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第一次來的是伊勢貞興,沒取得任何成果。後麵一次卻是明智光秀,他講到,公方大人此前一時迷惑,才遣人求助,現在迷惑已經在眾人勸諫下消散了,請平手家毫無掛念地出征,京都安全幕府可以自己承擔。
柴田勝家則是送來了一封包含愧疚的親筆信說:“您的拒絕是有道理的。我堂堂一員宿將老臣,不能隨您一道前往尾張禦敵,已經是頗為失職,要是連附逆的朝倉家都沒法獨力對付,不如乾脆切腹了事。”
瀧川一益就搞笑了,居然致函前來聲稱:“吾孤守城中,鄉野國人儘皆投向武田,如若閣下不肯支援,鄙人恐怕隻能另做打算了。”言下之意,實在得不到幫助他就要倒戈投降武田,這個聽起來真是細思恐極。
見信平手汎秀卻是笑了,對左右說:“他越是這麼說,越是不可能倒戈相向,瀧川殿這個人,我是極了解的,爾等儘可放心!”
說是這麼說,但接下來,卻遣了精明敏銳果敢乾練的中村一氏,分出千五百人,象征性以龜爬速度前往北伊勢支援。
中途平手汎秀來到近江境內,在蒲生郡休整,抽空打算拜訪一下竹中重治,問問他跟柴田到底是怎麼回事,竟被朝倉義景偷了桃子。結果隻見到其弟彥作,說竹中重治前幾個月辛勞過度,現已病倒臥床數日了,精神委頓得很,恐怕無法見客。
倘他身子骨好一點,能理事,或許有辦法能與柴田勝家找到共處之道,佐和山城或許不會丟,南近江局勢也可能截然不同。
此事誠然令人歎息。
過了近江,轉向東南,是伊勢與尾張接壤的長島城。
此地說話算數的是一向宗的坊主和高僧,他們在石山本願寺的要求下,姑且保持著中立態度,但私底下明顯更傾向於武田,當麵就拒絕了向平手軍提供任何補充和協助,連休息的地方都不給。
基本可以說是“惡意中立”了。
好在,已經得知織田軍本陣轉移到了尾張西部的勝幡城,隻剩下不到一日的路程,熬一熬總是問題不大的。
……
清州失陷以後,織田信忠先是撤到小牧山城,站穩腳跟。
武田信玄的主力似乎又折返到三河遠江等地,而武田勝賴作為先鋒耀武揚威開進清州城後,由於補給原因也無力再進。
這讓織田家稍微緩了口氣。
接著武田勝賴開始縱兵在富饒的尾張平原上荼毒肆掠。
而織田信忠為了保護祖上傳下的津島港町,收攏殘兵,振奮精神,取道岩倉,來到勝幡城。
少年家督雖然兩敗於武田,但仍有足夠的鬥誌守衛家產。
但他還缺乏把決心傳遞給家臣的能力。
勉強把一萬殘兵敗將拉到勝幡城來,擺出一個可堪一戰的樣子,已經竭儘了織田信忠身體內的能量,令他焦頭爛額,心枯氣竭。
對於軍議上的混亂局麵,實在無力再去壓製了。
一門眾的叔父們全都死氣沉沉,悲觀氣息溢於言表,不足一提。
美濃三人眾十分淡定,默默坐在角度不發一言,但他們相互眼神交流之中,明顯早已達成了私下的默契。
尾張的林秀貞、丹羽氏勝則是滿腹心酸無從說起的表情,君臣互相都不怎麼信任,時間長了相看兩厭。
池田恒興、前田利家聲嘶力竭,忠勇有加,可惜回應者寥寥。佐佐成政回來了可能效果好一些,也有限。
唯有直屬老部下毛利長秀、梁田廣正可以信任,但他倆屬於實乾派的人才,組織行動、調動氣氛,非其所長。
河尻秀隆一死,織田信忠忽然發現身邊竟無人可用了。
當年老爹是如何一聲令下,讓所有人俯首帖耳,噤若寒蟬,不敢再有異論的呢?
他使勁回憶,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
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甚至開始懷疑,為什麼特意搞個軍議,乾脆讓家臣們呆在各自營帳裡,可能會更好?
至少不會讓虛弱與混亂如此彰顯無疑。
——當織田信忠受到通報,說平手軍抵達時,他的周圍就是這樣一種局勢。
但織田信忠也並沒有太激動興奮。
他當然還是有些高興之意的,隻是眼底下隱藏著更多更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