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瀝川往事 玄隱 7215 字 3個月前

“對,就這意思。”

“瀝川,這湖叫什麼名字?”

他笑了一聲,低頭看我:“傻姑娘,這就是我常和你說的蘇黎士湖啊。”

“哦!難怪這麼大!”我問,“是不是你家的人都住在這一帶?”

“嗯。也有住在彆處的。我叔叔他們在另外一個鎮。我爺爺以前住伯爾尼,法語區,後來為了生意方便搬過來的。”

我假裝打了一個哈欠,心生一計:“瀝川,我困了,想睡覺。”

“彆睡了,就來一天,還睡午覺,我帶你去咖啡館喝Espresso吧。這附近有家小咖啡館,味道非常好。喝兩杯你就精神了。”他不為所動。

“真的困得不行了,你陪我回去嘛。”

他站起身來,帶我到大街上招出租:“不是說衣服壞了嗎?咱們買去。你喜歡裙子,春夏季正好賣裙子。”

得,一物降一物,這人就是不讓睡覺。

在飛機上看到旅行小冊子,都說班赫夫大道是購物者的天堂,四月夏裝上市,我可以買幾條裙子,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碰上打折。可是蘇黎士本身也是歐洲著名的高消費區,就算打折也便宜不到哪裡。如果身邊沒有瀝川,我可能會逛一整天,興許能刨到價廉物美的好東西。可是……今天……就算了吧。

出租車出乎意料地停在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巷子裡。

“這就是班赫夫大道嗎?”

“剛才我們路過的那個有很多銀行和商店的,是班赫夫。這裡不是,不過也很近。好的服裝店都在巷子裡。這家Salvatore Schito裡的男裝女裝都不錯,我曾經在這裡買過皮鞋。”

我們走進去,瀝川在沙發上坐下來。一位溫柔漂亮的女店員耐心地陪著我選衣服,她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 我以令人吃驚的速度試了兩件連衣裙,在瀝川的暗示下,又試了兩雙皮鞋和一隻手袋。不到三十分鐘,大包小包地出來了。

“為什麼每次你買衣服都這麼快?”

“因為你付錢。”

“為什麼在北京的時候,幾毛錢一把的菜你卻要討價還價半小時?”

“因為我喜歡。”

某人無語。

“彆急著上車,前麵還有幾家店子,跟我來。”瀝川牽著我,要繼續往前走。

“要買的都買到了,我不想逛了。”

把瀝川拽回出租車時,他臉上的疲勞已經怎麼也藏不住了。可是他的計劃卻是滿滿當當的:先去咖啡館喝咖啡,接著參觀美術館、大教堂、萊特伯格博物館,晚上吃飯,完了去酒吧喝酒、聽爵士樂……豈料車一開動,在路上晃了幾晃,他就靠著我睡著了。我趁機拿出他先頭寫給我的地址,讓司機將我們送回家。

半夢半醒的瀝川被我和司機連扶帶拉地拖到寢室,他一頭栽倒在床上,沉睡過去。看他睡得那麼香,我也困了,索性躺在他身邊打盹。

瀝川像往日那樣緊緊地偎依著我。睡夢中,我聽見他呻吟了一下,身子弓起來,伸手按住受傷的殘軀微微地喘氣。手術後,瀝川一直有嚴重的骨痛,靠服用鎮痛劑疏解。十來年過去了,疼痛轉成慢性,雖不如當初那樣頻繁劇烈,發作起來,仍是半身痙攣,痛苦不堪。這種情況在我和瀝川相處的日子裡遇到過幾次。通常他會在半夜起來吃止痛藥和安眠藥,然後去彆的房間休息。止痛藥不怎麼管用,熱敷效果良好。可是每次發作,瀝川都不想讓我知道。直到我被在床上翻來覆去、冷汗淋漓的他折騰醒了,才能幫他一把。

我去洗手間熱了毛巾,敷在他微微發抖的腰上。見他眼皮輕動,似想醒過來,奈何睡意太濃,在床上翻騰了幾下,又沉沉地睡了過去。朦朧中,迷失了我的所在,他含糊地叫了一聲:“小秋……”

“睡吧,我在這兒。”我摸了摸他的臉。

他平靜地睡著了。

****

夕陽下的蘇黎士湖是藍色的,地平線的儘頭一片紅光。

屋子裡開著暗暗的台燈。四周很安靜,可以聽見遠處的濤聲。

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又是這樣再熟悉不過的人。我睡不著,思緒萬千地看著瀝川,想著他的病,想著我們沒有結局的未來。

明天又將是彆離。

睡夢中的瀝川緊緊地依偎著我,自始至終抓著我的手。我知道他多麼渴望和我在一起。

恍恍惚惚中,幾個小時過去了。

樓下忽然傳來門鈴聲。

我脫掉睡衣,套上那件京劇臉譜的T恤,馬馬虎虎的紮了一條馬尾辮,到樓下開門。

門廊上站著一位瘦高的老人,手裡拿著一根紳士手杖。滿頭銀發、精神矍鑠、穿著考究、氣度不凡。我不由自主地想,他年經的時候一定很帥,即使老了也是風度翩翩。老人的身邊,站著一位年輕的外國女郎,栗色的長發,高高挽起,手裡提著一個箱子。

一定是瀝川的某位重要的親戚。

我有點緊張,嗓音不由得發顫:“請問——兩位是找瀝川的嗎?”我說英語。

“是啊。”老先生的態度挺和藹,“他在家嗎?”

“嗯……他睡著了。請進來,我去叫醒他。”

兩人進了屋,屋子卻是黑的。我四下裡找電燈開關。

“在這裡。”老人替我打開燈。屋子頓時亮如白晝。

我舉步上樓叫瀝川,老人忽然攔住我:“既然睡了,就不要叫醒他。”

我覺得很不自在,又有點冤,自己是客,還要招待客人。

“那……你們請坐。”

老人很隨意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用眼示意那個女郎也跟著坐下。我瞟了一眼樓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嗚……抓狂了。這個瀝川什麼時候才醒。

“老先生,”我正襟危坐,“請問——您怎麼稱呼?”

“我姓王,”他說,“我是瀝川的爺爺。這位是愛蓮娜小姐。請問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