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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一年來您辛苦了。【愛↑去△小↓說△網w 】”
阿犬帶著妻妾和子女們,在庭院裡排成三行,一齊伏身迎接平手汎秀,姿態和語調都完美無缺,儼然是一副舉案齊眉的樣子,從禮儀的角度,沒有絲毫可以挑剔的地方。
寒冬已逝,初春未遠,冰雪漸融,草木將蘇,涼風從地麵拂過的時候,也不再那麼刺痛臉頰,反倒是呼喚出幾片微小卻暗含生機的綠色。
但平手汎秀站在院子門口,卻不覺打了兩個寒顫,下意識拉緊身上的衣服。
岐阜城的布局,自上而下大致分為三層,山尖頂端的本丸,是供信長本人的家庭居住的。然後已成年但未被分封出去的織田家一門眾,則安置在山腰二之丸,各自分配了屋敷。平手汎秀轉封之後,家人由遝掛城搬到了岐阜城,特許與一門眾比鄰而居。
汎秀從近畿回來,一路進城上山,早有守衛通報了消息,是以回家的時候,便收到了隆重的接待。
但就是這其中正經的禮儀,讓他有點不安。
畢竟阿犬隻是“不知禮節的田舍大名”家裡的女兒,而不是公卿或名門之後,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這麼正襟危坐一絲不苟過的。
正室夫人如此,連帶了其他人自然是戰戰惶惶,不敢稍有逾越。合子和寧寧站在阿犬側後方呈現出掎角之勢,一向調皮的雪千代深深低下頭伏著身子,一動不動,唯有嫡子言千代丸,以他身份,還算比較冷靜,借站位的掩護,偷偷向其父使了個眼色。
汎秀當即就明了地接受到了其中的信息。或者說,其實不用兒子暗示,也早該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
不過意識到又能如何,總不能站在門口解釋那個問題吧,也太尷尬了。況且家主威嚴何在?
“咳咳……咳咳……”
他舉起拳頭擋著嘴,作勢想要清清嗓子,順便調節一下氣氛,隻是一時卻想不出如何作開場白。縱橫捭闔於足利、德川、淺井之間的外交官氣質,不知道去了哪裡。
以客觀的時間記錄來看,平手汎秀大約有十幾秒鐘沉默著沒說話。但這十幾秒鐘,在主觀感受裡,卻好像有幾個世紀長。
“今天天氣不錯啊……家裡諸位,都還好嗎?”最終隻憋出這麼一句沒營養的話。
“回稟殿下,一切都很好,您不必為此操勞,妾身一定會儘到自己的責任,讓您毫無牽掛。”阿犬躬身頷首作答,聲音柔和悅耳,隻是不管怎麼聽,都有一股幽怨的味道。
“嗯嗯,孩子們都如何了?好像又長高了一點啊!”
“感謝父上關心,雪千代萬事都很順利呢。”女兒縮著腦袋稍微笑了笑,仿佛對阿犬有點懼怕。
“梅子?吃年糕!”夜叉丸才兩歲半,話還說不利索,問他顯然是多餘的。這孩子好像把汎秀的話理解成食物方麵了。
“父親大人,孩兒沒遇到什麼彆的問題。隻是老師們說不可悶頭苦讀,要多了解時事,我正想向您請教幾個問題呢。”
七歲的言千代丸,扯了個話題為老爸解了圍。隨即起身,做了個迎接的手勢,向院子裡麵走去。
平手汎秀聞言大悅,不禁對著左右讚歎道:
“言千代丸這孩子,還算不錯。”
他心裡想說的是,豈止不錯,簡直早慧的神童啊。但是作為一個東方文化背景下的家長,沒辦法用太直白的形容詞,一句“不錯”就是言千代丸出生以來,其父給出過的最高評價了。
話音落地,就看到言千代丸的背景頓了一瞬,片刻後才繼續行路,仿佛很受觸動。
說到兒子,阿犬臉上的故意裝出來的“體統”也不由得消散了一小半,取而代之的是幾絲發自內心的微笑:“都是老師們的功勞,一定要好好感謝虎哉大師和竹中先生呢。”
“那是自然。”汎秀接過話頭,飄飄然道,“論做事的本事,我不敢自傲;但識人的本事,天下沒幾個及得上我的。”
這麼一說笑開,阿犬再沒可能維持那舉案齊眉的樣子了,她無奈地輕歎了一聲,埋怨道:“殿下,您老是這麼厲害呀!”
話語中包含著一股久違的少女嬌嗔味道。
平手汎秀笑而不語,大步向前,沿著兒子帶的路,穿過了庭院,踏進玄關,摘掉佩刀和烏帽,脫下外衣鞋子,換上一身寬鬆的浴衣,鑽到圍爐裡麵。
接著,正室夫人帶著家人也都按照次序坐下,並吩咐下人們送上茶水和點心,包括剛才夜叉丸口裡說的梅子和年糕。
“話說這幾個月以來……”
坐定之後,借著言千代丸的學業做由頭,汎秀開始詢問起家裡的事情,也把前線的一些見識分享給家人。
說話的同時,仔細想來,阿犬身上那股幽怨之意,也可以理解,畢竟聚少離多乃是實情,而且每次回家都帶了女人……不過另一方麵,她的氣場的確是大有變化,在家中也偶爾能露出強勢的姿態了,雖然沒維持多久。
她跟合子與寧寧之間顯得很融洽,但這多半是由於“同仇敵愾”的緣故。往日一些微不足道的細小矛盾分歧全然是不見了。
雪千代在這個年紀,除了身高有所增長之外,外表看上去沒什麼變化。隻是不知是真的慢慢文靜了,還是依然在裝成淑女。
夜叉丸的變化就很大了。去年離家,小娃娃還剛學會獨立走路,現在他兩歲多了,已經能跑會蹦了,片刻也坐不住,每時每刻都在發泄過剩的精力,就算讓他呆在圍爐旁邊,也是滿地翻來滾去,眼珠子不斷到處亂瞄。
按生母合子的說法:“他可遠不如哥哥那麼聰明了,不怎麼會說話,隻是飯量很大。”
對此汎秀也覺得沒什麼不好,健康成長也很不錯嘛,難道都要求是天才?
不過最讓人上心的還是言千代丸。
曾經虎哉宗乙對這個孩子的評價是“行事沒有什麼差錯,但也無早慧之相,可謂中上之資。”當然這話是針對本時代的要求來的。大名家的嫡子十一二歲就要開始學著處理政事,沒有無憂無慮的童年可言。如果以後世眼光看,小學低年級的娃娃不哭不鬨就算很不錯了。
但今天,言千代丸除了一如既往超乎年齡的穩重之外,又顯得敏銳和果斷了很多,反應也變得很快。
以前問他一句話,總要重複強調兩遍,才能得到一個保守的回答。而當前卻能做到對答如流了。
平手汎秀對此當然是樂見的,但也有些不解,怎麼這孩子突然就開竅了呢?
不解歸不解,汎秀還是按捺下疑問,向家人簡單講述了一下近畿的局勢變化,還特意用比較粗淺的語言,以便言千代丸也能聽懂。當然陰暗麵的全部略去不談。
最後才正式通知到:“想必你們也聽到風聲,這次我回來,是要帶全家全部遷到和泉國岸和田城去的。大家趕緊收拾收拾,不日就要啟程。”
接著他沒在說話,讓正室夫人阿犬做布置,自己則是回到臥室休息了一會兒。
畢竟也是奔波了一段時間,他很快進入夢鄉,睡了二三個時辰。
而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
平手汎秀在半夢半醒之間,感受到指間的體溫和柔軟,而後微微睜開眼睛,就看到阿犬靜靜地跪坐在身邊,握住汎秀的右手放到自己胸口,雙眼無神向上望去,臉上稍許有些黯然失落。
她似乎沒發現丈夫已經醒來,仍在喃喃自語。
汎秀錯過了前言,隻聽到後語。
“……大家也清楚,即便如此,您身為一國守護代的要職,也是理所當然的。隻是有人說,您為了淺井氏的事情忙碌了好久,承擔了無關的風險,都是為了赤尾家的小姐,這可不隻讓妾身一個人難過呢……真的好到了,為她做到那個地步的程度嘛……而且為這個影響到正事,也是不合適的吧……妾身並不覺得自己的容貌會比她差,或者您覺得缺乏琴瑟和弦的情趣,我也可以慢慢學的嘛……”
聽到這裡,汎秀忍不住翻身爬起來。
“唔,夫人啊,此事需要加以解釋……”
“誒,殿下你醒了嗎?那豈不是……都聽見了!嗚嗚嗚嗚……”阿犬怔住片刻,繼而雙手捧住臉,腦袋深深埋到地下去,發出小動物般的柔弱叫聲。
“啊,其實我才剛剛醒來而已,並沒聽到太多。”
“嗚哇……明明醒來卻還裝睡著了,殿下您,是不是有一點點過分狡猾呢……”她繼續把臉貼著地板,捂住頭不肯起身。
“咳,那什麼……”汎秀考慮了一下這個局勢,猶豫再三還是換了副正經嚴肅的語氣,說到,“其實淺井家那回事,完全是出於大局的考慮。”
“……嗯,我就知道一定是這樣的……”從地板上傳遞過來嬌弱的聲音,裡麵明明白白表現著不信任的寒意。
“這可完全是事實。”汎秀做出一副莊重的樣子,“其實在我出手之前,淺井和織田在近江各地已經有些爭端……”
花了一番功夫,把剛才在孩子們和側室們麵前沒說出口的“陰暗麵”信息分析給她聽了,也詳細說明了,織田和幕府之間的關係是如何微妙曖昧,淺井在其中又處於何地。
其實,本時代的武家正室,一般都被要求有一定政治頭腦的。隻是平手汎秀素來對家人們都很嗬護,甚至是嗬護過頭了。
最終收尾的話是“你也不想讓我們與市姬的夫家刀兵相見吧!”,這深深打動了阿犬,令她滿懷羞愧地從“抱頭蹲防”的姿勢中爬起來。
“原來如此,真是誤會夫君大人了。”說話的時候她還是眼底含淚,嘴角微微翹起,但從稱呼由“殿下”改成了“夫君”,汎秀就意識到,她心底的芥蒂差不多都消除了。
“現在你總算清楚了吧!對了,剛才我這番分析,暫時不要在外張揚,對孩子們也先彆提。”
“是。”阿犬連忙點點頭,垂著腦袋,縮著肩膀,聲音有點怯意,“今天這個……真不知道該怎麼向您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汎秀大度揮了揮手,但隨即又嚴肅起來,補充說“不過膽敢對夫君大人不敬,也需要加以懲戒。”
“啊……懲戒……”
“哼哼……”
平手汎秀發出陰險的冷笑,伸出罪惡的雙手。
“剛才不是有人說過,‘就算缺乏琴瑟和弦的情趣,也可以慢慢學的嘛’。事不宜遲啊!”
……
就在這關鍵時候,突然不知道從何處,跳出一隻河裡的螃蟹來,後麵的事情,便說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