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知府上任前賀清流做過無數猜測, 甚至根據對方的生平……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知府。瞧他乾的那點事, 簡直快把人逼瘋了。
在把賀清流逼瘋前, 賈赦慢慢擱下筷子, 優雅的掏出手絹擦嘴兒,又慢悠悠的收起帕子道:“本官去後衙午歇,清流自便。”他說完沒等對方反應便拂袖離去。
賀清流:……我隻想吃口素的。
午歇過後, 賈赦剛帶人清點完糧倉所剩無幾的庫存,衙門裡賬房也都把清了乾淨。賬麵上和他所料不差,根據衙門定員對數,出入不是一般大。等他把所欠薪俸發放完畢, 賬麵上的銀兩也去了大半。
賬麵是整理清楚了,卻還有很多事情沒做。
賀清流見他半晌不語, 以為他因為賬麵的事不高興, 隻好無奈解釋道:“比起陶知府,這次卻是好了太多, 得虧大人……否則。”
得虧怎麼的,這也是能對比的。
不得不說,賈赦還是被安慰到了。幸好留了一手拿了點銀子, 也可能是陶知府故意露出破綻, 反正都要走了,誰知道。
然而他發愁的卻不是此事, 而是眼下的飆風雨季,“你在此地六年,想必對如何防範飆風熟門熟路。今年這等情形, 你可有好的提議。”
這話當真是問對人了。
往年這種時候陶知府也不過是過問一二,都是賀清流在打理。他想著便將往年實行過有效的措施一一列條。
“按規章辦事倒是無話可說,但今年也得改改了。”賈赦說完,招來幕僚一起商量,三人商量了一個時辰,將事情定下他才道:“民生為重中之重萬不能忽視,天災**,一旦有所閃失便是咱們的失職。到時候本官容不得自己,更萬萬容不下彆人。
這是威脅,也是決心,一旦有什麼過錯,知府這個上官不肯跑,下麵的人也得跟著背黑鍋。
賈赦的話讓賀清流看到決心,當下決定做出改變。
“如何。”賈赦問幕僚。
“賀同知是個聰明人。”曹每眼睛隨著賀清流背影緩緩而動,隨後才笑道:“至少此時他不會和您相悖,日後…您再等等看不遲。”
“曹先生說的是。”賈赦亦笑,隨手請曹先生坐下,對著在一旁等候的劉典史道:“你也坐,我今兒就想看看戶籍。”
劉典史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這……這也被知府知道了,太快了。
“怎麼。”賈赦皺眉。
“回…回知府,小人也是被逼的啊。”劉典史哆哆嗦嗦連話也說不清楚,本來這事大家都在做,他是被逼的啊。
“劉典史快起來說話。”曹每咳了一聲,上前攙扶他坐下,親手奉茶,“彆急,有事兒咱們慢慢說,知府並非那等偏聽偏信之人,典史怕個甚。”
“哎,我,下官愧對皇恩,愧對……”五月的天,劉典史捧著溫熱的茶盅竟感覺到了絲絲暖意,他東一塊西一塊的,“其實這也並非陶知府一人所為,每個衙門總有虛報賦稅,福州府還好些,下縣隻怕是…至於糧倉,朝廷有令每州府必要稅糧以戰事災年,另外幾個州縣隻怕也是新糧換舊糧,甚至倉內隻有米糠。咱們這兒,總是好上太多。”
歪打正著。
賈赦都要被氣笑了,年年免賦稅,年年的在撥款,結果倒是一年不如一年,這是何等道理。福州府衙門所屬的稅糧全是發了黑的陳糧,多少年了,竟然沒有一個上官去換。這也算好的,萬一哪天旱災,吃了這些糧食隻怕不等觀音土果腹就死了個乾淨。
他現在是發火都發布出來,聽聽,陳糧都算好的,那下麵他是想也不敢。
“行了,還有什麼你一並說來。”
劉典史也是個渾的,反正都開口了,索性倒了個底掉。
能說的不能說的,其他幾房和衙役吃拿要卡,反正他知道的都倒出來,出了事大家都彆想跑。
“大膽,你是想著法不責眾,本官奈何你不得是不是。”膽子小也膽小的好處,口子一開,下麵人也好管束。
“卑職不敢,老父台恕罪啊。”劉典史說完話後悔已來不及,隻能一個勁的磕頭。
“你既知有罪,倒也還罷了,就怕那些不知罪不怕有罪的。前麵的事,本官可以既往不咎,就看劉典史你該如何施為。”賈赦起身撣撣袖子,背著手行至劉典史麵前,“至多三五日,希望你不要讓本官失望,否則……哼,好自為之。”
劉典史腿軟跪倒在地上,抓起袖子擦汗,重重的呼了口氣想站起來,卻發現曹師爺還在,尷尬的老臉皮不由抖動起來,“曹先生,您看……知府這是何意。”
曹每支著扇子蹲下身子,眯著眼看向門外,隨後在劉典史耳邊提點了幾句,而後又道:“在下的話您當不得真,畢竟某隻是小小師爺,哪能猜透知府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