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之寒(作者冷笑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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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手泛秀有個不能說的秘密:他是穿越者。

織田家慶祝當主信秀四十大壽,泛秀心中暗歎:此人隻剩兩年陽壽了;

看見前田利家,泛秀想到“阿鬆”、“槍之又佐”、“加賀百萬石”,甚至“《利家與鬆》”、《太閣立誌傳》、《信長之野望》等等一大串亂七八糟的東西。

池田恒興曾說泛秀缺乏熱情,泛秀笑了笑,並不答話。如果事情尚未發生便知曉結局,又如何能充滿動力?

但泛秀也有放不下心的事情,那就是他的父親——平手政秀。他知道這位信長之師的結局,然而,無力改變!

畢竟在彆人眼裡,泛秀還是個“孩子”。

轉眼到了天文二十一年,一切都和曆史分毫不差:放浪頑劣的織田信長,心懷異誌的織田信行,態度曖i的諸多家臣,意圖廢長立幼的香林院,以及日益絕望的平手政秀。

十歲的泛秀快要被自己的先知先覺折磨得發瘋——如今織田信長已繼任家督,按照曆史,平手政秀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

泛秀對自己發誓,一定要阻止父親自殺。可是,平手政秀切腹,究竟是在那一天呢?

泛秀前世不是史學家,對於日本戰國的了解,完全建立在興趣的基礎上,因而對許多曆史事件的發生日期都很模糊。他反複推算,僅僅將平手政秀自儘的日期,精確到信秀葬禮之後、正德寺會麵之前。再進一步,卻是不可能了!

為此,他輾轉反側,他膽戰心驚。災難已經逼近,可他看不真切!

多少次,泛秀想直接衝到父親麵前,抱著對方的膝蓋哀求:父親大人,請不要死!不要丟下我們!

又或者告訴父親:我們的主公不是傻瓜,他將終結一個時代,他會鑄造一個傳奇。隻要您肯耐心等待幾年,就會看到……

然而,話到嘴邊,在脫口而出的一刹那變換了內容:

“父親大人,我不喜歡櫻花。那種花開不了幾天就謝了,不能長久。相比起來,鬆柏更加堅韌可敬,您覺得如何?”

“父親大人,您就像鬆樹一樣啊!”

“我聽說奶娘的表兄病死了,真是可惜。奶娘的嗓子都哭啞了,可是死人又聽不到……我可以想象那人留下的孤兒寡婦抱頭痛哭的樣子,一家之主死了,他們以後依靠誰呢?”

“父親大人,您會長命百歲的!”

………………

泛秀對天祈禱,希望他的話能激起平手政秀對生命的熱愛。同時,他想方設法跟在父親身邊,全力避免平手政秀一人獨處。生怕漏看了一眼,從此便沒了父親。

“去去去,小男子漢,不許跟在父親後麵撒嬌!”姑母笑罵一句將他趕開,“大人有正事兒要忙呐。”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泛秀種種“怪異”的舉動漸漸被傳開,不久,繼織田信長“尾張的大傻瓜”之後,泛秀榮獲“平手家的怪小孩”這一雅號,再次證明了尾張人是多麼的不積口德。

心底是焦慮與恐懼,周圍是不解的眼光。異世的穿越者,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春去秋來,轉眼又是一年。天文二十二年到了。

——後來,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泛秀都還記得天文二十二年的新年——它格外的冷,寒風呼嘯,落雪紛飛,青冥色的蒼穹之下是一望無際的白色,仿佛春天還未到來。

作為一家之主,平手政秀忙於率領全家慶祝新年,以及四處拜訪走動,平日總壓在眉頭的陰霾散去不少,而且也無暇獨處。因此,泛秀也略略鬆了口氣,做起乖寶寶來——再死黏著父親,恐怕真要挨揍了……

那晚平手政秀的心情似乎不錯,他邀兒子們一起飲茶,還把窗戶打開,毫不在意自窗外透入的凜然春寒。

“至今為止,我所考慮的儘是一些小問題啊!”平手政秀慈祥的微笑,仿佛已拋卻一切煩惱。

泛秀的雙眼開始發亮,他忘了禮節,搶在長兄之前開口:“父親大人!您……不再為那些事情煩心啦?”

“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平手政秀深深看了他一眼,“春天……在召喚我呢。”

“太好了!”泛秀隻說出這麼一句,便覺喉頭發緊,眼眶泛酸。將近一年的提防算計,幾乎讓他心力透支。但,若能讓父親真的從此看開,值了!

飲罷茶,平手政秀起身,依次拍了拍孩子們的肩膀。

“都去睡吧。”他說。

泛秀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跟在兄長後麵行禮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間。

好累呀,睡吧……

他迷迷糊糊地想。

雖然沒有人知道,但是,我的確用自己的力量,讓曆史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偏轉——泛秀在心裡默默地說。

然後,他帶著微笑沉入夢鄉。

天文二十二年,閏正月,春。

寒風吹過,夾著冰淩的河水匆匆流淌。冬天雖然過去,溫暖卻尚未降臨。殘留的嚴寒肆虐著大地,幾乎令人懷疑,是否還能等到,春日的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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