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瀝川往事 玄隱 9688 字 4個月前

“不是。”

“那藥能不吃嗎?”

“不能。不過他可以再吃Phernergan。”

“Phernergan?”

“一種止吐的藥。也有副作用,會降低血壓,他容易昏倒。”

我抽了一口涼氣:“那他豈不是天天都想吐?天天吃不下飯?”

René苦笑:“你說得沒錯。Alex挺頑強的,吐了吃,吃了吐,一天吃無數次飯,所以,他看上去還不是很瘦,是不是?不然早成白骨精了。”

“René,”我說,“瀝川這樣子我挺不放心的,今天晚上,我得在這裡陪著他。”

“這……Alex不會同意的。”

“Alex睡著了。”

René想了想,說:“那好,我就把他交給你了。我回隔壁讀資料,有事你來敲門吧。”

送他到門口,我又問:“看樣子瀝川的病根本沒好多少,為什麼你們又要回北京?留在瑞士不是更好嗎?在北京事兒多,他不得休息。醫療條件估計也跟不上。”

“一家子人都反對他來,是瀝川堅持要來的。”

罪過。瀝川回來,是為了堅守自己的諾言。可是,這個傻子,諾言不應該比許諾的人更重要啊!

我急忙說:“那我勸他吧。”

他看著我,忽然歎了一口氣:“不用勸了。安妮。瀝川不打算回瑞士了。他說,他喜歡北京,會永遠留在這裡。”

說這話時,他的嗓音微微發顫。還想說什麼,終於什麼也沒說,把門關上了。

瀝川睡著了,蹙著眉,身子卷成一團,很安靜。

我看了看手表,還不到八點,他以前一般十二點才睡。我到了洗手間洗了一條熱毛巾,幫他擦了擦臉。他動了一下,翻了一個身,又睡了過去。

瀝川極愛乾淨,不洗澡就睡覺,對他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何況今天他還吐了兩次。我去洗手間換了一條毛巾,解開他的睡衣,輕輕地替他擦身子。他一動不動地躺著,一直蹙著眉,很疲勞,很虛弱,緩緩地呼吸著。有時候,他的手指會忽然抖動幾下。有時,抖動的是睫毛,好象要醒過來的樣子,終究力氣不濟,雙眼沉沉地閉了回去。他的小腿一直是冷的,我用熱毛巾敷了很久才熱起來。

做完一切,我把床頭的台燈調到最暗,握著他的手,在一點幽光中,默默地凝視著他。瀝川睡得更沉了,蹙起的眉頭舒展了。他的臉異常平靜,帶著一絲微笑,好像正在做一個好夢。

三點鐘的時候,瀝川開始在床上翻來翻去。我跑到客廳去倒牛奶,回來的時候,他已經睜開了眼。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鐘,接過牛奶,詫異地問:“小秋,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怕你還吐,在這裡陪著你。”

他抬頭四處地看:“我……又吐了嗎?”

“沒有,你一直睡著,睡得挺好。牛奶彆喝得太急,小心又吐了。”

他坐了起來,坐不穩,得一隻手臂撐著。我找了一隻枕頭墊在他的腰下。

“你……一直都在這裡嗎?”

“嗯。”

然後,他就問了一句令我哭笑不得的話:“在這裡乾什麼?”

“沒乾什麼。坐著唄。”

“我們是幾點鐘回來的?”

“八點。”

“現在半夜三點。你乾坐了七個小時?”

“當然也乾了點彆的事。”我狡黠地笑了笑。

他趕緊把手伸到被子裡,發現自己穿著衣服,鬆了一口氣。

我望著他笑,不說話。他發現內衣已經換過了,窘著臉說:“你趁虛而入啊。”

“你今天吐了兩次,一定想換套乾淨的衣服睡覺,對不對?”我將臉湊到他麵前,搖頭晃腦。

他三口兩口地喝完牛奶,精神好了,掀開被子起來穿衣服。

邊穿邊問:“後來你吃了晚飯沒?”

“沒。現在肚子正餓著呢。”

“我也餓了。”

他穿好衣服,戴上手表:“我們到樓下吃夜宵,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行呀。”

我們坐電梯出門,找了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

瀝川隻能喝稀飯,廣氏的那種。我點了一個素食套餐,外加一個土豆湯。

我們都餓了,各自吃了十分鐘,不說話。

看得出瀝川的胃口不好,吃一口要吞咽半天。可是他吃得很努力,一勺接著一勺地往嘴裡灌。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吃下了半碗,拿著餐巾擦擦嘴,準備說話了。我連忙攔住他:“彆說了,瀝川。我知道你想說啥。”

“我想說啥,你說說看。”

“你想說,”我學著他的語氣:“小秋啊,你得move on。今天那個和你坐在一起的小夥子,我看不錯,你和他挺有戲。你們好好發展。”

“……”

“我現在病成這樣子,你也看見了。不是我不要你,我實在沒辦法。”

“……”

“和你說過多少次啦,人生不能為一時美色所惑。”

“……”

“以後彆來找我啦。就算看見我死了,你也彆管我。我跟你,沒關係了。”我咬了一口水果,說,“你想說的,是不是就是這些?”

瀝川看著我,淡淡地說:“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說了。”

“瀝川,如果你現在身體很健康,什麼事也沒有。你讓我走,我會放手。我已經過了一個五年,難道我過不了另外一個五年嗎。可是,你病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得了什麼病,隻要你還病著,我絕不走,絕不會袖手旁觀。因為你對我來說太重要了。你要是不嫌累,那些話你儘管反複地說。總之,我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我舔舔嘴唇,微笑:“對我來說,愛,是一種禮物。不是你能給,才表示你有。而是你給了,你就有了。”

聽這話時,瀝川一直垂著頭,他的手,微微地發抖。

之後,他送我回家,路上一個字也不說。

到了公寓,我深吸一口氣,說:“瀝川,你回瑞士吧。彆在這兒呆著了。”

“為什麼?”

“你的病根本沒好。這裡人多,你免疫力低,感染的機會更大。”

“不是說,我跟你沒關係了麼?”他譏諷,“你關心我的病和去向乾什麼?”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