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瀝川往事 玄隱 6972 字 5個月前

晃眼間,便到了年末。CGP每年聖誕都有一個正式派對,邀請員工和家屬參加。我從衣櫃裡找出幾件很久沒用過的東西:一件黑色連衣裙,一個銀灰色麵料鑲著綠色蕾絲的手袋,一雙藍色牛仔布帶著閃石的平底鞋。 後麵兩件都是六年前瀝川從瑞士回來時買給我的。此外,他還送給我一隻小巧玲瓏的手表,閃閃發光的Rolex,上麵鑲著三圈小粒的鑽石,一看就知價值不菲,我怕丟了,隻有重要的場合才會配戴。其實,所謂的重要場合,我沒遇到過幾次。好像隻在一位同學的訂婚宴上戴過一次。

和瀝川分手後,我的身體就停止了生長。整整一年,月事紊亂。我吃了無數瓶烏雞白鳳丸,才漸漸恢複。說來奇怪,我身上變化最大的地方竟是我的視力。由六年前的完美視覺,變成了現在的左眼4.5,右眼4.0。我平日戴一副隱形眼鏡,睡覺常常忘記取出。上班愛揉眼睛,又常常把它弄掉。所有我有一副瑪瑙色的樹脂眼鏡,放在包裡備用。

聖誕那天,我化了淡妝。看見我的女同事們,個個鮮豔奪目、花枝招展。我躲在一個沙發上喝酒,喝了三杯,煙癮犯了,又偷偷溜到了陽台上吸煙。等我回來的時候,正餐已經開始了。我匆匆找了個座位,艾瑪笑眯眯走過來,特地坐到我的旁邊。

“你看,今天除了張總——人家夫人出差——隻有你我是孤家寡人。怎麼,和蕭觀吵架了?”

“沒有。”

“剛才你一進門,知不知道翻譯組裡有多少人在心底稍稍地尖叫?”

我嚇了一跳,連忙掏出鏡子,左照右照:“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她用手托著腮,審視著我,半天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坦白告訴你艾瑪姐,你的背後是什麼來頭。”

“什麼來頭?我沒來頭。——你看我這樣子,中午吃快餐,晚上泡酒吧,手機從來不響,這是有來頭的樣子嗎?”

她指了指我的手袋:“這LV的包,是你自己買的嗎?”

我對手袋沒有任何研究。也不知道LV是什麼意思。

我於是搖頭:“人家送的。”

“又是以前的男朋友?”

我不吭聲,心裡有點煩她。艾瑪每天最大的興趣就是看時尚雜誌,看名牌衣服的最新款式。

眼見她紅紅的嘴唇擰成一個圓圈,目色迷離:“你以前的男朋友,是誰?”

“說了你也不認識。”

“Try me.”

艾瑪是情場老手,交遊廣泛。我避而不談,轉移話題:“什麼叫LV?”

她看著我,眉頭一揚:“安妮,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直直瞪著她的臉:“真不知道,您教育教育我吧。”

“你這款LV的手袋,我以前見過,標價一萬四千,”她閉眼呻吟了一聲,仿佛某個夢破碎了,“美元。”

她停了停,又指著我的鞋:“還有這雙鞋子,也是LV的,六千四百美元一雙。你姐姐我的收入,早在入門的時候,就是同行裡最高的。但我從來消費不起這些東西。”她抿了一口酒,紫紅的酒漿在她杯中搖蕩,“九通是什麼眼光,CGP是什麼眼光?為什麼來的人是你?嗯?S師大不過是二類學校。北大、北外的學生,出了校也是一方神聖,到這裡就如過江之鯽,削尖腦袋都鑽不進來。你說你沒有後台,誰信?”

我噝地一聲,笑了:“艾瑪姐你呢,你是什麼大學畢業的?”

“我十四歲進北大少年班,北大法語係的碩士。我拿過全國比賽的一等獎。”

“我是雲南省的高考冠軍,不進北大不是我分數不夠,而是家裡沒錢。我也是碩士,我也拿過全國比賽的一等獎。艾瑪姐,英雄當惺惺相惜,又何必計較出處?”

見我著惱,她又陪笑:“艾瑪姐是關心你。看你沒男朋友,想給你介紹一個。自然得先打聽打聽上一任的情況。俗話說,曾經滄海難為水,你以前的男友把價碼也弄得忒高了,讓我們這些有心幫你的人,難以下手啊。”

原來是這樣。我覺得氣餒,身子又縮回圈椅裡,繼續喝酒:“艾瑪姐,我被人傷過心,此生此世,不談戀愛。”

“哎喲,小小年紀,”她失笑,“發這麼毒的誓乾嘛?這世上的男人,有幾個好東西?對他們不能太認真。一認真準吃虧。我這個月見過幾次蕭觀,人家可是次次都問起你。”

其實,蕭觀一直都很關照我。特彆是在幫我改進英文這一點上,讓我心存感激。此外,他這個人相貌英俊,事業有成,一般人看來,巴結還巴結不上,怎麼說都不能算是討厭的。但我已深深地習慣了瀝川的溫柔恭讓,見到霸道的人,就不肯買賬。

我假裝專心地切一塊烤得七分熟的黑椒牛肉,不接話。過了一會兒,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艾瑪,向你打聽一個事兒。昨天,工程部派了一個軟件工程師過來,把我計算機的文件全部考貝了一份,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她悄聲說:“聽說是溫州的標出了事。有人將我們的設計方案透露給了佳園。”

佳園目前是CGP在溫州工程的最大競爭對手。

我暗暗心驚。

“老總們大怒,派人追查設計圖有哪些人看過。”她斜眼看我,“你負責翻譯所有的圖紙,當然會查到你。”

我譯過大量的圖紙,但我隻顧著找圖紙裡的英文字,根本不記得哪一張屬於哪個工程。我倒不但心是我泄密。CGP在譯圖方麵有嚴格的操作程序,我每次都認真執行,不可能有紕漏。我擔心的是我利用上班時間訪問過的網站,會不會有記錄,雖然每次關機之前,我都記得清除瀏覽器裡的曆史。所幸我的原稿一直存在U盤裡,在辦公室的機子裡沒有備份。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有點害怕,有點做賊心虛。

我正在胡思亂想,驀地聽見艾瑪說:“其實現在查已經太晚了。離投標的截止期隻剩下了十二天。現在又是年底,又是過節,想重頭再來,沒時間,也沒心思。那個C城改建,投資二十幾個億,外觀和園林由江總和張總親自設計,本來是勝算在握的。咱們公司這回的損失,可是不小。這年終晚會,以前江總必來。你難道沒發現,江總這幾天都不在公司?”

我一個小小的翻譯,隻做我份內的事情。哪個老總來不來上班,我從不關心,也從不研究。我加快速度吃完飯,發現不少人還留在大廳裡閒聊。我假裝去洗手間,其實是想溜回家去寫。走到門邊,忽然聽見有人叫我:“安妮!”

我忙回頭,見是張慶輝。

“張總。”

“安妮,公司最近有點事情,你能在聖誕期間出趟差嗎?”他說,神色很嚴峻。

“當然可以。”我看著他,多少有點心虛。琢磨是不是我上班時間寫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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