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言蜚語豈當真(2 / 2)

“您聽到的倒也是對的,隻是過了時。一個多月前發生的合戰,的確是浦上獲勝,淺井落敗,誰能預想這麼快就局勢逆轉了呢?”

“唉,總之老是打來打去,吃虧的總是老實本分的商人。話說我前些天在東美濃,借給串原家五百貫錢,月息隻收七分,沒料到轉眼武田軍殺到,串原家一門都死乾淨了……”

“嗬嗬……七分月息?界町的慣例是年息三成,你這都超過了好幾倍,擺明了就是高利貸嘛!想賺這個利錢,就要有血本無歸的心理準備!”

“我看你是找打吧!界町就了不起了?非得按照界町的規矩來?我們美濃人的規矩,就是月息七分!”

“打就打啊!老子的外甥也在美濃做生意,怎麼沒聽說過有這個狗屁規矩?”

……

“師兄放棄遠江的豐厚家業不要,來到畿內卻是為了哪般呢?京都附近雖然也算富裕,但老一輩的高僧太多,恐怕沒我們這些年輕人出頭機會。至於再往西,那就多是貧瘠之地了。”

“唉……湊活著過吧,先隨意找寺廟掛單,日後再慢慢考慮前程。再呆在遠江,隻怕被戰亂波及,小命不保。”

“武田家果然是要興兵的?這可糟了,他們與我日蓮宗素有積怨。”

“現在甲斐是圖窮匕見,就等北條家的老家督閉眼了,世人皆知新家督一登位便會正式拋棄德川,與武田重修好。”

“老家督,就是太清軒(北條氏康)嗎?不是已經中風臥床多日了麼,怎麼仍舊在管事嗎?”

“管事的是其子左京殿(北條氏政)。但左京殿魄力有些不足,不敢在父親生前有什麼動作……”

“可真是……對了,西國的毛利陸奧(元就)剛剛去世。一西一東兩位人物離場,總覺得各方會繼續動蕩不安下去啊。”

“終是去世了嗎?幾年前就聽說頑疾已深……嫡孫尚幼,庶支強大,不知毛利家會不會……”

……

“小弟聽說平手家在和泉厲兵秣馬,整軍備戰,哪位大哥知道其中內情嗎?”

“嘿嘿,這你可問對人啦!”

“怎麼講?”

“我嫂子的表哥,是岸和田城的一個守衛,從他那裡,我聽說——平手家這次行動,八成是要開進京都勤王的!”

“哎呀喂!可不敢胡說,可不敢胡說……”

“嘖!怎麼是胡說呢?你且聽我慢慢道來……上半年南近江那檔子事,知道吧?”

“略知一二,好像是佐久間作亂,中川慘死,柴田受過,竹中上位……”

“嘛……不是我吹,小兄弟你知道的這點,隻是放出來的表麵消息!其實這事,是一場以公方大人為中心的大陰謀!”

“啊?有這事?”

“剛來京都吧?隨意打聽就知道,今年京都雖然沒有打仗,但暗地下的變動可是相當頻繁啊!什麼三浦、一色、大館,什麼山口、建部、山崎……”

“……您說的啥意思?我沒聽懂……”

“……嗨!直說算了,將軍大人和管領大人有點分歧,明白了吧!”

“噢,管領大人是織田管領嗎?我隻知道他為幕府忠心耿耿,四處與逆賊作戰,為此受到刺殺危在旦夕,公方大人特意允許留在京都治傷,並且封為管領以示酬謝……”

“說的沒錯,不過都是去年的事了。今年可不一樣。”

“您說的話,聽起來也沒甚真憑實據啊……”

“……實不相瞞,我舅舅的女婿,乃是幕府的一個書佐……”

……

大廳角落裡,有個渾身濕漉漉的矮小年輕人,並沒有參與討論,而是神情委頓地蜷縮成一團,緊握著身前桌上熱騰騰的味噌湯。

他報上來的名字是佐野新一,自稱是一個行商隊的頭目,帶著三輛馬車、三個跟班,五個保鏢,從甲斐出發來做生意。行至此地,忽遇驟雨,一時到不了京都,連忙改變計劃,索性到這“漢庭屋”借宿一晚。

身為一個稱職的商人,遇到暴雨,當然是要優先用毛毯麻布保護住珍貴的貨物,至於自己淋成了落湯雞,一時也顧不及了。

直到一切安頓妥當,才覺出難受,連忙叫店家送來熱湯。

這種情況下,當然是沒心思聊天扯淡。

對於廳中客人討論的那些內容,他是毫無關心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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