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2)

瀝川往事 玄隱 11235 字 4個月前

“你跟我來。”

我拉著他,悄悄走到門後,爬上水泥台,瀝川鎮定自若地坐在原處。

“上帝啊!”René叫道:“發生了什麼事?”

“瀝川先生不小心掉到垃圾箱裡了。你快拉他上來吧。”

René二話不說,也跳了下去,站在垃圾箱裡,從下麵抱著瀝川,將他推上來。他自己則留在箱內,東張西望,然後,得意洋洋地撿起了一個紙盒子:“哎,你們看,這塊紙板不錯,我可以用它做一個假山。”

René人高馬大,身手敏捷。很快就從垃圾箱裡爬了出來:“Alex,你沒事吧?……嗨,這衣服太臟,上麵全是雞蛋黃,彆要了。等會兒進門人家要笑你啦。來,穿我的外套。”他不由分說地將瀝川的西裝脫下來,扔到垃圾箱裡。又脫下自己的西裝塞給他。然後,他看見他的手腕,臉色忽變:“你的手怎麼啦?”

“沒事,一點小傷。”瀝川看著我,用命令的口氣說:“小秋,你先回房去。”

但是,他手上的絲巾越來越濕了,有一滴滴出來,滴到地上。我瞪大眼睛看著他,背後冒出森森冷汗。

瀝川跟René說了一句法語。我猜他是在說我有血液恐怖症。因為法文的hémophobie與英文的hemophobia發音差不多。

René過來拉我:“安妮,你現在必須離開這裡。”

我沒動,我說:“René,彆管我。你先帶瀝川去醫院。”

“也好。雖然不嚴重,也需要包紮一下。那,我們先走了。”他過去,帶著瀝川離開了我。

我的心還在砰砰地亂跳,我坐下來,深呼吸。坐了一分鐘,我覺得好些了,就站起來,從水泥台直來。迎麵又碰上了René。

“René?你不陪瀝川嗎?”

“Alex自己去醫院,他不要我陪。”

“可是……萬一……”

“安妮,Alex不是小孩子。他不放心你,讓我過來看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剛才有點頭昏,現在已經好了。”

René將懷裡的一個長長的藍色紙筒交給我:“這是Alex讓我交給你的圖紙。他讓你儘快把它們譯出來。”

我和René一起往賓館裡走,半途中我突然停下來,問他:“René,瀝川為什麼貧血?”

“他以前就貧血。”

“很嚴重嗎?是先天的嗎?”

“Alex讓我告訴你,如果你問我這樣一類問題,會嚴重觸犯他的個人隱私。”

“那瀝川的車禍是怎麼一回事?”

“車禍?什麼車禍?”他鼓著藍汪汪的眼睛看著我。

“他的腿……”

“哦……那個車禍。嗯,你看見了,挺嚴重的。差點死掉。”

“那是哪一年的事?”

“那年他十七歲。”

“後來呢?”

“什麼後來?”

“他說他先學經濟又學建築,兩樣加起來要八年,他二十一歲大學就畢業了。”

“Alex十五歲上大學,學了兩年經濟,出了事,改學建築。少年天才,就是這樣。”

“那麼……六年前,他忽然從北京調走,又是怎麼一回事?家庭危機?經濟危機?”

他想了想,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Alex讓我告訴你,如果你問這樣一類問題,會嚴重觸犯他的個人隱私。”

“那麼,瀝川現在去的是哪家醫院?”

“不知道。”

說完這話,我知道我不能再從René口裡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何況,我們也走到了賓館的大門,René說他要去做模型,我徑自回屋,撥瀝川的手機。

沒人接。一定又是屏蔽。我放心不下,去服務台要了就近醫院的地址,叫了出租車,去找瀝川。

我在第三人民醫院的門口再次給瀝川打手機,這回鈴一響他就接了。

“瀝川!”

“嗯。”

“你在哪家醫院?是三醫院嗎?”

“……是。我已經看過醫生了。”

“這麼快?不會吧!”這醫院很大,病人很多,好像應當排很長的隊。

“那個,我說我是外國人,給他們看護照。說我不能等,有急事。所以,他們就優先了。”電話那邊,瀝川不緊不慢地說。

挺聰明。

“你在哪一樓,我來找你。”

“你在哪裡?”

“三醫院的門口。”

“嗯,已經看見你了。”

我左右一看,看見瀝川遠遠地坐在等候室的沙發上。他向我招招手。

我走到他身邊,看見他西裝革履地坐在那裡,手腕上包著一層白紗。顯然他去醫院以前,已經洗了一個澡。

“醫生說嚴重嗎?”

“不嚴重。很小的傷口。”

“血止住了?”

他遲疑了一下,說:“嗯。”

“那你為什麼還在這裡坐著,”我觀察他的臉。臉色蒼白。“不舒服嗎?”

“外科在三樓,我沒找到電梯,走上去又走下來,有點頭昏。”

我坐下來,問:“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

“下次再不跳了,好嗎?”我凝視著他,心痛。

“你還抽煙嗎?”

“不抽了。打死我也不抽了。我徹底老實了,行不行?”

他淺淺地笑了一下,臉色卻越來越白,甚至隱隱地發青。

“你彆的地方沒受傷嗎?”

“沒有。”

“瀝川,你臉色不好,咱們再去看醫生吧?”我看著他的樣子,越來越擔心了,不由得握住了他的手。

“我沒事。”

“反正已經在醫院裡了,看一次也是看,看兩次也是看。”我繼續勸他,他卻假裝去拿一張報紙,把手從我的手中抽了出來。

“不看,我沒事。休息休息就好。”

這當兒,他的手機響了。顯然是霽川打來的。他先說了幾句中文,緊接著,兩個人就用法語吵了起來。我不得不說,法語即使用來詛咒,聽起來也是美的。但他們吵什麼,我卻摸不著頭腦。然後,我看見瀝川猛然收線,精疲力竭地往沙發背上一靠。沒過五分鐘,霽川向我快步走來。兩個人一見麵,繼續吵。仍舊是法語。吵了半天,瀝川沒力氣理他了,霽川還在說:

“Stupide !”

“Abruti!” 回嘴。

“Débile!” 再罵。

“Idiot!” 再回嘴。

“Imbecile!” 再罵。

好嘛,真是學法語的好時機,罵人話全在這兒了。

過了一會兒,霽川過來對我說:“安妮,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有話要和瀝川說。”

我點點頭,出門招出租車。

接下來,我有整整三天,沒看見瀝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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