有禮,卻不再肆意昂揚,無所顧忌。

這一夜薑南柯很早就睡了,確實太累。可沉睡的軀殼睡的不安穩,精神四處遊走,夢中全是當年,絢爛美好,仿佛一部青春偶像劇的當年。

睡醒的薑南柯想不起來夢中具體的過往,隻記得唇邊的一聲歎息,卻無力抓住已然逝去的青春。

柏林電影節一場屬於世界電影人的盛會,薑南柯的語言能力在此時被最大的發揮,她可以無障礙的跟很多國家的電影人交流,這天然能幫她擴充交際圈。

這也讓她幾乎出現在各國的媒體報道裡,每交一個新朋友對方就會邀請她去他們電影的‘首映’。隨後在電影人的本國媒體采訪時,記者也更願意采訪可以用自己國家的語言,為自己國家的電影說好話的‘外國巨星’。

那些‘外國媒體’的采訪,韓國媒體特彆願意轉載。在他們轉載的新聞裡,把薑南柯描述成‘國際巨星’,深受世界各地人民的歡迎,知名度高到,所有大媒體都願意來采訪她,仿若薑南柯本人就是韓國電影的一張名片,名氣大到都超越樸讚鬱了。

這段時間,關於柏林電影節的新聞是韓國娛樂圈的熱門消息,既然是熱門,那就是誰都想蹭一下熱度。

李準輯就是想蹭熱度的媒體最好的突破口,他是薑南柯的男朋友哎,采訪他是最合理的啊。

自柏林的消息出來後,李準輯不管參加任何活動,都會被問關於薑南柯去柏林的問題。去之前,他被問的是,會不會跟著一起去,去之後他被問,為什麼沒有跟著一起去。

李準輯還在拍攝,他在劇組。日韓合拍的項目在日本的拍攝結束後就回到韓國片場,他對所有媒體的回答都是,我在拍攝。他認為這就是答案,他在拍攝怎麼可能去柏林?偏偏媒體都不認同這個答案,拍攝有柏林重要嗎?

就連導演在薑南柯去柏林之前,都問了男演員,你是不是忘記跟我請假了?男演員用差點維持不住的笑容說,我沒打算請假。導演很疑惑,但也沒有多問。等到薑南柯出發去柏林的當天,日本女演員很驚奇,男主角居然來片場了,詢問對方為什麼在這?

“我應該在哪?”李準輯用標準的微笑臉反問。

日本女演員尷尬一瞬,連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柏林是個裡程碑啊,對薑南柯肯定很重要,重要的時刻會希望重要的人陪伴吧。”

李準輯表情微僵,無聲的歎了口氣,跟對方道歉,“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

“沒有沒有,是我的問法不對。”日本女演員尬笑離場,走遠了才對助理講,李準輯的狀態好像不太對勁,她隻是那麼一問,對方就誤會的話,那麵對媒體的攻勢,他豈不是每天都在誤會中嗎?

李準輯每天都在被迫回答,圍堵在片場門口的媒體詢問,關於薑南柯遠在柏林的動向。理論上他可以不搭理這些采訪的,但製作人認為這樣的曝光度對作品後期宣傳有好處,所以並沒有強勢阻攔媒體在片場門口的圍堵。

製作人沒有對藝人說過我希望你回答媒體采訪之類的話,他也不可能強製藝人必須要接受關於薑南柯的采訪啊。製作人隻是做了放任媒體的行為,剩下的如果藝人真的不願意,完全可以在離開片場時就坐在車裡,讓車徑直往前。

李準輯其實不願意,但製作人放任媒體出現在片場,他就不太確定自己是否可以不願意,他非常清楚如果他不願意,哪怕隻有一次他拒絕了媒體的采訪。製作人也會看在薑南柯的麵子上,攔住那些媒體。

但李準輯每天都在接受采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許在想,為什麼她沒有對媒體公開,他們已經分開了。

他們已經分開了,但李準輯不承認,嘴上不承認。所以他還在持續不斷的接受媒體采訪,不管薑南柯在柏林發生了什麼,都有媒體來采訪他,他每次的回答都很一致,無非是不停的改變語句去表達,薑南柯在他心目中就是柏林影後。

李準輯在等,等他心目中的神女對媒體公開,他們已經分開了。

遠在柏林的薑南柯注意力並不在戀情上,她不確定雙方算不算分手了,她的短信發過去後,李準輯沒有給她任何回應,電話、短信,什麼都沒有。這到底是分手還是冷戰,薑南柯也不知道。至於媒體怎麼報道,她也沒心思管,出現在她麵前的媒體沒有人詢問李準輯,大家聊的都是電影。

名為《向日葵》的電影在今天首映,放映廳裡坐的滿滿當當,還有不少媒體就坐在過道的台階上,之前薑南柯四處去給彆的電影捧場,如今大家都來給她捧場。

這部電影從海報就很特彆,是一株盛開的向日葵,層層疊疊的鮮黃色花瓣中蜷縮著一位被嫩黃色柔光籠罩的少女,女孩的長發仿若花瓣和花蕊的交界,黑色的發絲把她禁錮在花蕊內,仿若無形的囚籠又仿若母親的子宮,把那個女孩庇護、囚禁在聖光籠罩的花束中。

海報並非照片的形式而是油畫,花瓣的筆觸很細膩像真花的花瓣,花蕊內的少女筆觸卻是粗糲的,像個假人。整個海報有些彆扭,又很融洽。光是海報上這幅畫,就已經很吸引人了。

上映的成片跟當初薑南柯看到的劇本又不太一樣了,樸讚鬱在剪輯的過程中,被他的‘維納斯’蠱惑,最後的成片,在故事主線沒有改變的基礎上,對於女主角的塑造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按照劇本最初的故事,女主角在曆經磨難化身複仇女神,毀了一切之後,也殺死了自己,自焚而亡。而電影成片裡播出的結局是,女主角站在一扇門前,麵朝敞開的華麗雙開門,踩著紅色高跟鞋的右腳踏出一步的同時,左手的打火機點燃丟向後方。

電影的鏡頭追逐著呈拋物線向一襲紅裙的火焰女郎身後拋出去的打火機,運動的鏡頭逐漸從全景拉倒近景,推進到閃爍的火苗上,在火苗點燃印著向日葵地毯的刹那,穿透火苗也穿透向日葵的花蕊,回到一切女主角人生改變的關鍵節點。

鏡頭自水麵破出,那是富二代在洗澡的地磚上的流水,鏡頭順著地磚往上攀爬,穿透到同樣下著雨的窗外,又穿透雨幕衝入另一扇窗戶。

這扇窗戶裡躺著一位遍體鱗傷的姑娘,鏡頭用一種窺探的視角,自粉白的腳趾往上,腳腕處就有了青紫的痕跡,畫麵裡的光線也變的陰鬱。浴室的嘩啦啦的水聲和窗外的雨聲糅雜在一起,水聲綿密細不透風,鏡頭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鏡頭仿若一雙手,亦或者是男人的唇舌,撫摸、舔舐著那個遍體鱗傷的姑娘,旁觀這個畫麵的觀眾在此時成為一場暴行的參與者,他們不再是觀眾,他們變成了當事人,肆意的釋放藏在西裝革履的俗世麵具背後的破壞欲。

鏡頭舔舐到了姑娘殘留著指印的下巴,被□□的殷紅的紅唇,黏膩的往上爬,爬到了那雙眼睛的正上方。

那雙足以吞噬一切黑暗的眼睛,雙眸裡的瞳仁化身黑洞,能吸納一切光明。

徐徐上行的鏡頭定格在那雙黑色瞳仁的霎時間,畫麵被抽幀,刻意的停頓,雨聲、水聲同時停下,就連放映廳裡的觀眾好似都隨著鏡頭的瞬息停頓屏住了呼吸。所有觀眾都被鏡頭帶著走進了那雙眼睛裡,整個放映廳落針可聞,在靜謐之中,超高速的鏡頭又穿過了那雙黑色瞳仁所創造的黑洞,突然來到一片白光之中。

大熒幕上的白光爆的都要能閃瞎人眼,就在觀眾忍不住眯起眼躲避之時,光幕裡隱隱綽綽的又出現了一個女孩。她蜷縮著躲在母親的子宮裡,躲在白光所創造的天堂裡甜美的睡著,渾身粉粉嫩嫩,仿若初生的嬰兒。

嬰兒被鏡頭和鏡頭外的觀眾驚擾到香甜的夢境,懵懂的扭頭睜開眼。同樣的一雙眼眸,這雙眼睛裡藏著大海上朝陽初升的絢爛美好。

這雙眼眸是笑著的,笑著看向鏡頭,看向觀眾,打破了第四堵牆,讓觀看的人也不自覺唇角揚起一抹笑。

這是藝術家心目中的維納斯,是導演想呈現給世界的一件藝術品。

不管再看多少次,樸讚鬱都會對自己的女主角說,“我不想擁有這雙眼睛的你死於黑暗,哪怕是玉石俱焚。我想你置之死地而後生,我想你向陽而生,向死而生。你應該活在炙熱的陽光裡,肆意的仿佛我老婆懷孕時,我曾經期待,我能有一個你這樣的女兒,永遠燦若朝陽。”

薑南柯第一次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唯一的想法是,樸讚鬱真牛逼啊.....哥們是真厲害,首屈一指的大藝術家!第二次看的觀後感是,電影果然是導演的藝術,那是導演所塑造的世界,演員確實是導演塑造世界的工具之一。

可她現在再看這部電影,再看電影裡的那個姑娘,腦內突兀的冒出了音符,音符組成譜,譜成了曲,曲調就那麼自然而然的出現在腦海,讓她不自覺垂下眼瞼,想起了某個不知道是夏天還是冬天,有或者有雪的那一天。

胳膊打著石膏的柳真出現在她麵前,那天她崩潰大哭,那天如果她手上也有一把火,她必然會燒毀整個世界。

熒幕上出現字幕的那一刹那,放映廳安靜瞬息後,爆發出驚人的掌聲和歡呼,有人甚至吹著口哨從座位上跳起來,歡呼一部偉大作品的誕生。

自這一刻起,薑南柯成了柏林電影節的巨星,在這個渺小又幅員遼闊的國度裡,她是不管出現在哪都會受到歡呼的人,還有人會從馬路儘頭飛奔到她麵前,跟她說,我太愛你的‘美妍(電影女主角名為金美妍)’。

這個世界永遠是熱烈的愛著薑南柯的世界,薑南柯在這個世界享受到的‘傾慕’之廣,讓她至少收到了五十位以上導演的名片,樸讚鬱天天怕她被‘搶走’,最近已經發展成貼身跟隨,連她去女洗手間都在門口等著。哥們說他有新作想找薑南柯,劇本還沒有,但先預約檔期。

日期到了柏林閉幕式當天,走紅毯的薑南柯被拍照的媒體挽留了近十分鐘,太多人想拍她,太多人好似都預測到了今年柏林影後的歸屬。

就連頒獎的獎杯,在頒布象征著最佳女主角的銀熊獎杯時,都說,‘感謝今年的柏林,讓我認識到了來自韓國的薑南柯。’

來自韓國的薑南柯,代表韓國電影,握住了銀熊的獎杯,站在了領獎台上,優雅、成熟的說著,為了討個好彩頭,早就準備好的獲獎感言。

感謝導演、感謝發行的電影公司,感謝韓國電影,感謝父母,感謝一切,不勝榮幸。

今年的柏林影後走向後台即將下台的前一秒,扭頭看了一眼遍布世界各地社會名流,掌聲經久不息的會場,胸口突然冒出一股火。

突如其來,莫名其妙,就那麼出現了。

那把火燒得薑南柯想回到無所顧忌,肆意到就算把天捅破了個窟窿,也能梗著脖子,與世界為敵的青春。

柏林影後獲獎,韓國電影又多了一張在世界上的名片時。

薑南柯正在給曾經的隊長打電話,“我想重組。”

剛剛就在看直播,因忙內獲獎,興奮的嗓子都快叫啞了的崔盛希,腦子一時轉不過來,“重組什麼?”

“我們啊,女團啊,我們一起重組啊。”

“組你個頭!”

崔盛希想都沒想就懟回去,“你腦子進水啦?柏林影後哎!組你個大頭鬼的女團,你是想我們被罵死嗎?還是你自己想被罵死?”

“我不怕,你怕?”薑南柯手上還拿著‘沉重’的獎杯,手指扣的死緊,語氣很輕,還帶著笑意,重複問,“你怕被罵?”

依舊不用思考就衝回去的崔盛希說,“當然怕啊!我們會被全世界攻擊的!”

薑南柯垂下眼瞼,肩膀也微微下沉,扣住‘小熊’的手都放開了,唇角帶著已經變成了一種慣性的笑,笑著講。

“我開玩笑的,不好笑嗎?”

“好笑你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