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第一百零七章 時空交錯(2 / 2)

一來就是,她怕自己換個人,那個人什麼都順著她,反而可能讓她這個外行領導內行,把整個發行搞得一團糟。

可能有點凡爾賽,但薑南柯走到如今的地位,她已經很難碰到夠膽子跟她當麵鑼對麵鼓拍桌子的人了。大部分她碰到的人,都是附和她的人,樸長日這樣的反而少見。

為此,薑南柯寧願跟樸長日繼續戰鬥,也不願意換個什麼都聽她的人來。

而樸長日拒絕的原因就很簡單了,他看好《素媛》這個項目。哪怕在他的職業生涯裡,《素媛》這樣幾乎稱得上滿級配置的項目也很少。他已經看過了導演粗剪版,這是個大有可為的項目。所謂見獵心喜,樸長日就算一天跟薑南柯吵八回,也不會退出項目的,類似的項目他都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碰到呢。

兩邊不願意拆夥,兩邊核心價值觀不同,兩方誰都不願意後退一步,兩人見麵就掐架,每次開會都是在掐架。

錯過了上午會議的孔佑,下午就見到了吵架現場。前期孔佑還懵著,他斷片了麼,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宿醉頭還疼,前半段他都在神遊。

整個會議室一十來號人,除了在掐架的兩邊BOSS,其他工作人員都是神遊的狀態,他們也插不上話啊。那兩人吵的可激動了,不止語速超快,很多時候說話絲毫沒有顧忌,很不好聽,底下員工也不敢插話啊。

等到後半段,樸長日不管不顧的指著薑南柯說她就是偽善,還TM貪,什麼都想要,即想做好人又想賺錢,做她的春秋大夢!

此時孔佑聽懂了,也回神了,還在眾人看勇士的目光中直接噴回去,你TM不貪?你TM善良!你要蘸著人血吃饅頭賺這種黑心錢,還責怪前輩偽善?!

樸長日抄起手邊的簽字筆就砸過去了,“有你說話的份嗎!”

偏頭躲開的孔佑拍桌而起,兩人眼看要上演全武行,薑南柯直接起身,“夠了!”

“休息十分鐘!”薑南柯讓兩個鬥雞都冷靜點,伸手指了下孔佑,“你跟我出來!”

帶著後輩轉移到另一間沒人會議室的薑南柯關上門,就給臉上還帶著怒氣的孔佑鼓掌,哥們你可以啊,怪不得圈內傳聞你脾氣爆呢,那真是說爆炸就爆炸。

伴隨著掌聲的誇讚反而給‘炮仗’說害羞了,但孔佑更多還是不忿,“他怎麼能那麼想,簡直....”

“他的想法也沒什麼問題。”薑南柯含笑打斷他,指著椅子讓想反駁的小朋友坐下聊,在自己也坐下後,勸他,“有些事不能看表麵,他的話從某種程度講是對的。我確實是什麼都想要,即不想打擾那家人,也想要電影有很高的關注度,那電影的關注度高就是代表票房會高。”

薑南柯笑看他,“從這個角度講,我是不是也算得上貪婪?”

“當然不是!”孔佑好似不理解她怎麼會這麼想,“我們想儘可能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幫一些我們能幫助到人,不代表我們就得照顧到所有人!我們沒有義務讓所有人都滿意,我們也做不到,你我都不是神怎麼可能吧一件事做得讓所有人滿意?前輩,你這麼活也太累了。”

前輩愣住了,後輩還在輸出。

孔佑說,哪怕按照功利的角度算,做好人好事的目的也是為了讓自己爽,不是為了讓自己更累。孔佑還說,想成為神明的人當什麼演員去成為政客不好嗎,真正改變國家為國民創造福祉啊。孔佑甚至說,前輩的善意應該有底線,要做一個有棱角的好人,而不是做一個軟柿子,誰都可以捏一下,那樣的好人隻會好欺負!

薑南柯恍恍惚惚的看著麵前那位居然有點‘怒其不爭’的後輩,一度好似從他身上能看到許多年前自己的影子。許多年前,還認為世界非黑即白,炮仗一樣的自己。

後輩正壓著火努力用話語‘敲’醒過於軟弱的前輩,前輩突然笑了,還是噗嗤一聲,後輩臉都僵了。

孔佑:我說的話很好笑嗎!!!

被他的表情逗得更止不住笑的薑南柯一邊道歉,一邊讓他冷靜,這屋子隔音也沒那麼好,他要是暴脾氣罵出臟話,那他的名聲就更難聽了。

臟話真的就在嘴邊,差一點就出口的了孔佑努力深呼吸壓下火,把臟話吞回去,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您到底在笑什麼?”敬語都出來了。

實在止不住笑的薑南柯先擺手讓他安生坐著,隨後起身出門去要了煙、零食、飲料和煙灰缸,帶著助理一起拿回來,再關上門,把零食和飲料都往後輩麵前推。

“我估計你沒吃飯,應該餓了,邊吃邊說吧,”薑南柯雙眸彎彎,表情很歡樂,語調都很歡樂。

氣都要氣飽了的孔佑勉強給前輩麵子,伸手拿煙盒。吃不下,抽根煙壓壓火。

薑南柯樂嗬嗬的也給自己點了根煙,唇角的薄霧吐出,才伴隨著嫋嫋上升的煙霧開口,“你知道你推進‘熔爐’這事兒,外界傳聞很難嗎?說你急功近利,吃人血饅頭。”

表情依舊不是很好的孔佑板著臉講,“我管他們說什麼呢。”

“那你在推進‘熔爐’的時候是不是也跟無數人彎下了腰,哪怕牙都咬碎了,碰到傻逼還是得彎腰?”薑南柯看他僵著臉不說話,抿唇把湧上喉嚨口的笑意壓下去,再笑出聲後輩就要爆炸了,但忍不住感慨,“居然有一天我能勸被人冷靜哎,以前都是彆人勸我悠著點,彆太過了。”

這話讓孔佑有一瞬間迷茫,但更多還是惱怒,他的事跟她的事又不是一回事,“我那是無可奈何,您這怎麼能一樣,沒了樸長日難道您的電影發行不了嗎?”

薑南柯頷首讚同,他們碰到的確實不是一回事,隻不過,“我一開始沒懷疑過外麵對你的傳聞,說不上信還是不信,在彆人講你推進‘熔爐’是另有所圖時,我是信的。”

怒火衝天而起又被前輩眼底的笑意用一盆冷水澆得透心涼的孔佑佛了,整個人坐姿都放鬆了,“您覺得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掐著大腿才沒讓自己笑出來的薑南柯努力撐住,繼續說,“我有個特彆好的朋友,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好的在彆人眼裡都算得上傻,經常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對朋友尤其講義氣。可這樣的人都覺得,你的做法太糟糕了,那些受害者極有可能因你的電影,讓早就愈合的傷口再度被撕開。”

“你難道能反駁他的觀點嗎?我都反駁不了,他說得是對的,你覺得呢?”

孔佑沒什麼好說的,大家都不是一路人,有什麼好聊的,抽煙隨她講,又不能反抗前輩,安靜聽著唄,聽完拉倒,以後不來往。

曾幾何時,薑南柯就是這麼對曹承佑的,這位沒有李秉憲臉皮厚,她掛了他幾次電話,他就再也沒有打過來過。兩邊是真的不來往了。

如今的薑南柯叼著煙回憶,“以前我跟你一樣,認為這世界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道理樸長日那種人能用那些所謂有用的廢話來說服我。他講得都是屁話,電影的關注度為什麼非得傷害受害者家屬才能提高?我砸錢也行啊。巨額宣傳費砸下去,首爾大街小巷,哪哪都有我的電影宣傳,關注度能不高?”

“那您為什麼....”

“因為這沒有意義。”

時光的腳步太快,快的薑南柯站在今天回望才發現,漫長的青春期已經過去,她變成大人了。

穿過青春的暴風雨走到風和日麗的今天,不知何時已經長大了的前輩對後輩說,“早年,我可能隻想推行一部‘素媛’,做這一件事就好,能做好一件事就不容易,其他事我也管不到,就像你說的,我不是神不可能做到人人都滿意,那麼活著也太累了。”

“可如今,在我推進‘素媛’立項的時候我就在想,我有沒有可能借著這部電影擴寬整個圈子都這類題材的關注呢?”薑南柯沒有看他,沒有看曾經的自己,而是望著窗外看向遙遠的未來。

“圈內都說青春片不行的時候,一部賺了錢的青春片讓市場都在追熱門,今年上了很多部青春片,純愛這個題材都擴大了領域。那真人案件的改編題材呢?這個題材一向小眾,就是因為不賺錢,大家沒興趣,頂多當文藝片拍,去衝獎。”

“但我如果能讓這部片子的營收漂亮一點呢,不是我砸錢搞宣傳賠本賺吆喝,而是讓更多的人來關注這個題材,讓市場上的熱錢往這個方向湧。那不管是你的‘熔爐’還是我的‘素媛’,那些受害者們都不會在沒有渠道發聲,多的是人願意為了錢,為了名利,主動成為,為他們發聲的人。”

“你說得對啊,我們都不是神明,我們都隻是凡人,我們這些凡人很偶然的才知道那些事,我們連政客都不是,隻是演員而已,我們能做什麼呢?我比你好一點,我擁有相較於你更大的話語權,那我應該可以多做點事對吧?”

薑南柯收回視線看向凝神思索的後輩,“我想讓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也有人為這樣的事奔波,那我就得像世界證明,推進這樣的項目是有利可圖的。”

“你說你不在乎外界對你的偏見,那些人都是自己心臟看什麼都臟。但怎麼可能不在乎呢,我都是出道很多年後才能當網絡上的攻擊不存在,隻能那樣活啊,不然什麼都在意太累,總有人不喜歡我們,這很正常,計較起來才是自找麻煩。”

薑南柯滅了手裡的煙,“可是孔佑xi,我的那位好友對你的偏見是一記警鐘,你不應該不在意。你應該努力做到改變他的想法,你得努力推進‘熔爐’,讓它做到大紅大紫票房逆天。到那時,我的朋友對你的看法,即便依舊是你在吃人血饅頭,他也會誇你一句,很有本事,手段高端。”

“你看,成功就是可以改變一切。”薑南柯起身,“而我要的,就是‘素媛’的成功,各種意義上的,成功。”

前輩的話也像是沉悶的鐘聲,震的孔佑耳朵嗡嗡的,等他們重新回到大會議室。薑南柯還是跟樸長日掐架,孔佑卻不再開口,哪怕再聽到讓他極其不爽的話,他也不會再開口了。

推進‘熔爐’的這一年給孔佑帶來了很大的改變,一如前輩所說,他這一年光學著怎麼跟彆人低頭了,也早就學會了什麼叫喜怒不形於色。但這樣的成長不是一朝一夕的,需要慢慢消化。

薑南柯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走過了漫長的消化期,一如要是沒碰到孔佑,她也想不到,有一天,她能成為勸解彆人的人,她變成大人了呢。

大人在跟朋友吃飯,仿若少女也像個熊孩子,瘋狂吐槽樸長日就是個傻逼,宇宙大傻逼!還放狠話,說什麼明天就去換掉他!

負責烤肉的鄭宇盛此時一點都不直男,無條件站在姐妹這邊,特彆會聊天的跟薑南柯一起攻擊樸長日,腦子絕對TM有問題,對待老板都不知道要恭敬,遲早去路邊討飯。

“我們南柯就是太善良,這要是我換了我,早給那崽子打趴下了!”鄭宇盛邊說邊把包好的肉遞過去,“啊~”

‘嗷嗚’一口吃下大肉團的薑南柯吃的臉頰鼓鼓,雙眸彎彎,總算是笑了。

李正宰也是等她被鄭宇盛哄好了,才給與理性的分析,“其實樸長日的角度你不能說錯。”被對麵的妹子翻了個白眼,先給她倒酒,再讓她安生聽著,“說到底你們倆的爭執點不就在於受害者家屬的想法麼,那你去問問他們,要錢還是要名啊。”

這話鄭宇盛聽了都不讚同,“真去問了人家能怎麼選?當然選錢啊,搞得好像他們能選名一樣。哪那是什麼名,是孩子未來能過怎麼樣的生活,那對夫妻根本沒得選,孩子能什麼上什麼學校,吃什麼穿什麼,這些都需要錢。跟錢比,他們就算不想被曝光,也隻能低頭。”兄弟說的都不是人話!

李正宰一筷子敲在他腦袋上,打得他閉嘴後調轉筷尖指著薑南柯,“你就應該站在這個角度,給人家一點實在的。名譽重要嗎?屁!對那樣的人家來說錢才重要,多給人家一點錢,比什麼都好。”

眼瞅著鄭宇盛要反駁,李正宰一個眼刀殺過去,一度讓他閉嘴後,還是盯著薑南柯說,“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樸長日也知道,你無非覺得這樣不道義。他們日子過得好好的,可能好不容易搬了家去了彆的地方,讓自己的孩子不至於再遭到彆人的有色眼光。電影一上,再曝光,此前努力全完。沒錯吧?”

心不甘情不願點頭的薑南柯又得到鄭宇盛一個安慰的‘肉包’,扭頭表示不吃,肉包就給鄭宇盛自己塞嘴裡了。

李正宰還在教育兩人,尤其是薑南柯,“可我不信你不知道,比起什麼媒體的曝光,輿論的騷擾,都沒有錢實在。你給足錢,彆說他們再搬家,他們出國都行。你就是覺得不能用錢去買道義,可這年頭什麼不能用錢嗎?”

“薑南柯,世上沒有不能用錢買的東西。聽我的,就給錢,按照樸長日的來!”

同樣吃的臉鼓鼓的鄭宇盛默默開口,也帶著大智若愚或者大愚若智的風采。

“她其實就是想聽你說這話,才會約我們兩吃飯。”鄭宇盛衝妹子眨眨眼,“不然你說服不了自己,沒錯吧~”

薑南柯白眼一翻,“你管我。”

小孩子長大了,長大後學會了找朋友一起說服自己,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妥協。

薑南柯今年一十九歲了,距離而立之年也沒多長時間了,到了這個歲數,怎麼都該長大了。

回憶往昔,那是一種,奇妙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