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公事與私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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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此能人相助,原本複雜的問題立即變得清晰明了。

鬆井友閒聽聞了汎秀所述,隻消幾日,就擬出具體的章程。

第一,領內鹽、鐵、武具、馬匹,皆由大名所指定的禦用商人經營,不得私下交易。米糧,茶葉、釀酒的經營權,則日後再行收回。

第二,在清州、那古野等城下開設樂市,由奉行直接管轄,免收座錢和座役,隻按交易成額收取稅錢。

第三,徹查領內土倉和酒屋,限製土倉的數量和利息的上限,同時承諾不發布“德政令”(即免除領民貸款的法令)。

…………

“如此,大人的目的可以實現,而津島和熱田的座頭,也未必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了。”

鬆井友閒撣去衣袖上的灰塵,雙手合十,向汎秀呈上了書寫完畢的狀紙。他雖然答應出山幫忙,卻以“無功不受祿”為由不肯收下俸祿,自然也算不上汎秀的家臣,故而隻稱汎秀是“大人”而非“殿下”。

“既然是友閒的手筆,自然不在話下。”汎秀伸手接了過來,並不細看,隻掃了幾眼,卻想起彆的事來。

幾日間的交談下來,二人已頗有了幾分交情,即使詢及私事,也不算是唐突了。

“據聞……友閒離職賦閒,乃是因為惻隱之心?”

汎秀貌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鬆井沉默了片刻,雙手合十,答了一句:“在下信奉的,乃是鑒真法師的。”

律宗?汎秀麵露恍然之色。

佛教自傳到日本之後,發展極為迅速,分散成許多不同的流派,其中大半隻精研禪道,並無嚴格的清規戒律。日蓮宗、淨土宗之類,甚至為了促進轉播而大幅地簡化教義,廢除清規。而律宗和臨濟宗,則被認為是恪守戒律的兩個宗派,也難怪當日造訪的時候,見到他坐在風雪之中獨自打坐了。

…………

準備妥當之後,就帶著人去了清州城,晉見織田信長。

“何事?”心情正常的情況下,這位上總大人從來都是不喜歡廢話的,初次見麵的人,經常誤以為他是心緒不佳。

汎秀早已熟悉,自是不以為意。

“是樂市令。”

“噢?”信長側首瞟過來,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嘴角浮現出若有若無的笑容。

“是。”汎秀欠了欠身,答道,“尾張尚未一統,所以檢地之策,隻能展緩執行,但國內的通商要地,津島、熱田、清州皆已在本家治下,足以推行樂市之令。”

信長沉默不語,盯著汎秀,突然冷笑了一聲。

“那就說吧!”

汎秀有些驚疑,但神色依舊保持如常,拿出了書狀,逐一稟報。

考慮到對方的性格,儘量簡化了言辭,但信長隻聽了一半,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這些事情與吉兵衛(村井貞勝)商量就夠了,難道還需要我一一過問嗎?”

“……是。”

汎秀怔了一瞬,隨即伏身施了一禮,退後了幾步。

突然遇到這種無名火氣,的確是很難讓人高興得起來。然而,對方的身份擺在那裡,即使有何不滿,也隻能暫且忍下。

“是哪家商人送來的?”

商人?

唯一有過來往的商人,玉越三十郎,交易卻是在三河達成,信長的耳目,還不至於遠到那裡。

那麼,他說的是……

“臣,不知殿下所言何事。”麵對信長這種喜怒無常的人,與其試圖猜測他的心思,倒不如開門見山。

短暫的沉默。

然後突然一陣風聲,隻覺得肩上一疼。

信長把折扇扔到汎秀身上。

“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說的是合子?

“連我信長這種人,都是在娶妻之後才納了三房側室。現在這樣的身份,你就想要花天酒地了嗎?”

原來讓他不滿的是這件事……汎秀稍微寬了寬心。

“此人隻是一家商人的聯絡人……”

“聯絡人?”信長揚了揚眉,顯然是不信的。

“是一家具足屋,商人的名字叫做玉越。”汎秀佯作未見信長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那一家商人雖然已有百年的資曆,卻在尾張沒有什麼勢力,易於控製……若是要設置新市的話,勢必就需要這些缺乏背景的新商人,取代根深蒂固的商人座……”

說起了正事,信長的注意力也漸漸被吸引過來。

“那數十年之後,這些新興的商人,豈不是又變成了尾大不掉的勢力?”

話語被導入設想的軌道,汎秀於是應付自如。

“數十年之後,殿下已經坐擁十數國領地,即使頒布廢座的法令,那些商人也不敢造次。”

信長皺眉沉思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

到了這個時候,汎秀才拿出玉越屋準備的禮品,即“唐物築紫肩衝”以及繪著十二生肖的高麗茶碗。

對方果然眼前一亮,愛不釋手。十二隻高麗茶碗雖然用心奇巧但也算不上稀奇,而築紫肩衝,卻是他手上第一件唐物茶器(也就是來自中國的茶器)。

信長並不是利令智昏的人,若是先就拿出禮物,反而可能起到反作用,但此時才拿出來的話,卻正好是錦上添花。

大功告成,汎秀鬆了口氣,施禮退了下去。

“慢著!”

快要退到門口,信長突然又叫住了汎秀。

“殿下……?”

“下次來清州城的時候,不要忘了給阿犬帶幾分禮物過來。”

“……臣明白了。”

這樣的吩咐,與其說是心疼妹妹,倒不如說是提醒汎秀。

亂世的武士,是不存在所謂的“私事”的,婚姻也隻是一種擴大勢力的方式。如果忽視主家的公主,很有可能就會被認為是不敬的表示。

……………………

樂市建立之後,信長又令平手汎秀負責新市的經營。

甄選商屋,收繳稅款,劃定區域,都是十分繁瑣的。然而有了名奉行鬆井友閒的輔佐,一切的事務均是有條不紊,汎秀隻需垂拱而已。

而玉越屋,也依照汎秀所言,遷回那古野城附近,成為織田家武具供給的禦用商人,並且列入獲準在尾張開設土倉的十家商屋之一。實際的操作中,他則作為汎秀的代理人隨時關注新市的情況。合子則是作為雙方的聯絡人,避免官商直接見麵的次數太多,予人口實。

商人對於利益的反應速度十分驚人,數月之後,新市就已聚集了從近畿和駿河來往的行商。雖然取消了關稅,實際的收入暫時沒有提高,但未來的成果,卻是可以期待的。

信長大悅,論功行賞,汎秀又增加了衝村附近十五町一百一十三貫的領地。現在的知行,包括賞給服部兄弟的部分,共計有四百二十七貫,換算成年產量,大致是一千二百石,軍役則為六十四人,正式成為足輕大將級的武士。

此時,信長的近臣之中,除近支的一門眾之外,超過千貫知行的隻有丹羽長秀和森可成兩人,瀧川一益是八百貫左右,接下來就是汎秀的四百貫。而年紀比汎秀還要稍長一些的前田和佐佐,知行尚不到二百貫。

知行增加之後,首先想到的是鬆井的功績。汎秀本要給他三十貫俸祿,但鬆井推托自己是新晉之人,俸祿不宜高過舊臣,隻接受了一半的俸祿十五貫。接著汎秀請示過信長之後,把增田長盛劃過來作為自己的直臣,與鬆井同樣領受十五貫俸祿。增田倒是毫不推脫,欣然領受。

服部兄弟今年並無功績,不宜增長知行。不過汎秀得了玉越屋的“賄款”之後,囊中寬裕,除卻欠款和領內的必要開支,尚餘五十餘貫錢,於是撥出三十貫資金,購入軍馬兩匹,賞賜給給服部兄弟。除此之外,並未找到什麼適當的人選,故而家臣的數目暫時停留在四人。

不過心中的齟齬,暫時是無法完全消失的,而增田長盛也依然與平手久秀相交甚密。故而以鬆井友閒管理收支,而增田長盛依然隻負責檢地的工作。

領內的土城修繕完畢,總算有了一個領主的樣子,汎秀和四個家臣都遷入館中。玉越三十郎拐彎抹角地提及合子的事情。這個姑娘幾個月來言行端莊處事得體,領內的農民,早已把她當做主母看待,甚至服部兄弟也有類似的看法。不過汎秀考慮信長態度,不敢立即決定,隻能“容後再議”了。

弘治三年(1557年),由於織田家致力於整頓經濟的緣故,領內幾乎沒有發生戰事,閒極無聊的信長,召集了親近的家臣,宣布要進行一場大規模的秋狩。

命令發出,那些不甘寂寞的年輕的武士自是摩拳擦掌,要彌補一年沒有參戰的“損失”,不過地位更高的一些人就未必了。丹羽長秀甚至造訪了平手、森、池田、瀧川四人,希望聯合勸諫。

“春日是茶會,秋日又是狩獵。這些終究是華而不實的東西啊。”丹羽如此言道,麵色憂心忡忡。

瀧川的看法卻與之相左,平手和池田不置可否,支持他的僅有森可成一人。於是不了了之。不過汎秀經由此事之後,明確意識到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地位,已經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於是秋狩的準備如常開始,鬆井友閒是律宗信徒,不願眼見殺生場麵,於是留守城中,增田長盛雖是奉行卻也對此頗有興致,自請隨汎秀前往。而服部兄弟自然不用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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