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南側的加藤光泰卻是如同利刃插進豆腐塊裡,毫無阻攔,長驅直入。
那鍋島直茂倒是深有智計,早知麾下的築後國眾士氣非常渙散,真打起來不是對手,特意弄了一個非常深長而又鬆散的隊形,繞著扭曲的道路將數千人分為二十陣,每陣之間隔數百步,並提前告訴國人豪族們:“若是不敵允許自行撤退,隻要沒有反過來衝擊己方就不會追責。”
這麼一來,加藤光泰的五千旗本取勝倒是輕而易舉,但不太熟悉地形,一會兒是小丘陵,一會兒是小池塘,連續跋山涉水翻來覆去破了六七陣終究體力不支,饑疲交加,必須緩一緩。
敵人的拖延之計還是起了效果。
然而,一個時辰下來,龍造寺隆信的大方針是失敗了。隻不斷聽說左翼精銳所向披靡,卻始終不見包抄到平手軍的後路。
待發現路線偏差,感到不妙,連忙命人前去通知,那支由他弟弟信周指揮的主力部隊已經被毛利輝元、淺野長吉、一色義定等諸多軍勢纏住,脫不了身。
山內一豐、尼子勝久、南條元續逃竄多時大概還剩一半左右戰力,此時亦調頭一轉攻勢。
肥前國眾有四天王之說,指的是成鬆信勝、百武賢兼、木下昌直、江裡口信常,圓城寺信胤這五個人——沒有誤,四天王有五個人不是常識嘛——乃是戰鬥力最強,對龍造寺家最忠心的家臣。
他們在去年年末的連續鏖戰之中已經受損不輕,現在又被各路大軍團團圍住。
隻要一網打儘,北九州即可抵定。
未多時,平手汎秀聽前方傳來消息:“龍造寺軍本陣出動!似乎是要前往東北方接應突圍!”
主君為了救家臣而親身犯險?
這倒少見。
該說是情誼難得,還是自知不可失去這支主力部隊呢?
龍造寺本陣僅有二千人,但據說隆信此人非常勇猛,不可輕忽。汎秀命預備隊的香西長信、平手季胤、江口正吉出動,進行阻攔。
雙方在望遠鏡可以看到的範圍內開始了激戰。
隻見黑衣黑甲的龍造寺家近衛軍果然悍勇,以少對多絲毫不懼,如餓虎撲食一般猛衝。然而平手家旗本久經戰場也並非綿羊,仗著人多勢眾雖處下風並不慌亂,穩紮穩打抗住。
最先打開局麵的終究還是“田忌賽馬”的一翼。
加藤光泰連破七陣後不得不休息。稍後疋田景兼作為次鋒跟上又破五陣,築後國人眾隨即崩潰,鍋島直茂縱有智計亦無可奈何。以己方最弱一部,扛了對麵最強備隊接近三個時辰,已經竭儘全力。
隨即,中路的秋月種實遭到包抄側擊,頓時陷入危局,在家臣勸說下繳械投降,放下了武器。
隻剩最後一翼還在堅持了。
大約申時二刻左右,忽然一個背後插著尼子家軍旗的武士,提著一個簡陋的包袱,興高采烈大喊大叫地跑到平手家本陣之前,高呼:“稟報內府大人!鄙人討取了龍造寺隆信之胞弟信周的首級,特來獻於帳前!”
諸將不疑有他,皆相視而笑,心想此戰算是勝了,任憑那武士走到近前。
總大將正拿著望遠鏡,也沒注意到這邊。
離得平手汎秀還有百多步,身為親衛隊長的鈴木秀元忽然不知道從哪冒出了責任感,攔住來者,詢問道:“閣下是尼子家哪位?不妨先通個姓名,也好在內府大人麵前留下印象。”
那武士愣了一下,勉強笑笑,開口道:“鄙人乃是秋山……不對,秋上家的人,名叫三郎兵衛門尉,微不足道是個小人物罷了,您沒聽說過也是正常。”
“嗯?”鈴木秀元並沒聽出什麼不對,隻是下意識覺得應該再細致一點,本來已經讓出半個身子,又收了回去,追問道:“此戰您歸屬誰的配下?是尼子出雲守的直屬嗎?”
“啊哈……”來者眼睛轉了轉,答道:“鄙人是神西家的與力。”
“噢,原來是……”鈴木秀元施了一禮,忽然反應過來,驚呼:“不對!神西家現在被封在伊勢,獲得三萬五千石知行,特許開門立宗,不再列為尼子家的家臣行列!你究竟是誰?親衛隊注意,有可疑人……”
同時他的手下意識向刀柄摸過去。
話沒說完,那個自稱尼子家臣的人快捷如電,力大如牛,迅猛將鈴木秀元推倒在地上,隨即雙手從腰間抽出兩支短管鐵炮,搶在士兵近身之前,朝著平手汎秀的方向左右開弓射擊。
“肥前武人江裡口信常來取平手老賊狗命!”
隨著一聲怒喝,兩枚彈丸破空飛出。
但隔著這麼遠,有如此倉促,哪有什麼準頭?
一顆上仰著不知道到哪去了,另一顆擊中了離著目標有五十步遠的倒黴蛋。
此人立即被十幾支刀槍所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