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按兵不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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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戰者,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自三好長嗣離去之後,又過了數日功夫,依然是無事發生。

算起來,平手汎秀發動了麾下的六七千人馬,加上來自雜賀的三千雇傭軍,自和泉國的淡輪港出發,登陸淡路島,在安宅信康的接應下,將淡路水軍豪族圍困在誌知城、莊田城兩個據點裡,接著又準備著應對筱原長房的威脅。如此這般,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一個多月時間,卻幾乎沒怎麼見過血,士氣也不可避免地開始滑落。

畢竟大部分武士和國人眾,以及紀伊的傭兵,這些人參戰可不是僅僅為了事後的那點論功行賞,而是希望能在戰時進行“人狩”及“亂取”,賺些外快。長期得不到宣泄機會,就會產生不滿情緒。

“人狩”即擄掠人口販賣得利,“亂取”即搶奪當地百姓財物,這種合戰勝利一方士兵肆無忌憚的犯罪行為,在本時代卻是受到各大名們默許的。即便是織田信長,也隻是在進軍京都的過程中,考慮到政治影響,才對軍紀加以重視,嚴令不得擾民。為此前後付出了數萬貫賞金來安撫士兵情緒。

有著未來記憶的平手汎秀很厭惡這類行動。就算不談道德底線問題,隻從得失上考慮,這也是殺雞取卵的短視行為,還會對組織度造成嚴重傷害。但現在是孤軍在外,既沒有理由禁止擄掠,更無充足資金作為補償,他無法節製所有部隊。

唯一能做的在自己的直屬旗本隊中進行極小範圍的改革,明文規定的俸祿、福利待遇和出陣津貼,以年、季、月為單位發放,將“兵農分離”後的職業士兵,進一步變成依賴行政組織,有固定收入的體麵人。這對軍隊的戰鬥力未必有什麼幫助,但能大大強化其在政治上的可靠性。

平手家的旗本部隊沒有明確作出“不得擄掠”的法度,卻有“在役時不可無故離開軍陣”的嚴令,以及目付、軍監負責監視,變相起到了作用。

普通足輕一次非法劫掠所得,大約是數十文到二三百文的程度。隻要讓士兵覺得不值得為這麼一點收獲而冒風險,類似的現象就能逐漸杜絕。

總而言之,在這持續的駐紮過程當中,九鬼的水軍,和泉、三河的“新參眾”,及紀伊傭兵都開始成群結隊地開小差了,人集體找百姓打秋風或調戲良家婦女的事例屢見不鮮,甚至偶爾有中級的乾部帶著一二十個部下,連理由都懶得找,大白天公然踏出營帳,外出閒逛,乃至喝花酒、夜不歸宿。

佐佐成政、岩成友通的部隊要好一些,沒有出現太過分的情況,但小幅度波動也是免不了的。再怎麼嚴厲耿直的人,也無法在缺乏相應製度與組織的情況下,與一個時代的社會風氣對抗。

隻有平手汎秀的親兵眾三百,旗本眾一千五百,還維持著相對整齊的軍容,除了先後有十餘人生病就醫外,絕大部分士卒都處在隨時可以投入作戰的狀態。也是因為這支直屬部隊的震懾與表率作用,雜牌軍才不至於徹底亂掉。

當然肇事者也不傻,沒幾個人選擇在安宅信康等人的地盤鬨事,都跑到敵人領地去欺男霸女。平手汎秀派人盯過,卻沒出手管,籠城兵則更不會跑出來為幾個受害平民伸張正義。一時淡路國的大半地域,都成了烏煙瘴氣、無法無天的狀態。

眼看著麾下軍勢的狀態越來越糟糕,平手汎秀卻仍按兵不動。一些與力和家臣坐不住來請戰,也遭到或委婉或直接的拒絕。

因為在他看來戰機還遠遠沒到。

誌知城、莊田城裡的守軍,顯然麵臨著後勤的危機,但一時半會還不至於餓死,需要更長時間的圍困,現在去攻城,那是腦子有問題。

而阿波國勝瑞城下,筱原長房的大軍,也同樣引而不發,雖然早早發布了行軍安排,卻毫無動身跡象。

雙方相距大約七十公裡,隔著一條海峽,不約而同的采取了以靜製動的策略。

時間似乎是對平手汎秀有利的,缺少糧秣的守城軍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生變,筱原長房如果不出兵的話,就隻能坐視淡路國全部淪陷。

理論上,敵方才應該是更著急的人,平手汎秀所預先設好的後手,就是基於此。可以說,隻要筱原的大軍遠離阿波國,平手便贏了一半。

不過,他也能理解屬下們的擔憂。

萬一兩座城的守兵堅持餓死也不動搖,反倒是自己這邊先喪失軍心呢?屆時筱原長房再來偷襲,該如何是好?

先強攻下一座城,讓弟兄們見見血,到城裡去擄掠一番,才能維持較高的士氣。

扶桑史上,頗有一些著名戰例就是這麼誕生的。占據主動的一方久圍不克,兵將鬆懈,反遭奇襲,一潰千裡。

況且平手軍的人數並不比敵人多,完全是依靠戰略行動來占據先機,這麼一點優勢是極其不可靠的。

但是,平手汎秀仍然定兵束甲,不為所動。他內心認為應該先搞清楚敵軍堅守不出的原因。

如果是筱原長房覺察到了後續風險,而堅持不肯離開阿波國的話,那倒也沒什麼不好,兩軍靜靜對峙三個月,淡路國就需要改姓平手了。

如果對方是因為客觀上的限製,而不敢輕舉妄動呢?

一個理智的人永遠不應低估自己的敵人,但也沒必要高估他們。

在這緊要關頭,軍營中忽然又迎來了一個新客人。

……

“三好山城守康長之孫,三好長俊?”平手汎秀看著名刺,臉上顯出玩味的神色,“又是個三好一門眾裡麵不起眼的小輩。為什麼換了使者?難道是之前的長嗣被發現了嗎?”

麵前這人化裝成了漁民,衣著打扮都顯得很寒酸,但並不像三好長嗣那麼狼狽,看上去年紀也要稍微長一些,麵相較為沉穩,聽了一句諷刺,也隻是憨厚地笑了笑,下拜答道:“讓同一個人反複出現,確實有泄密風險。再加之長嗣他年少無知,衝撞了平手監物大人,故而我們商議之後,接下來就由鄙人前來為您效勞了。”

見到這不卑不亢的回答,平手汎秀也展示了一下禮節,微微一笑,搖搖頭說:“為我效勞可談不上,還是先說說正事吧,不知道我說的那些條件,你們商量得如何了?”

幾日之前,汎秀借著河田長親的嘴,提出了“割讓讚岐半國,三好長治與十河存保擇一為人質”的苛刻條件,令當時的使者三好長嗣怒火中燒,舉止失態。

但今天的三好長俊,卻仍是一臉恭謹:“其實是否答應您的條件,並不重要。因為割讓土地的條約,以及人質的獻上,都隻是錦上添花,唯有雙方的實力,才能決定一切。就算本家把整個四國都獻出來,您又是否有足夠的力量去拿穩呢?”

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對於不好回答的問題,就先推脫,而且推脫得還挺巧妙。這人的交涉技巧,比三好長嗣強多了。其實平手汎秀提出的苛刻要求,本來也不是當真的,隻是試探一下誠意罷了,被推脫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平手汎秀不由得表示:“如果一開始就是由您來交涉,也許就不會浪費那麼多時間了。”

三好長俊苦笑:“在下與剛剛元服的長嗣可不一樣,平日是有司職的,這次出來,已經廢了很大功夫去找原因,短時間也不用回去了。”

“原來如此。”平手汎秀點點頭,忽而又神色淩然,“既然如您所說,條約隻是錦上添花,最終有用的隻是實力,那麼我們又何必要會麵呢?我幫你們打倒筱原長房,又有什麼好處呢?”

“打倒筱原長房就是最大的好處。”三好長俊坦然道,“這之後,我們一門眾會以三好家的名義來重聚人心,而您作為打倒筱原的主將,也將在四國取得巨大威望,還可以打出幕府和織田家的旗號來擴充勢力。屆時雙方各憑本事,看看分彆能取下多少地盤,不必要非得事先約好。”

“嗬嗬……”平手汎秀對此不予置評,而是轉開了話題:“這方麵且不著急,不妨先討論一下,雙方究竟從哪裡開始合作。”

“了解,了解。”三好長俊連連點頭,“我們已經在職權範圍內,收集了不少情報彙總,今天都帶了過來,希望能幫得上忙……”

“有心了。”平手汎秀客套了一句,麵色不變,狀似隨意地問到:“能否先為我解惑,筱原長房究竟為什麼按兵不動,不來解淡路之圍。”

“鄙人不敢妄言。不過一直有傳言說,筱原右京進(長房)打算放棄淡路。因為內部並不穩固。阿波南部國人眾紛紛推諉出兵,讚岐西部國人眾雖然如約出兵,但怨言很多,士氣低落……”

很明顯,企圖進行政變的三好家一門眾,才是最急著開戰的人。因為他們急需一個時機來除掉筱原長房,或者至少是讓其威望大跌。

為此不惜損傷三好家這塊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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