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2)

瀝川往事 玄隱 7524 字 4個月前

其實我的家俱很簡陋,值錢的大約就是瀝川坐的那個沙發了。真皮的,綠的,有點硬,又有點高,是瀝川喜歡的那種。

他站起來,走到門邊,從一個角度看過去,點頭:“嗯,不錯。我猜猜看,是Bohemian(波西米亞),對嗎?”

——瀝川還有一個習慣。他很少挑我的錯,除非我讓他挑。比如我的翻譯,每次交給他,他就收著,很少有改動,也從不打回來。比如,我以前和他說英語,不少單詞發音發得不對,他也不更正。倒是我在彆的場合說了,被師哥們披頭蓋臉地一頓罵。記得有一次,有個單詞的重音發錯了,他也隻在私下裡悄悄地和我說,“這個詞的重音應當在第二個音節。不過沒關係,你這樣念,我也聽得懂。”——這是他最嚴厲的批評。所以跟他在一起說話,其實比較自在。

“你看得出?”

“我是搞這個的。”

“你不是做外觀設計的嗎?”

“我也做室內設計,做得不多,也沒有我哥有名。”

“給點建議好嗎?我想擺得好看點。”

“真的要聽嗎?”

“是啊!”

“沙發轉九十度,往這邊靠。這張桌子,往右邊移,靠牆。花瓶擺在桌子上。這個落地燈,可以放在這裡。書架裡有這麼多書,單人沙發應當放在書架邊上,你任何時候都可以坐著拿書看了,不是方便些嗎?還有,天花板的四個燈籠,隔著太遠了,彼此沒有照應。不如兩個一組,光線集中,也不淩亂。”

我用皮筋把頭發一紮,對他說:“你到臥室裡坐,陪著Mia,我來搬家具。”

他嚇了一跳:“你,現在就要搬嗎?”

我點頭:“是呀。”

“為什麼這麼急?”

“不急。反正你也不跟我說話,再說,也沒多少家具。”我愣愣地看著他,挖苦的意思就在臉上。

他明白我的話,有點不好意思了:“你搬吧,我來幫你。”

“不要你幫。”低個身子都要昏倒的人,我還敢讓他搬東西。

不過,沒人幫搬東西真是慢呢。門外倒是有很多民工大叔,坐在街邊等活兒。我不好意思去請人家。免得瀝川以為我嫌棄他身體不好。咬咬牙,拖沙發,移桌子,挪電線,掛燈籠,瀝川就坐在椅子上,終於不看Mia了,很緊張地看我。

“小秋,你能關掉電閘嗎?”

“要關嗎?”

“關掉比較安全。”

“關掉了屋子會很黑。”

“現在是白天。”

“這裡是一樓。”

不關。就是不關。就讓電電死我吧,看你王瀝川還看不看我一眼!

“為什麼要住一樓呢?”他忽然又說,“你以前說你最不喜歡一樓,樓越高越好。”

“這樓又沒電梯,上下樓多不方便。”

“你又不是殘疾人。”

年紀:24 (2)

無語……我承認,我好萊塢影片看多了,老是做夢有一天瀝川會捧著一團鮮花來敲我的門,然後當著我的麵跪下來,滿懷深情地對我說:“小秋,嫁給我吧!”我當然不能讓他柱著手杖爬幾層樓,爬得快要昏倒了,再來下跪。

我一個人在客廳裡上串下跳地折騰了近兩個小時,終於按照他的意思將房間重新擺放了一遍。然後,坐下來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唔,真不錯。果然是大師。隨便指導一下,客廳現在看上來疏密有致,色彩合諧,完全改觀了。

“哎,瀝川,這是什麼風格,很東方呢。不像是波西米亞。”

“波西米亞有很多種,有dandy,有 Nouveau, 有Gypsy, 有Beat,你這種就是Zen 。把你床邊的那幾串珠子掛到燈籠上麵,就更象了。”

那珠子正是那個叫“波西米亞”酒吧的紀念品。逢年過節發幾串給老顧客。我都攢了一大盒。

我把珠子掛在燈籠上,珠子是陶瓷的,人從下麵走,走快了,風一吹,滴滴作響。

他又指著牆角上的一個巨大的長頸花瓶,問我:“這花瓶挺好看,你沒什麼東西放進去嗎?”

花瓶是我一個朋友送的。半人多高,太大太深,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花放進去之後,還可以露出頭來。所以我就一直這麼空著。

“沒有。”

“可以到外麵去撿一點枯樹枝,把樹皮剝了,修理一下,擺起來很好看的。”

“真的嗎?”

“真的。”

小區的後麵就是一個樹林,我穿大衣出去,撿回來一大把枯枝,瀝川幫我挑了幾枝,到廚房找來一把小刀要替我削掉樹皮,我怕他受傷,沒讓他乾。自己用刀將樹枝剝得光溜溜的,再用剪刀剪去餘枝,放到花瓶裡。果然,挺有枯藤老樹昏鴉的味道。

移完家具,我一臉灰塵;修完樹枝,指甲全黑了。昨晚的精心打扮全泡了湯。我正打算去洗個臉,發現瀝川已經站了起來,他摸了摸小貓,看了看表,說:“三個小時到了,我得告辭了。謝謝你讓我看Mia。”

三個小時?三個小時這麼快就過了嗎?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呢?轉念一想,可不是嗎?打掃房間用掉兩個小時,撿樹枝半小時,剝樹枝半小時,我這個豬頭,加起來,不就是三個小時了?

可是,瀝川已經放下Mia,向門口走去。一副不敢多打攪我的樣子。

我突然大叫一聲:“等等!”

我沒想到我有這麼大的嗓門,頭頂上的珠子都被我的聲音震得嘩嘩亂響。

他回頭過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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