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2.第二十五章 人之大欲(1 / 2)

夏日的蟬鳴擾人心神之時, 薑南柯的項目開機了。

開機當天一切順利,拜神、拍過場戲、聚餐,什麼都順。

開機的第二天, 順不起來了。

看影視作品的觀眾們,每每看到自家CP有親密戲就嗷嗷叫,有些CP粉還會專門剪輯這樣的片段, 附加拍攝現場的花絮去展現,男女演員至少動了三分真情。

而業內的人都清楚,通常情況下,親密戲在男女演員彼此都不熟的時候最好拍,一旦熟了不止容易笑場,還容易出戲。

為了照顧孫藝珍, 薑導特地把親密戲挪到前麵拍,方便孫藝珍進入狀態。

孫藝珍是進入狀態了,沅彬倒黴了,他就沒拍過那麼悲催的親密戲。

劇本裡沒有需要演員裸-露的那種程度的親密戲,就是普通純愛電影會出現的那種親密。流程就是接吻、撫摸,雙雙倒在床上, 大被一蓋,天就亮了。

沅彬看劇本的時候是真沒在意這種清湯寡水的親密戲, 他是真沒想到這玩意兒拍起來會這麼難, 女導演跟男導演要求的完全不一樣啊,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不一樣。毫不誇張的說, 都顛覆他三觀。

這場戲的前置劇情是女一和男一確定戀愛關係兩個多月後, 進行第一次親密接觸。這天男一送女朋友回家,到地方了,在樓下哼唧半天要上去, 女孩子羞澀的答應了,帶人進了家門。

走的還是傳統‘拉麵梗’路線,男一說是他餓了要上樓,女一進門就給男朋友煮了拉麵。

女一租住的是一居室的小房子,窮學生,也住不了太好的地方。屋子是一推門便一覽無遺的格局,進門是換鞋處,過道有個簡易廚房,再往裡是個小客廳,牆角就是床。

吃麵的桌子是折疊放在地上的小桌子,屋內又是衣架,又是零散的書本雜物,空間不大。盤腿坐下吃麵,邊上就是床。

女一煮好的麵上桌,兩人還沒吃兩口呢,男方就試探著摸女朋友的腿。

看劇本時沅彬對這段沒什麼感覺,真到現場拍攝,他就覺得怪。

小圓桌,孫藝珍斜側著腿坐在靠床墊的位置,他坐在孫藝珍邊上,邊上也是床隻是相較於孫藝珍遠一點點,但也是伸直胳膊就能夠到的距離。

在這個微妙的排布裡,沅彬需要右手拿筷子吃麵,左手在桌下偷偷去摸孫藝珍的腿。

男演員覺得,“這有點怪吧?”沅彬懸著手,示意導演再考慮看看,“我是正牌男朋友又不是來偷情的,為什麼要偷摸我的女朋友?”

導演考慮的很清楚,“就是因為你是正牌男朋友你才能登堂入室進而摸過去,你要是色-魔不早就被打了嗎。”

“不是,我不用偷偷摸吧?”沅彬怎麼想都覺得怪,伸手在桌下做示範,沒有碰到女演員,手掌懸於上空,“你這麼拍出來不會顯得我....□□熏心?就是很想乾嘛。”

薑南柯頷首,“本來就是想表達這個啊,你就是想要跟女朋友上床才會找理由上門吃拉麵不是嗎?”

“我確實是這麼想的,但我這個做法....”沅彬感覺不合理,“這種劇情不是應該往唯美了拍嗎?比如你搞個朦朧的燈光,我們兩對視,之後什麼一眼萬年,我再慢慢靠過去,之後才是水到渠成啊,你這個偷摸人家大腿是個什麼操作?”

“現實中會發生的操作。”導演讓演員搞清楚,她不是在拍偶像劇,要什麼唯美,“我沒讓你上去就摸大腿,我是讓你先用手背裝作不經意的碰一下她的膝蓋,之後她沒反應,你的手再搭在她的膝蓋上,一點點往上蹭,逐步試探。”

導演這話說得讓演員實在很難不懷疑,“你這是什麼過往經驗嗎?”

“我這是跟真人取材的。”薑南柯讓他必要逼逼,轉向其他人,“你們說,有沒有這樣的男人?”

周圍的人紛紛點頭,確實有這樣的男人,攝像導演還從機器後麵探頭出來講,她高中的男朋友好像就是這一款的,像做壞事,小心試探什麼的。

這是沅彬進組後最不習慣的點,組裡除了僅有的幾個男演員和他們的團隊之外,全員女性,上上下下,從造型、燈光、美術、攝像等等,全是女性工作人員。這個組在男演員眼中,好詭異啊。

薑導不覺得詭異,她讓男演員老實點,“我才不信你第一次跟女孩子那啥的時候,還搞什麼一眼萬年的事,小心試探,對方沒有反抗你們基本都是直接莽上去,你敢否認?”

沅彬....“我們講得是拍攝,你那麼拍我的角色不會很奇怪嗎?”

“你的角色就是長得好看的普通男人,哪裡奇怪了。”薑南柯懷疑他沒有認真研究人物,“你今天來就是為了睡她的,你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

“我想跟我女朋友有親密接觸怎麼....”

“沅彬,我沒有在跟你商量,走戲!”

男演員被導演強壓著走戲,女演員在兩人‘爭執’時就在邊上樂。走戲的過程中,男演員囧著一張臉伸手演色-魔,女演員幾次進不了狀態,笑得整個人都抖。

薑南柯就很煩,上前揮著劇本讓男演員閃開,她坐下去,右手拿筷子偽裝吃麵,左手在桌下擺弄,眼睛定定的看著碗裡的麵條,嘴巴一動一動的咀嚼,整個人就是大寫的強裝鎮定,人物一下就活了。

示範完的導演看向男演員,“這你都做不到?”

沅彬一聲哀歎,“我當然做得到啊,可我是真覺得這樣表達會顯得我很垃圾。”

“你就是個垃圾啊大哥!”薑南柯都不耐煩了,“劇本裡你就是垃圾,看不出來嗎?”

完全看不出來的沅彬無語,“我的角色難道不是愛情的象征?你寫純愛的本子哎,兩個女主都很愛我!”

“你的角色是女主角們所幻想的愛情象征沒錯,可你的角色也是普通男人,我們溝通過了嗎。”薑南柯還無語呢,“什麼純愛的本子,你指著我拍偶像劇啊,我都跟你說是婚內出軌的渣男了,你到底行不行?”

沅彬仰天長歎,合約都簽了能說不行嗎!

行就拍,拍了就過,沅彬還是靠譜的,他跟導演產生真摯就是很真心的認為,這樣表現角色會很怪異。

類似的怪異感在下一場也有。

摸完大腿後就順勢往床上倒了麼,前步驟是親,情到濃處,男朋友把女朋友往床上抱。

劇本裡的文字描述和現實拍攝中鏡頭語言的區彆之大就展現出來了。

沅彬理解的抱是浪漫的勾著人上床,導演要拍的抱更接近拖著人上床。

還是在走戲,男演員為了帥,跟導演商量他單手環住女演員腰,給人抱上床,再欺身而上,方便帶鏡頭。薑南柯直接反對,讓他雙手卡著孫藝珍的胳肢窩把人從床下往床墊上拖,人直接壓上去。

因之前的爭執,沅彬哪怕覺得不太對,也沒說什麼,先按照導演想要的狀態走。走了一遍,純肢體接觸不拍臉,還OK,拍。拍了兩次,薑南柯覺得不太對,把女演員叫到監控這邊來,想讓她調整一下狀態,跟著過來的男演員一看回放,整個人都不太好,這拍的啥啊?

“薑PD,我確實是正牌男友沒錯吧,你怎麼搞得好像我在強迫?”沅彬很不舒服,他怎麼感覺自己跟導演理解的角色完全不是一回事呢?

薑南柯沒管他,他不是這出戲的重點,更多是跟孫藝珍講,“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拍麼,又羞澀又害怕的那種怕。所以你的身體會出現本能的僵硬,但你腰肢這一塊....”她拿著卷成筒狀的劇本指著鏡頭的腰部特寫給女演員看,“這裡是軟的,太順從了,還是你覺得順從會比較好嗎?”

沒得到導演回答的沅彬在心裡嘟囔,我就說我看起來是在強迫吧,還什麼順從!但他沒開口,還是要尊重導演的權威性的。

孫藝珍思索著說出自己的理解,“我想著之後鏡頭給麵部特寫時,我可以做出緊張又強迫自己順從的那種微妙感,如果我的身體在這個時候是僵的,沒理由我的男朋友感覺不到,理論上他不應該再繼續。但之後,我們繼續的很順利,那就是我偽裝的相對比較好。”

“我倒覺得是男人上頭的時候意識不到你到底是在怕還是在緊張。”薑南柯這方麵的經驗不是很足,詢問男演員,“你們在那個時候能意識到嗎?”

沅彬好懸沒翻白眼,他就說雙方對角色的理解有偏差吧,“我如果愛她怎麼可能意識不到呢,我很愛她的情況下,我必然會停下。”

“不要跟我說這些套話,而且你不是很愛她,你隻是喜歡她而已,這姑娘不錯,你們交往了一段時間,僅此而已。”薑南柯想拍點實在的東西,“劇本討論啊,你給點實在的建議,你腦子裡的血液都往下衝了,你能感受到女人的狀態?”

沅彬....“我頂多以為她在緊張,那就想辦法讓她不要緊張就好了。”

薑南柯懂了,轉向女演員,“身體繃緊,就呈現那種木僵僵被他拽上床的感覺。”

女演員立刻點頭,男演員忍不住開口,“拋開劇本不談,我理解你們女孩子第一次會...緊張,但不至於變成強迫的狀態吧?”

副導演在邊上幽幽的開口,“當我們緊張的時候,不管是第幾次,隻要我們在緊張,你們卻還要繼續,那就是在強迫。”

沅彬驚訝的看著她,你認真的嗎,“你緊張我繼續,那是為了安撫你。”

“閉嘴吧朋友,這方麵你說了不算。”薑南柯示意兩人回去,“全場準備,重來。”

全場準備,繼續拍。跟孫藝珍拍親密戲就已經很不順的沅彬,到跟薑南柯拍的時候,更NM不順。

女一的設定是男主的職場下屬,剛入職場的菜鳥,碰到了一個對她動手動腳的前輩。男人站在男性的角度沒做什麼過分的事,無非是覺得小姑娘可愛,嘴上說點騷話,偶爾摸個腦袋,掐著臉逗一逗,他個人認為,這是‘愛護’後輩。

但站在女性角度,這樣的前輩讓還在實習期的菜鳥又怕又惡心。

有次在部門聚餐時,惡心的前輩要跟‘愛護’的後輩喝交杯酒,小姑娘非常不樂意又不知道怎麼辦,周圍人都在起哄,她都快急哭了,都準備忍著惡心就乾了。此時男主作為科長,抬手讓大家不要鬨,沒看人家小姑娘不樂意麼,該喝酒喝酒。

對男主來說這是一件很小的事,對女一來說這簡直就是救命之恩,那肯定要以身相許啊。

女一並不知道男主已婚,實習生跟科長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再加上男主也沒宣揚自己結婚的消息,公司內部本來也沒幾個人知道。他們還不是一個部門的,那就更不清楚了。

一件平平常常的小事讓女一心動了,心動的陽光少女就很符合設定的莽上去了,什麼找理由給隔壁部門帥氣科長送資料啊,平時假裝偶遇啊,還有偶像劇女追男的意思,是萌係畫風。

男主前期以為女一是無差彆討好能決定她去留的眾多科長,他是之一。公司內部人事是會在實習生評價時詢問內部評價的,這對實習生很重要。男主就沒多想,但這樣的事多了,男主也不傻,他委婉的拒絕過,卻沒有挑明他已婚,而是很溫和的跟小女孩說,你現在還是事業更重要。

這樣為自己考慮的拒絕,又是那麼帥氣的科長說出的拒絕,小女孩怎麼可能接受呢,小女孩肯定覺得‘大哥哥’帥氣無雙,值得托付終身,更直接的莽上去了。

一次公司團建,去農家樂搞野炊。

小女孩莽到科長麵前,無限陽光,無限可愛的對科長發表愛的宣言,什麼你暫時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我會在努力啥啥的。此時,科長覺得小女孩可憐可愛了,此時科長把戴著婚戒的手插進了口袋裡。

自此之後,兩人之間的互動就曖昧起來,女孩覺得科長軟化了,更有信心,終於又在一次各部門聯動的聚餐後,借著酒意又對科長告白。科長的回複是給了她一個吻。

這件事發生在科長的車裡,告白的女孩因酒意小臉紅撲撲的,望著科長的眼睛都閃著星星,那種強忍羞澀的嬌憨之氣,最是動人,動搖男人。

男演員覺得他理解的劇本中,這個吻,應該帶著情難自禁的憐愛。而女導演跟他說,這個吻應該帶著侵-入感。

坐在副駕駛的薑南柯邊跟沅彬講戲邊做示範,“你是直接撲過來,鎖住我的肩膀和後腦勺,控製我讓我無處可逃的那種鎖,親上來直接伸舌頭,撬開我的嘴,長驅直入的掠奪,OK嗎?”

最近被折騰的身心俱疲的沅彬表示,演肯定能演,隻是,“我明白你想展現愛情的盲目,就是你對我們的盲目。可我真覺得你在把我往強-奸-犯或者色-情-狂的方向拍,這很詭異。”

“事實上我們之間的故事是完全按照常規意義上純愛的本子來的。”薑南柯覺得,“當年你拍‘秋天的童話’那個人設,就是我的角色幻想中的你,年輕、富有、帥氣。你信不信我換個打光,調整一下鏡頭,我們這個吻就不是什麼色-情-狂,而是霸總,完全符合小女生的幻想。”

“但事實上,在你眼中不管對我是憐愛還是寵愛,都是對待寵物的狀態。你不會在乎寵物怎麼想的,我們把狗關在家裡一天,開門看到狗狗撲過來,隻會想到狗有多愛我,而不會去考慮狗關在家裡一天難得見個人的悲催。”

“所以我讓你心動了,哪怕隻有一瞬,在那一瞬發生後,你必然會直接撲過來。你不會在乎我的想法,你本能的知道,不論我是什麼想法,隻要你靠近了,我就是歡喜的,你享受這種崇拜,你也清楚,這種崇拜可以讓你為所欲為,完全不用在意我。”

薑南柯明白他想表達什麼,“你還是偶像劇的思路,你覺得應該慢慢靠近我,捧著我的臉給我一個捧在手心裡的吻,去展現你的心動。那你演的是偶像劇男主角,我要的是一個普通的,在大馬路上隨處可見的男人。”

最近歎氣的頻率大大增加的沅彬又是一聲長歎,“我真的很擔心我這個角色被你剪成什麼樣。”話是這麼說啦,“來吧。”

開機,拍攝。

這個吻很激烈,磨的女演員嘴唇通紅,就這導演都不滿意,還叫來化妝師弄了個嘴角被親破了的妝。

他們倆也有一場激情戲,是男主跟女主發生爭執後,給女一打電話,等女一一上車,男主就直接上。撩開裙子就上的男主,讓拍這段的男演員長籲短歎,兼職演員的導演讓他彆逼逼了,我怎麼說你怎麼乾。

這個項目是沅彬從業以來,第一次拍的極其艱難的作品,第一次是拍奉俊昊的《母親》。兩個項目都是在毀他形象,但前者更讓他懷疑人生,三觀碎裂的懷疑人生。

“比如呢?”這話就是奉俊昊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