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到了該要進行農收的時節,畿內的氣溫日複一日迅速降低,秋風如利刃一般收割落葉,每日太陽升得越來越晚,降得越來越早。
“阿嚏!”
“阿嚏!”
滿眼血絲一身疲倦的木下秀吉忍不住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喉中似乎進了什麼不吐不快的異物,鼻子也被自己捏得通紅。
“救出主公時還是炎夏,轉眼便到了寒秋,木下殿大概是忙於公務,居然忘了加幾件衣服。”明智光秀敏銳地透過現象找到原因。
“啊哈哈……”木下秀吉下意識緊緊裹住衣服下擺,縮著肩膀尷尬笑了笑:“太忙了,每天都有無數的客人要去接見或者拜訪,一時就沒顧得上……”
“是這樣啊?”柴田勝家這才注意到,頓時十分不滿:“你家那位出自生駒氏的夫人未免太不儘責了!有空讓我老婆教一教她做武家之妻的義務!”
“沒有沒有……”木下秀吉連忙否定:“其實,倒是我忙得腳沾不了地,有一個月沒回過家門了,經常在外麵投宿,也難為她一個人在家裡……就算有點脾氣也正常……”
“那都是為了正事啊,這女人怎麼不知輕重緩急?”柴田勝家依然是吹鼻子瞪眼睛抱怨了幾句,然後仿佛想到什麼,環視左右,緊走幾步,從一個侍衛手裡,抽出一條看上去是皮毛材質的物事來,喜道:“家裡那婆娘,非說什麼年紀大了受不得寒,讓我晚上出門務必帶上這件毛毯……我反正肯定用不上,倒是藤吉郎你……嘿嘿,年紀輕輕的身體不太行啊!這玩意兒送你了!”
“這就不好意思了……”木下秀吉伸手拒絕,卻又忍不住“阿嚏”一聲,然後連連咳嗽。
“反正我禮都送出去,要是不收,那就是不給我麵子。”柴田勝家態度強硬地把毛毯仍在同僚的身上。
“唉……那就謝您好意……哎喲還挺沉的……”木下秀吉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
石川以東,織田信長的營帳外麵,三個家臣焦急地等待著。
戰陣之上的形勢,可謂是瞬息萬變,爭分奪秒的。
然而織田信長的身體狀態也是相當不樂觀的,前後請遍了京都所有名醫,個個都說要靜養,不宜外出,不宜見人,更彆說率軍出征了。
柴田、木下、明智三人花了好幾年的心思才把信長拯救出來,正待大展宏圖,肯定不能重回隱居養傷的狀態,那等於前功儘棄,信長自己同樣決計不能接受。但也不敢折騰得太狠,怕真出了什麼大問題,弄得萬事皆休。
所以近侍說“彈正大人難得熟睡著了,表情十分平靜。”他們又沒有什麼特彆緊急需要請示的事情,就決定不去打擾,在帳外安心等候。
然後彼此間先私下討論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
他們三個以前同僚多年,關係從沒有好到可以如此親密無間,坦率直言的程度。不過最近卻是突飛猛進,彼此不分了。
“真是有愧主公信任!四國的行動,現在已經基本平定了。一條權中納言(兼定)取得的進展並不足夠拖住平手刑部的半隻手。至於三好阿波守(長治)更是不堪,基本沒有發揮出任何作用。”木下秀吉搖著頭不住歎息道:“我還以為他們多少能有一點作為呢!現在這麼無能,簡直是浪費了我的大好時間……先是勸服朝廷放人,後又說動大友家出手,可不是那麼容易。”
“鄙人亦以為一條權中納言誌存高遠,風姿過人,當有一番作為。”明智光秀雙眉緊鎖,捏著折扇接過話頭,“平手刑部力有未逮,長宗我部氏亦已離島,不曾想到土佐偏鄙之地,還有土居清良這等將才……早知如此,便該提前與西園寺十五將互通款曲。”
“嗯,除了明智殿您之外,竹中重治殿,還有主公,也都認為,平手氏對四國的掌控力不夠牢固,是潛在的隱患。”木下秀吉神色複雜地抬起頭,幽幽道:“如果隻是我藤吉郎判斷失誤還好說,這麼多人都低估了平手刑部啊……真是比我們想象中更要可怕呢!”
“看來我們對四國的信息還是不夠了解。”明智光秀反思到:“過去認為,平手刑部四次登陸阿波但又未曾納入直轄,乃是因為時機尚未成熟。如今看來,非不能,實不為也。”
“好了好了,你們……已經這樣了也沒有辦法,好在這不是什麼事關生死的一步棋,隻是牽製敵人而已。”柴田勝家出聲安慰:“日後奮力作戰,彌補損失就行了。”
“也隻有這麼辦,抱怨沒什麼用的。”木下秀吉使勁搖了搖頭,舒了一口氣,重又道:“不知,其他幾條計策,現在是什麼情況?”
“唉,鄙人恐怕比木下殿更加無顏麵見主公。”明智光秀仿佛是無顏相對,深深埋下頭去:“不僅未能成功離間界町商人與平手氏之間的關係,反而……反而……導致近畿糧價有些失控,我軍的補給要大費周折。”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木下秀吉頓時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