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2)

瀝川往事 玄隱 8057 字 3個月前

“是這樣,我是農村人,以前什麼都吃的。我有一個弟弟,從小感情非常好,就是很淘氣,我逼著他參軍,他去了。結果他在軍事演習中出了事,被炸死了。粉碎的那種。從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秒鐘起,我不能看見任肉類。”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事兒。”我喃喃地說。

“沒關係,已經很多年了。”說到這裡,他突然背過身去,聲音有些哽咽:“我需要安靜一下。”然後,他就走到另一間屋子裡去了。

我沒參加那一次活動,很羞愧地逃走了。

回到家裡,我一本正經地給我的幾個當翻譯的同事發了郵件,宣告我成為一個素食者,請她們多多關照。然後,我清理冰箱,扔掉了所有的肉和雞蛋。清理零食,扔掉了所有牛肉乾、魚片、肉鬆。我拎著菜籃去市場,買了一大堆青菜、水果、豆腐、豆漿。我吃了一天的素,沒覺得很難,隻是晚上聞到街頭的羊肉串和烤雞翅,非常心動,我趕緊回家上床,把頭捂在被子裡。後來我忍不住,跑回街上觀察,驚喜地發現,其實燒烤中也有素的,比如烤豆腐、烤土豆片、烤玉米、烤生菜、烤藕、烤蘑菇,除了不是肉,味道都一樣!我的神啊!太好啦!晚餐就在這裡了,一下子吃了個飽。

第二天上班,沒噴香水,身上散發著蔬菜的氣息。

回北京兩個禮拜,我都沒怎麼見到瀝川。瀝川的辦公室在樓上,他每天上班不定時。我隻有在開會、或者午飯的時間可以見到他。瀝川總是刻意拉開我們的距離,不怎麼主動找我說話,我也不到他那裡去套近乎。大多時候,我們雙目對視,互相點個頭,各自拿菜,各自歸座,連寒暄都沒有。瀝川從不給我打電話,除了工作需要,也從不給我發email。

我很傷心,但我不在乎。隻要知道瀝川和我在一個大樓,隻要每天能見他一麵,哪怕是一句話不說,我都心滿意足。沒有這個先決條件,我沒辦法move on,就是這樣沒出息。

CGP的中餐對素食者絕對是一個巨大的考驗。因為這裡的工作人員,百分之八十是精力旺盛的男人,無肉不歡,剩下的女人又全是海鮮愛好者。我發現,我能吃的東西,隻有麵包、米飯、水果和沙拉。而且,吃完之後,很快又餓了。

所幸我有同伴。為了節食和體形,艾瑪基本上也吃素。她偶爾吃點魚,次數不多。她用很多的沙拉醬,其實是含有很重成份的奶製品。我連沙拉醬也不吃,隻吃菜葉子。我們幾個女翻譯通常坐在一起八卦,我邊吃邊聽。有時偷偷瞄一眼在遠處另一張桌子上獨自吃飯的瀝川。瀝川還是那麼好看,隻是有一點點偏瘦。穿著修身的西裝,很神秘,很迷人。他從來不看我。

“哎,你們看了今天從總部發來的任命通知了嗎?”艾瑪小聲說,“瀝川辭去CGP總裁的職務,改任北京分部的主設師,連降兩級,不知出了什麼事。”

另一個叫阿倩的翻譯笑著說:“我也覺得奇怪。那現在江總,不是成了他的上司?”

“什麼上司,江總是CEO,他是owner,好不好?江總不過替他們王家打工的。他不做總裁多半是嫌累,聽說最近身體不大好。每天隻能工作五個小時。”艾瑪說。

“我看他身體挺好的。對了,他的那條腿究竟為什麼是跛的?小兒麻痹嗎?”德組的明明問道。

“我猜是風濕性關節炎。”

“我猜是先天畸形。”

“我還是堅持帕金森症。安妮,你猜是什麼?我們一人賭十塊錢吧。”

“我不知道。”我想了想,說:“車禍?截肢?”

“假肢?NO,NO,NO!瀝川不可以是假肢,假肢我們太傷心了。我寧肯他是帕金森。”

大家一致反對這個選項。無語了。

“拿著人家的殘疾來賭錢,不大厚道吧?”我嘀咕了一句。

沒有人理睬我,她們繼續討論:“艾瑪,你去,你去故意把一杯水潑到他腳上,然後假裝替他擦鞋子,順便摸一把,不就明白了。”

“摸?怎麼摸?我在這裡快十年了,瀝川在這裡也快七八年了,沒看見他和任何女人勾搭。那個走了的朱碧瑄,追他追得要死,瀝川調走了,她還在這裡苦苦守了六年,不是最後也放棄了?”

“要說追,我們都追過他,對吧?艾瑪,你不是也追過嗎?”

“我連‘瀝川I love you!’那樣赤裸裸的email都寫過。哪次情人節我不送他巧克力?不管用啊。人家從來不理我。”

“那是以前,他風光得意,故弄玄虛。現在,我覺得他看上去有點消沉哎。正是你再次發起進攻的時候哦。抓緊時間,趁虛而入。說到底,艾瑪,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和瀝川差不多一樣大吧。”

“大他一歲呢。”

“可能他更喜歡成熟一點的。抓緊了,艾瑪。我們還指望你當了王太太給我們提工資呢。那,他一個人坐在那裡,很孤獨哦,你去找他說話嘛。”

“你以為我不敢去嗎?”艾瑪笑著說,“一聽說瀝川回來了,我樂得睡著了都笑醒了。”

說罷,她真地端起碟子,扭著腰肢,真地向瀝川的桌子走去。

“記得我們的賭喲!”

“哎,安妮,你手怎麼啦?怎麼在發抖?植物神經紊亂?”

我用叉子用力叉了一塊蘋果,塞進嘴裡:“沒事。第一天素食,還不習慣。”

“搞什麼素食嘛,你又不胖。還神經兮兮地給每個人發了通知,至於嗎?”

“我加入了動物權益保障者協會。”

她們看著我,一陣亂笑。

我三下五除二將水果一掃而光,埋頭回辦公室。

我命令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到素食這個方向來,不要去想艾瑪,更不要去想瀝川。我不斷地對自己說,It’s over! Over!

打開計算機,我看見有人從MSN上找我。圖像是一隻笑眯眯的桔子,居然是René。

——安妮你好嗎?

——挺好的。你呢?

——還行。你喜歡貓嗎?

——挺喜歡的,怎麼了?

——是這樣,瀝川本來說和我們一起回來,現在他留在北京了,於是他把他的Mia送給我們了。

——Mia不是瀝川的貓嗎?

——看,你連這個都知道。這個Mia是以前那個Mia的孫女兒。以前那個老Mia在死之前特能生,搞得他們家親戚每人都被迫收養了一隻。安妮,這個Mia自從瀝川走後脾氣特大,天天咬我的模型。我辛辛苦苦做的模型,半個小時就給她咬成一團碎紙。我托人帶它來北京送給你,好不好?我知道,你會好好對待Mia的。

——瀝川會同意嗎?

——Mia現在是我的貓。我有處置權。

——行呀。什麼時候來給我發郵件吧,我去接機。

——我正好有個熟人來北京公乾,今天走,明天到。我現在急著去辦手續。再見。

他的頭像匆匆地消失了。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瀝川走的時候,走得那麼徹底,什麼也沒有給我留下。現在,我居然擁有了他的Mia!

我請假,提前下班去寵物店買貓食、貓罐頭、貓窩、貓砂、買養貓教科書、買玩具、還買了一些備用藥。晚上一邊啃玉米棒子,一邊捧著書鑽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