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大煞風景的林秀貞(1 / 2)

元龜二年,四月初七,美濃岐阜城,豔陽高照,草長鶯飛。

正在和泉爭得劍拔弩張,不可開交的時候,織田家的大本營裡麵,卻是一片安寧祥和的氣氛。

信長在上洛成功之後,並未急切地跑到京都去坐鎮,隻派了家臣鎮守近畿。而他本人卻依然呆在岐阜城,隻是在中央有變的時候,才會帶著數萬大軍去遊蕩一圈,顯示肌肉。

而在不出兵的日子裡,織田家的工作重心,自然是放在了內政和外交上麵。

最近一年的時間裡,信長向關東地區派遣了十幾次使者。其中七次是去甲斐武田,四次是去越後上杉,兩次是去相模北條。送上不菲的禮物,又在信件裡寫滿了阿諛之詞,竭儘全力想要保證東邊的和平。

做這一切,肯定不是因為他老人家喜歡交朋友,而是故意示弱,為消化畿內沃土爭取時間。

武田信玄、上杉謙信這等人,當然也不至於被這等手段就蒙蔽住。但信長打著“拖得一時算一時”的打算,堅持不懈地做足姿態。

工作方向的轉變,也使得家臣的權位和重要性出現相應變化。

比如三代老臣林秀貞,他曾經在上代家主信秀時期被列為筆頭家老,擅長人事管理、活動籌備等務虛工作。但他於軍政實務上無甚成就,所以在攻略美濃以及上洛之時沒混到什麼功績,逐漸邊緣化,空有一個家老重臣的架子,實際隻相當於庶務總管。

直到這一兩年,信長的注意力轉移到關東方向,他才又獲得重用,作為織田家的代表四處奔走。

這種純粹為了聯絡感情,加深友誼,實際上啥正事都聊不起來的外交活動,最適合林秀貞的才能發揮了。

他能與武田、上杉的家臣,就一座小城的歸屬問題,洋洋灑灑談上四五個時辰,最後賓主儘歡,好像什麼矛盾都解決了,但仔細想想其實沒有涉及任何實質性問題。這個本事,織田家大概也是僅此一份了。

經過長期努力,收禮物收到手軟的武田信玄終於也禮尚往來了一把,派人帶上甲斐國的特產做回訪。就在四月初七這天到了岐阜城,受到信長的隆重接見。

由於林秀貞已經連續“出差”了很長時間,這次就沒安排他出席,理論上是可以回家休息了。

但是,他卻偏偏頂著烈日,來到禦館的門口,眉關緊鎖,神情肅然,瞻前顧後,躊躇不決,似乎是想要進城通報什麼消息,卻又有些猶豫。

這幅姿態自然引起了衛兵們的注意,立即有人上報。

片刻之後,信長的側近菅屋長賴從禦館裡匆匆走出,來到了林秀貞麵前。

“敢問佐渡守(林秀貞的受領名)大人,在這裡是有什麼事情嗎?”

麵對這個權雖不重位卻甚高的宿老,菅屋長賴的稱謂顯得很客氣,但話語中卻充滿著質問的意味。言下之意就是“沒有重要事務的話,就彆來打擾信長公”。

這倒不是因為他與麵前的人有什麼矛盾,也不是對其輕視,而是因為年輕氣盛又深受信長寵信的菅屋長賴,做事的方法一向就是這麼任性。

另一方麵講,也正因為這種不講情麵的性格,才能一直受到信長的重視,榮寵不衰。

林秀貞當然也不會因此惱怒。他早前就已經算好了時間,知道今天正是鐵麵無私的菅屋長賴在執勤,才動身過來的。

此時麵對質問,林秀貞微微歎息了一下,苦著臉低聲答道:“菅屋殿啊……不瞞您說,老夫的確是剛剛得到一條緊急的消息,打算上報給主公過目。但一路走到禦館前麵,才想起主公此時正在接見武田家的使者,就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打擾了……”

菅屋長賴聽聞此言,大為不滿。心想你林秀貞侍奉織田家幾十年了,難道還分不清輕重緩急?什麼程度的消息必須及時彙報,什麼程度的消息可以延後,你這老家夥難道判斷不出來嗎?

一念至此,菅屋長賴神情便不太好看,冷著臉追問到:“不知道您究竟是獲得了什麼消息呢?”

“這個嘛……”林秀貞猶豫不決,吞吞吐吐,“其實是界町方麵的事情……嘛……倒也沒生出太大的亂子,隻是佐久間家的兒子,同‘能登屋’的豪商發生了一些口角爭執……乃至激化成了打鬥……”

“界町?!”菅屋長賴立刻大驚失色,他知道這是信長的心頭肉,“具體的情形如何?是否有人員傷亡?”

“唉……”林秀貞愁眉苦臉地點了點頭,“據信件所說,佐久間信榮失手推倒了能登屋的老板池永平久,導致後者摔倒昏厥過去……我收到這封信的時候,離寄出少說有十幾個時辰,也不知道是清醒過來了,還是……”

話音一落,菅屋長賴不容細想,當機立斷做出決定,正色開口道:“佐渡守大人!我這就給您帶路,此事必須第一時間向主公報告!”

“那就麻煩您了,現在看來也隻有……”

林秀貞還想寒暄兩句,但菅屋長賴已經失去耐心,沒等話說話便做出“請進”的手勢。

……

順著台階上去,再進過庭院和過道,林秀貞停在了一間茶室的門口。透過半掩的門扉,可以看見鬆井友閒正在主持茶會,織田信長坐在一側,而另一邊則是武田家派過來的使者,秋山信友。

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耳邊卻傳來信長的嗓音:

“是林佐渡和菅屋九右衛門否?來此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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