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南柯才是孔佑的知識盲區, 至少在遇到薑南柯之前，他任何關於所謂理想型的想象中，都不可能出現類似尊敬, 崇拜這樣的詞彙。
女人經常因崇拜愛上某個男人，而男人幾乎不可能因崇拜愛上某個女人。這是兩性關係裡本質的區彆，父權社會特有的性彆差異。
雨接連下了兩天，薑南柯也就給整個組都放了兩天假。下雨天拍不出她想要的鏡頭, 從來也沒承認過自己是個戀愛腦的薑南柯，自我認知就是她考慮的是作品的完成度。
給錢的老板放假，底下的員工都很開心, 老板為啥想放假有什麼重要的，帶薪假期哎，有就很爽了。
這兩天假期並非是孔佑的帶薪假期, 他拍MV跟所有來給薑南柯當演員的其他人一樣, 都是免費出演。導演和演員並沒有討論過關於片酬這類的事, 連金長均都沒問過他們要不要簽個合約, 這屬於沒事找事。
五支MV涉及的五位演員中，薑南柯唯一關心過要不要給片酬的是劉秀英, 不是她缺錢而是她的經紀公司小，兩邊關係也隻是常規的藝人和經紀公司的關係。薑南柯就擔心如果劉秀英免費出演, 她的經紀公司可能會有微詞，其他人倒是不用在意, 類似鄭宇盛，他們倆難道要聊片酬的事嗎？
劉秀英是正經簽了演出合約拿了片酬的, 不過她又給薑南柯買了個包，價格差不多就是片酬，如果刨除經紀公司的分賬, 那個包她還多出了錢呢。
講起來姑娘們都不缺錢，雖說身價各有差異，但她們都不算窮人，劉秀英自己就有一棟樓用來收租。所謂合約也隻是走個流程，對大家都好。
孔佑沒走流程的演員，他的兩天假期自然就沒有帶薪這回事，不過他也不在乎就是了。要他選，這樣的假期越多越好，他上半年接連不斷的進組出組，忙了那麼久，難得能休息是大好事。
這兩天孔佑是住在薑南柯家的，彆誤會，跟任何粉紅的情節都無關，純然就是薑南柯家夠大，客房都不止一間。客人手藝又好，又聊得來，屋主經常跟客人一聊就沒了時間概念。
昨天聊到淩晨一點多，薑南柯打著哈欠很自然的問男性友人，你要不要睡客房？孔佑更自然的點頭，還問屋主早餐想吃什麼。
他們倆目前的狀態真的很難定義。
說是朋友呢，男女雙方都算是衝對方告白過。
可要說曖昧關係，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女方問男方要不要留宿，正常男人都會想歪，就算是柳下惠...君子好了，多少也會玩笑般的調侃兩句。但孔佑什麼表示都沒有，他仿佛真就是普通的友人，因夜深所以留宿朋友家，僅此而已，有點曖昧不明的態度都沒表達。
不過也可能正是因為孔佑的狀態過於輕鬆，薑南柯才能更隨意的問出留宿的問題。
總之，客人留宿客房，隔天兩人一起吃早、中、晚餐，一直到晚上十點多，孔佑才告辭，因為明天還得拍攝，他們都得早起。
再隔一天，從各自家裡出發抵達片場的友人變成了導演和演員的身份，女導演和男演員的身份。
男演員職業技能還不錯，MV本身也沒有設計太多需要演員發揮演技的成分，孔佑的工作沒什麼問題。薑南柯在自己的片場就更不會有問題了，這又不是她第一次掌鏡，長篇電影都拍過何況MV。
片場運行的十分順利，順利到.....
“我想要你更外放一點，那種被紅氣，被大眾的關注度所養育出來的，當紅小生的自信或者自傲。”薑導邊說邊調整自己的狀態，站直身體下巴微抬，簡單給演員展示了一下她想要的效果，再問，“類似這樣，OK嗎？”
這一段要拍時間長廊裡的‘孔佑’剛因‘咖啡王子’爆紅。
孔演員頷首，展開肩膀，雙手插在褲兜裡，眼神帶著點倨傲的看向導演，“這樣？”
薑導衝他比劃了個‘OK’，隨即後退，招呼全組，“全程準備。”
開機，拍攝，導演滿意。保一條，再拍，過，下一場。
連續拍了一個半小時後，全場有十五分鐘的休息，該去洗手間的去洗手間，現場也需要重新調整，演員也要換裝。
藝人休息室裡，助理看著正在被造型師調整衣服的藝人，腦內忍不住在想，這一對真的能成嗎？自家藝人在導演麵前堪稱溫順哎，不是什麼男人喜歡女人所以溫和，而是演員麵對導演的溫順，這樣的關係能成？
給藝人調整西裝口袋方巾的造型師弄好後退兩步，滿意的點頭，“果然男人還是得穿正裝，氣場都不一樣了，之前定造型，PD選了這套衣服，當時我們就想你這樣肯定很帥。”
孔佑聽了就笑，扭頭看了眼鏡子，調侃道，“您可是結婚了的。”
已婚的造型師也跟著樂，“我是抱著欣賞的眼光。”誇完演員誇導演，“PD眼光真好，薑南柯挑人的眼光絕了，你超級適合這首歌。”她並不知道這首歌就是為麵前的藝人寫的。
抿唇笑開的孔佑沒有解釋，隻說，“前輩的眼光當然好。”
在片場裡，後輩對導演的稱呼一直都是前輩，偶爾也會叫PD。‘南柯’亦或者‘薑南柯’這樣的稱呼，隻有在出了片場才會出現。片場裡，演員就是演員，導演就是導演。
兩人對各自工作的職能劃分之清晰，讓兩位‘藝人’的助理都忍不住湊到一起八卦，這兩個戀愛腦變異啦？
“雖然這話我說出來有點奇怪，但是他們真的不是單純的關係很好的朋友嗎？”男藝人的助理有點懷疑，“再往上一層也就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總覺得跟男女朋友完全不搭邊啊。
女藝人的助理其實也這麼想，但是，“孔佑昨天住我們孩子家哎。”
男藝人助理也知道啊，所以才奇怪麼，“你說他們倆搞什麼？”
孔佑什麼也沒乾，他就是很單純的尊重薑南柯在職場的專業性。後輩非常尊重前輩在職場的地位，孔佑甚至理所當然的認為薑南柯的地位是比他高的，事實也確實如此。
這其實很不合常理，詭異到，薑東元也好，趙寅城也罷，都沒有質疑過孔佑和薑南柯是什麼關係。哪怕趙寅城在自己的生日會上，跟薑東元一起親眼目睹，薑南柯等到孔佑來了，兩人再一起走。這兩兄弟都沒懷疑過，孔佑是否意圖不軌。
因為孔佑對薑南柯的感官不太像對待一個女人，這個詭異的狀態蒙蔽了很多人的眼睛。
劇組是個最容易產生八卦的地方，一起拍攝的工作人員們都沒想過導演和演員是不是有點什麼，頂多就是看得出來雙方關係很好。可兩人是同公司的同門，關係不好才奇怪，關係好很正常啊。
午休，吃飯時間。
跟同公司前輩關係非常好的後輩，給導演送了杯紅茶，他專門讓助理去買的，隻有導演有。其他人看起來這屬於演員對導演的‘上供’，沒人多想。
接過紅茶的導演在不久後，戳了自己飯後水果裡的切塊獼猴桃，用她用過的叉子遞過去，演員低頭就吃了。在其他人看來也就是導演跟演員很親近，同樣沒人多想。
一男一女在這樣公開的場合旁若無人的做出‘喂食’的動作，理論上大家都會八卦，這兩人該不會有什麼？可導演和演員那麼做就是沒人多想，不單單是女上男下的地位差帶歪了大家的思路，更多是孔佑過於坦然的態度，讓大家根本想象不到，有男人可以那麼坦然的接受女上位。
常理來說，男人都接受不了啊。就算表麵上好似可以接受，實際上心裡多少有點彆扭。
孔佑難道不彆扭嗎？
“你確定你能接受？”
“接受什麼？”
“她是薑南柯。”
“所以？”
MV前後拍了一個禮拜，殺青當天，孔佑就去找了經紀人，告知對方提前做好他和薑南柯可能會公開戀情的準備。
早就有這個準備的金長均，真碰到孔佑來跟他說這些，還是忍不住想勸兩句，讓孔佑想清楚，那是薑南柯。
“我的態度始終沒變過，就像年初我跟你說的那樣，我不會反對你們倆做什麼，對上薑南柯我也沒什麼資格反對。”金長均表情稍微有些嚴肅，“隻是站在你的立場，你最好考慮清楚，如果你跟薑南柯在一起你要麵對什麼。”
孔佑失笑，“你該不會擔心我介意彆人說我靠薑南柯上位？”
“我說的不是輿論如何，這方麵你肯定是考慮清楚了，我是指你自己。”金長均對自家藝人很了解，“薑南柯不是小女孩，不論她外在表現的多麼溫和，她都不是小女孩。那樣的大姐姐非常容易吸引小男孩，小男孩們會把她當人生的引路人，她天然自帶魅力，那甚至跟她的長相都無關，那是獨屬於權利的魅力。”
“我不確定在你眼中薑南柯屬於女人的魅力有多少，但我們都很清楚，你當初能直接讓薑南柯幫你刪李秉憲一巴掌，就代表你是尊重她所掌握的權利的。你還很肯定，她能很輕易的做到你需要很麻煩才能解決的事，否則你不會那麼輕易的就找她幫忙。”
“我們都是男人，也認識那麼多年了，我們兩沒什麼不能說的。話說得明白點，你現在是不是一時衝動不好講，但未來你真的能接受，你的女朋友永遠壓你一頭嗎？你在她麵前永遠是小男孩，人生閱曆，身家地位，你永遠被她壓著。”
“說是說未來怎麼樣誰都不好講，可你想要超過她幾乎是不可能的，比登天還難。她已經不是藝人了，你應該清楚啊，薑南柯早就在這個圈子登頂了。她是跟那幫製作公司的人一起站在金字塔頂尖，她都不止是我們公司的老板，還是NEW的股東。”
“我說得難聽點，你們倆都不在一個層次上。一時的意亂情迷，你現在說喜歡，我可以跟你說聲恭喜，可以後呢？以後你想成為第二個李準輯嗎？他如今始終沒有起色，一部分是政治因素，還有一部分是電影圈沒人想跟他合作，薑南柯前男友的身份永遠會成為他的壁壘。”
“我跟你講事業，講未來你可能不想聽，但這話我得說。”金長均必須得提醒藝人，“就算我們不談這些現實的考量，隻說你們的感情，你確定你能長久的接受，你的女朋友是薑南柯，而外界對你的介紹不會再是孔佑，而是薑南柯的男朋友，你對這個稱呼不在意嗎？”
孔佑沉吟片刻，“在你問出這個問題前，我可能是在意的。”
點了根煙的金長均失笑，“我說得那麼明白了，你還跟我來這套？”
伸手跟他要煙的孔佑翹起腿歪坐在沙發上，也不知道想到什麼，也笑了，“我之前確實沒有考慮過類似的問題，被你這麼一說是有點不舒服，我是某某某的男朋友什麼的。可是那個某某某是薑南柯，我變成薑南柯的男朋友，就好像，我能很榮幸的接受這個稱呼。”
剛吸了一口煙的金長均都被嗆到了，掩唇咳嗽的同時驚訝的看著藝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是薑南柯哎。”孔佑當然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他夾著煙望著嫋嫋上升的煙霧，唇邊帶笑，好似想到了話語裡的人，不自覺的就會笑，笑著跟相伴多年的經紀人講，“我要是說我很崇拜薑南柯，是不是太詭異了？”
經紀人表示，“你喝了酒來的嗎？”
悶笑出聲的孔佑開口道，“既然你提起年初那件事，年初你跟我說什麼我的行為會被外界誤會之後，我跟薑南柯說了你的....擔心？你猜她怎麼回我？”
金長均囧了一下，“你跟她說那些乾嘛？背後告我狀嗎？”
“是啊~”孔佑笑出聲來，“我當時把她當前輩啊，被你誤會我肯定不爽，才會想跟她講，你有多煩。當時我大概沒意識到，我對她是什麼感覺，就什麼都能講。我跟她講的時候，沒有提前預想我會得到什麼回應，就算想了，也頂多就是，她會跟我一起罵你？”
被當麵吐槽的金長均冷笑一聲，“然後呢？”
“然後她跟我道歉。”
“跟你道歉？”
孔佑看他訝異的表情，抿唇笑開，“很神奇吧？薑南柯超神奇的。她說你的擔心是對的，你是為我考慮才會說那些話。這種話其實不特彆，我如果站在第三方立場也能說出口。可是即便我就是她，我也頂多是勸她，彆感情用事，勸她多跟你溝通。”
“哪怕易地而處，我也做不到跟她說對不起，是我的做法欠妥，沒有為你考慮。”即便過去那麼久，孔佑說起這段時，依舊能清晰的記得那個夜晚，“哥，我做不到的，你也做不到。我們都做不到站在她的位置，還會克己複禮，永遠平等的麵對每一個人。”
“你不覺得薑南柯的存在特彆不真實嗎？如果我是她，如果你是她，不論我們表現的多麼溫和有禮，後輩就是後輩，下位者就是下位者，規矩就擺在那，上位者就是可以肆意的製定規則，下位者就得遵守規則。”
“當我們變成了可以製定規則的人，我們不可能去在乎什麼下位者如何如何，我都不會去在乎。我麵對公司裡跟我行禮的後輩時也隻是點個頭，你觀察過薑南柯嗎？她是會回禮的，不是大幅度的回禮，一點也不正式，也就是點個頭，但她會衝他們笑，會衝他們擺手，如果當時有空的話，她可能會還會停下來跟他們聊兩句。”
“薑南柯像電影裡的人，小說、漫畫，一切勇者故事裡的那種智者。她不是去勇鬥惡龍的勇士主角，她是主角成長道路上的老師、引路人、貴人。她能教導主角如何升級打怪，也能在主角勝利後飄飄然之時，勸誡主角要克製欲望。”
夾煙的手在空中徐徐揮舞，手的主人在描繪他的話中人，孔佑至今都記得，“如果我的人生裡有想要成為的模樣，那薑南柯就是我想成為的人。能成為那樣的人的男朋友，我隻會覺得莫大的榮幸，怎麼可能會心有不甘。”
“聽起來不像是在描述女人。”金長均實話實說，“倒像是小男孩在崇拜偶像。”
孔佑攤手，“我確實崇拜她，要是有一天我能成為她那樣的人，我的人生就圓滿了。”
這話說得金長均都不知道怎麼接，“你是來跟我說戀愛的，不是來跟我分享你多了個人生偶像。”
“她是我的人生偶像又不耽誤我喜歡她。”孔佑笑了，“難道我不可以崇拜我的女朋友嗎？”
金長均....“我沒見過粉絲跟偶像能談戀愛的，我見過偶像艸粉，而薑南柯很明顯沒有這個愛好，你確定你們是在談戀愛嗎？”
“暫時還沒有。”孔佑看他愣住，壞笑，“我們還沒正式在一起。”
經紀人都無語了，“你都沒追到來跟我說個什麼？”
“我是個男人啊，又不是男粉絲，有些事總要我做在前麵。”孔佑一點都不像個粉絲，哪裡有崇拜，反而有點霸道呢，“這樣的事當然是我跟你提前說，不然難道要她跟你說嗎，她怎麼都是女孩子啊。”
金長均....“你要不要去看看醫生？”腦子呢？
孔佑懶得理他，“總之我說了，你彆因為這種事去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