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一群人的來意姑且算是弄清楚了。
帶頭的三淵藤英,可能是公私的原因兼有,半是真心為幕府前景擔憂,半是不忿於自己失去權位;其次的米田求政,明顯是怒氣多餘憂慮,為己謀身的成分,多過了為幕府考慮;後麵那些跟來的就更不用說。
從語氣和言辭看,隻有三淵藤英,可能是確實注意到織田舊臣行事的蹊蹺之處,其餘的人全是胡亂攻擊而已。
按說,堂堂公方大人又不是傻子,憑什麼放著一路艱苦跟來的老臣不用,偏偏去信任木下秀吉、柴田勝家,乃至一度疏遠的明智光秀呢?
當然是因為人家能辦出實事啊!
特彆是在鬆永久通圍攻禦所之後,將軍大人估計也是徹底意識到,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能管理財稅、組建軍隊、打敗敵人才是最核心的要事,其他一切都可以往後排。
就算是木下、柴田、明智身上有曆史問題,也必須拉攏重用,給予儘力的優待。
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有幕府舊臣做為平衡,區區三個織田舊將怎麼也不至於能乾什麼翻了天的事。
偏偏公方大人執意要殺死“義輝公遺孤”,為此不惜與自家譜代們決裂。年初一場動亂,被殺的,勒令切腹的,出奔流放的,總計超過了一百,這對士氣的影響可以說是相當致命的。
三淵藤英、米田求政等人,與那些維護“義輝公遺孤”的“義士”很有淵源,若不是靠往日一同脫出重圍的情分,可能也在勒令切腹,或者流放的名單當中。
思來想去,細川藤孝心裡漸漸有了一個美妙的計劃,但他故作無可奈何狀,歎道:“沒想到,我被武田幽禁大半年,京都變化這麼大。然而事已至此,我又有什麼可以做的呢?”
“細川殿您一向有主意,當時也不像我們這麼盲目反對織田家——唉,往日我還因為這個對您有些誤會,實在抱歉。”三淵藤英伏低姿態又施了一禮,以祈求語氣道:“您被武田囚禁這段時間,正好沒有卷進來,也沒有像我們一樣被公方大人疏遠,不管怎麼說,隻能找您請教……”
“好吧……”猶豫半天之後,細川藤孝勉強點了點頭,小聲道:“各位安我所說的,悄悄準備起來,如果……如果織田舊將們果然有什麼異動,我們立即如此這般……其中雖然免不了借助外藩之力,甚至可能要委屈公方大人一段時間……但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幕府擺脫佞臣控製,獲得真正的中興……”
“這個……”聽了個大概,三淵藤英麵露難色,但片刻之後咬著牙重重點頭:“到這一步都是因為我們疏忽大意和才能有限,後麵要犧牲一些幕府威望來行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讚成細川殿的提議。”
“沒錯沒錯!”米田求政沒想太多立即接過話頭,興奮道:“雖然是借助外力,其實是驅虎吞狼,並非我們向猛虎屈服。我相信,後人會理解我等的行為。”
“我並不是為後人的理解而行事的,我對此也並不關心。”三淵藤英冷靜道,“隻希望公方大人能加以理解。”
“也許當下會有各種非議,但是各位應該為自己感到榮耀。”細川藤孝擺出文化巨匠的姿態勸說道:“終有一日,我等的作為會被認為是忠心耿耿的表率,被寫成讚歌,萬世流傳也說不定。”
他言之鑿鑿,令眾人稍有意動,各自暢想事成之後的痛快。
隻有最後麵那人,低著頭眼神閃爍不定,心境似與旁人有所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