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大米本位(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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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殿下您過往一年之中,賒欠鄙人的賬目,一共是一萬五千五百三十貫零四百六十文,以約定的二成利息,現在應該折算為一萬八千六百三十六貫零五百五十二文。這零頭就算作鄙人提前獻上的新年賀禮吧,餘款記成一萬八千貫,您看如何?”

葡萄牙商人拉斐爾·卡斯特路,現在化名為“春田屋秀一”,手捧著厚厚的一疊文書賬冊,煞有介事地與平手汎秀確認債務問題。

一旁坐著的玉越三十郎麵無表情,心中卻翻起來軒然大波,心想著這南蠻人雖然來扶桑已久,但卻還是不懂人情世故,平手監物——不,現在是得到朝廷任命的平手中務丞大人了,他老人家是何等尊貴的人物?欠你一個商人一兩萬貫銀錢,算得了什麼事?怎麼敢當麵就算起賬來了呢?

雖然平手大人對商賈素來和善,也從不賴賬,然而人要知足,豈敢恃寵而驕?玉越屋這些年來,前前後後向平手家“借出”的軍資金加起來也早就超過一萬貫了,但玉越三十郎從來沒指望這筆錢能有去有回。能在一位貴人的庇護下做生意乃是極為難得的機緣,所獲之利是要遠遠大於日常敬獻的。

理論上,這個時候該做出反應的,是名義上的奉行筆頭淺野長吉。可這家夥數學天賦有限,聽了拉斐爾口裡那個有零有整的數字,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稍下首的伊奈忠次倒像是習慣了這種場麵,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表示葡萄牙商人的計算沒有任何問題。

坐在主位的平手汎秀“嗯”了一聲,矜持地輕輕點點頭。一旁侍立的堀尾吉晴心領神會,上前接過狀紙,敬承過來。

汎秀在上麵簽了個字,認同了債務的更新情況。接著微微一笑,狀似無意地隨口問到:“拉斐爾先生如此慷慨,一開口就免去了六百餘貫的零頭,難道是急於想收回這筆款項嗎?”

此話一出,葡萄牙人還未答話,那旁聽的玉越三十郎卻嚇得一哆嗦,趕緊表忠心道:“我等區區行商弄賈的俗人,能為殿下的大業獻上些許微不足道的貢獻,已經是覺得不勝榮幸,與有榮焉了,還怎麼敢生出那些不應有的念頭呢?”

平手汎秀聞言不置可否。說來,玉越三十郎這家夥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怎麼膽子反倒越來越小了?就連眼光和魄力,也遠不及當年寒微之時。以前見他精明果敢,頗有進取之心,一直是寄寓了厚望的,或許是看走了眼……

這時候,拉斐爾倒是淡定自若,神色不變,安然回答說:“鄙人好歹是個有過見識和學問的人,怎麼會做這麼短視的事情呢?其實,在我的故鄉,有個苗字叫做‘富格爾’的商屋,便是靠著向‘哈布斯堡’的大名家提供長期借貸,取得了無與倫比的商業地位……雖然我與他們經營的行業完全不同,但成功的經驗總是可以借鑒的。”

話說這葡萄牙商人終究是在扶桑呆久了的,多少有了一點人生經驗,對東方的這一套是熟悉的,現在都已經學會用舉例的方式含蓄表達自己的意思了。

不過他舉的這個例子其實是有問題的。富格爾確實是依靠投資哈布斯堡走上了家族巔峰,但那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哈布斯堡王朝樹敵眾多,捉襟見肘,已經完全還不起貸款了,富格爾家族也被連帶著資金鏈斷裂,勢力不斷衰退。

事情說到這份上,大方向是定下了,玉越三十郎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去。剛才他是當真十分擔心,萬一拉斐爾腦子進水,非要平手汎秀還錢,事情可就麻煩了。到時候弄出什麼“德政令”之類的,大刀闊斧下來,遠近所有的商人都會受到波及。

“既然如此,那麼這筆錢就先記下了,到來年再處理吧!”此時淺野長吉也是長長鬆了口氣,這段時間他作為筆頭奉行可真是焦頭爛額了。

淺野長吉當然不是愚笨之人,甚至可以說是頗為聰慧了,自幼也學了一些識文斷字、籌劃測算的本事,在一般小大名家倒也能勉強做個管家。但平手汎秀對內政管理的要求很高,時常會親自審閱預算和花費的文書,連“名奉行”伊奈忠次都偶爾會應付不來,更遑論旁人了。

所以到了年底,清算賬目,奉行們都是埋在紙堆裡,紛紛清瘦了幾斤。眼下總算是能維持過去,可喜可賀。

說話間,作為首席佑筆侍奉在側的本多正信已經親自擬好了新的書狀,鄭重地送到拉斐爾麵前,嚴肅道:“如拉斐爾先生所言,債務便轉為一萬八千貫,期限一年,利息仍是兩成。若無差錯的話,便請你簽字畫押吧!”

葡萄牙商人聽了這話,微微點了點頭,禮貌地彎下腰,雙手接過狀紙,仔細地看了一看,接著閉目沉思片刻,又再點了一次頭,卻仍不肯簽字。

靜待少頃,麵對圍觀者們等人催促的目光,拉斐爾輕輕歎了一聲,放下文書,向上座的平手汎秀拜了一拜,出言道:“尊敬的平手大人,十分抱歉,鄙人還有一個無禮但又不得不提的要求,必須要鬥膽冒昧地說出來。”

這一生變,淺野、伊奈俱是一愣,玉越三十郎大為驚恐,本多正信也是立即皺起眉,呈現出不悅之色。

唯有平手汎秀似是早有預料,波瀾不驚地回應說:“如果是有價值的東西,請但言無妨。”

他依舊是招牌式的雲淡風輕,喜怒不形於色的表現,即便是發怒的時候,最多也就皺一皺眉毛罷了。這種作風,如果是出現在朝倉義景這種“武二代”身上很容易被視作軟弱,然而在自身威望足夠高的情況下,就會被看成是城府。

權位和資曆會給人帶來難以言狀的“氣場”,而且越是深入摻和進社會權力結構的人,就越能體會到這種“氣場”的存在性。走南闖北的拉斐爾明顯也感受到了一股壓力,他偷偷擦了擦頭上的汗,嗓子也有些變乾,壯著膽子,竭力做出日常的表情,解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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